第30章 山有木兮6(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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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暮歸說得沒錯,蔣瓊玉隻能自己調節,日子還這麼長,要是整日自暴自棄,那他這輩子也就是給人乾活掙月錢的命。

何必多操心。

然而虞暮歸沒想到,沒多久後他便自打臉了。

這日,蔣瓊玉用自己僅存的那點工錢買了一壺好酒,雖然這酒在他看來也就那樣,可這兒畢竟沒有更好的、他也隻能將就了。

這日是他前世的生日,他有些……想家了。

蔣瓊玉在現代好歹是個成年人,飯桌上幾杯紅酒不成問題,

然而他忘了自己新身體沒跟現代的一樣喝過不少酒。

買兩杯下肚後,他腦子便開始轉圈,眼冒金星。

他舉著空酒杯餵自己,卻怎麼也喝不到酒,急得快哭了。

「酒呢?我的酒呢?」

蔣瓊玉紅著雙眼,看著真的要哭了,原本聽見院子裡的動靜,想來見人回屋的虞暮歸:「……」

他這是上前還是不上前呢?

虞暮歸正猶豫著轉身回屋時,卻聽見快要哭的蔣瓊玉啪的一聲將酒杯拍在桌上,重重聲音令虞暮歸下意識皺眉思考起了一個酒杯要多少新錢?從蔣瓊玉的工錢裡扣。

「我艸你個賊老天!」

「我特麼到底怎麼得罪你了,你要這麼耍我?!」

「穿越就算了,回到這麼個落後歷史也就算了,好歹讓我見到了偶像。」

「被偶像嫌棄也就算了,現在偶像還整天一起跟那個討厭的家夥秀恩愛,餵狗糧,我真的不想再吃了啊?」

虞暮歸聽得半懂不懂,但是前麵的穿越、偶像他其實挺感興趣。

也沒抱著什麼希望,隻是隨口問問,「什麼是穿越?」

「穿越……穿越就是……從一個世界,到了另一個世界,還有,從一個人……變到另一個人身上!」

虞暮歸……虞暮歸覺得自己聽錯了,這都什麼跟什麼?

他好笑搖頭,轉身便想回去,然而下一刻,卻被看清虞暮歸是誰的蔣瓊玉用力抱住了大腿。

耳邊傳來醉鬼的哭嚎聲,「偶像,偶像你是來看我的嗎?我可真是太苦了!」

虞暮歸抽了幾次,都沒能抽回腿,不得不深吸一口氣,忍著無語道:「蔣瓊玉,你還知道自己是誰嗎?」

聞言,蔣瓊玉反射性地直起身,「姓名,蔣瓊玉。性別,男。年齡,二十五歲。家裡上有老下無小,有房有車,家庭健全,身心健康……」

被虞暮歸這麼一問,蔣瓊玉下意識把自己相親時說的一連串車軲轆話給說了出來,然而內容卻聽得虞暮歸越來越皺眉。

一次胡言亂語是他誤會,兩次胡言亂語是喝醉了後胡說八道,第三次……

虞暮歸不得不想到一句酒後吐真言。

回想起這人之前曾說過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虞暮歸心跳略有些加速。

「那你知道,你現在在哪兒嗎?」

「我?我在……在考古、啊不對,我死了,穿越了……我現在在千年前,跟我偶像一個時代!」

「嘿嘿對哦,我見到偶像了……」

蔣瓊玉笑起來像個傻子,然而說的話卻令人細思極恐。

考古?

死了?

穿越?

千年之前?

「你偶像是誰?」他聽見自己問,聲音是強裝出來的冷靜。

「我偶像、偶像……醫仙啊。」

「……醫仙又是誰?」

「你……哪兒來的九漏魚?醫仙都不知道?那可是……醫仙就是……是虞、虞暮歸啊!」

虞暮歸聽見自己的心在砰砰砰亂跳,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告訴自己,人就在這兒,他還有好多問題想問,不能一時激動而導致錯過機會。

「那你知道謝拂嗎?」

蔣瓊玉眼睛已經眯得看不見了,更加不知道眼前人是誰,反正有人問,那他就答囉。

他聞言撓撓頭,「謝拂……?那是誰?」

虞暮歸心跳驟停一瞬。

不對啊,難道醫仙的伴侶這麼沒有姓名的嗎?還是說……

不不……虞暮歸搖搖頭,比起虛無縹緲的歷史,他還是更相信他自己。

思及此,虞暮歸的心竟然稍稍冷靜了下來,沒有了方才那樣的激動。

他平靜詢問:「你不知道謝拂,那其他名字呢?謝家公子?謝子規?謝畫家?」

也不知道哪個戳中了蔣瓊玉的雷達,他瞬間精神了,瞬間睜開眼睛,然而眼睛雖然睜開,但看得出來,整個人還是迷糊的。

「那個王八蛋?!我想起來了!那個畫了好多贗品的王八蛋!」

虞暮歸:「……」

一時間,他竟有些哭笑不得。

沒想到謝拂會因為這事而在歷史留名,也是想象到後世人會怎麼被謝拂坑,想到那樣的畫麵,他便忍不住唇邊露出明顯的笑意。

「那……那個畫了很多贗品的王八蛋,跟醫仙有什麼關係?」他此時已經平靜了,但依然對這個問題有些期待,問的時候都不自覺放慢了語氣。

「嗬!什麼關係?狗男男的關係罷了!」一說起這事蔣瓊玉可就不高興了,歷史中的醫仙和畫騙是一對也就算了,他都穿越了,那倆人還在他麵前明裡暗裡餵狗糧,他如何能忍!

如今趁著有人問,趕緊一股腦揭露出來。

「哼!還以為我看不出來,他們那模樣恨不得當著我的麵卿卿我我纏纏綿綿了,也就是瞎子才發現不了吧?!現在樂吧樂吧,反正我知道他們還要做十幾年的朋友,十幾年沒在一起,十幾年沒有性生活,我就等著看他們兩個大魔法師談黃昏戀!」

聽完蔣瓊玉這惡毒的詛咒,虞暮歸沉默了。

他一方麵覺得自己應該不會那麼寸,可一方麵又覺得這大概真是謝拂能做出來的事兒,而自己色令智昏,陪著他一起胡鬧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這……這也太慘了吧?!

他堂堂七尺男兒,竟然要三十多歲才能吃上肉?

那可不能行。

*

在這個沒有空氣汙染的時代,夜晚的天空格外明亮,天上的星月散發著瑰麗的光芒。

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秋意,晚風正涼。

可行走在街上的虞暮歸卻不覺得冷,耳邊傳來更夫的打更聲,他腳步輕快得仿佛前方有什麼驚喜正等著自己,期待又急切。

從裕安醫館到謝家,不過三條街的距離,可他卻覺得這條路好長,好長,長得他都想要立刻飛到謝拂麵前,親口告訴他,自己不想談爺爺戀。

三十多歲,在如今可不就是做爺爺的年齡嗎?

這話一點也不誇張。

他要用各種方麵的證據告訴謝拂,男子年過而立後,身體某項功能便會下降,若想盡早享受,可千萬不能等到三十多歲。

否則怕是到時候就得兩人一起拿著工具互幫互助了,這可一點也不美好。

一路胡思亂想,虞暮歸不知不覺便走到了謝家門前,然而看著門口兩個有些打瞌睡的下人,他這才想起,晚上謝家不開門,他恐怕也見不到謝拂。

若非要見,恐怕得鬧得眾所周知,驚擾到謝老爺。

思及此,虞暮歸便微微皺眉,轉身想要回去。

可他今夜得知了一些本不該知道的東西,這些讓他精神振奮,一點也睡不著。

他一路來到謝家,可不是想輕而易舉打道回府的。

明知道謝拂便在牆內,明知道自己與對方相隔約莫百米,興許隻要他在這兒發聲喊他的名字,謝拂都能聽見。

這樣的情況,讓虞暮歸怎麼甘心什麼也不做便回去?

他看了看謝家大門的守衛,思考片刻,最終還是繞道去了後門,後門雖隻有一個人,可門卻是關著的。

回想了一下謝拂所在院子的位置,他扌莫到了離它最近的牆外。

想到謝拂便是在這裡麵,仿佛這堵牆都變得好看了許多。

「也不知道這麼晚了他睡沒睡。」

虞暮歸的心告訴他,不如進去看看,不會有事的,可理智又告訴他,這樣進去會打擾到對方,甚至還有可能引來謝家其他人,皆是可不好收場。

就在理智和情感交戰時,他一直靠在牆上,微微閉目,安心養神。

他卻是不知,隔著一牆之內,同樣有人並未沉眠。

*

謝拂拿出一張畫紙,在紙上輕輕描繪,畫上的圖像漸漸成型。

筆墨勾勒過後,輕易便能從這畫上看出一個人的模樣。

筆尖在畫上停頓,因為等待太久,一滴墨凝聚而成,悄然滴落在畫上,在原本完美的畫卷上平添了一抹失誤。

那本不該存在的墨點,就像心頭揮之不去的陰影。

「宿主畫得很好,隻是,您為什麼會畫虞大夫?是打算做任務了嗎?」夜晚太安靜,令013覺得有些寂寞,它想大約宿主也是這麼覺得,畢竟平時也沒見他大半夜不睡覺起來畫畫的,怎麼就今天特別。

作為圍觀了宿主和虞大夫全程的013,它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了。

宿主那分明是拿虞大夫當做沈傾轉世的模樣,可真的有這麼巧嗎?

哪有宿主去一個世界就遇上的?

013不信,但是它的不信沒有任何作用。

現在也隻有勸宿主做任務,好歹這個世界不至於什麼也不做好了。

「沒有。」謝拂的答案一如既往直截了當。

謝拂放下筆,那滴墨依舊留在畫卷上,給畫中人的青衣上憑白添了墨跡,格外顯眼,卻也襯得那畫上的人有多明艷。

謝拂看了這幅畫許久,也想了畫中人許久。

腦中回放著對方曾說過的一字一句,點點滴滴。

明月高懸,他微微抬頭,望著天空,不知為何,腦中浮現出了那人之前說過的話。

「謝公子,若是你覺得自己不懂,那便等你想我時會笑,不見我相思。」

「喜怒哀懼愛惡欲,一一嘗個遍,哪怕是隻有一點點,那便是心悅了。」

喜怒已經有所感。

今夜令他難眠的,便或是相思了。

虞大夫當真神醫聖手,還未做什麼,便將他的無情之疾治了小半。

謝拂這麼想的,唇邊便也不自覺沾染上幾分笑意。

不過片刻,卻又悄然散去,仿佛之前從未發生。

一牆之隔間,靜夜無眠人。

他們明明離得這麼近,卻又什麼也不知道。

明明互相想念,卻又誰也無人說。

唯有謝拂屋中那抹玉息香,自屋裡散到屋外,隨著夜風吹拂,隱隱約約掠過虞暮歸鼻尖。

靠著牆的人睜開眼,又深深嗅了一口,恍惚間,他好似進了那間屋,見了那個人。

深夜驚聞的激動,匆匆趕來的迫切,還有那留戀不去的不舍,皆在這縷玉息香中消失殆盡。

唯餘安心。

靜夜深深,在無人知曉處,有雙不眠人。

*

翌日,蔣瓊玉是在宿醉頭疼中醒來的,醒來時發現床頭竟然有一碗醒酒湯,他受寵若驚,難道是昨夜他醉酒的模樣太可怕,嚇到了偶像他們?他們看不下去,才特地熬了一碗醒酒湯?

又或者是太可憐了?

他昨晚乾嘛了來著?

蔣瓊玉敲了敲腦袋,卻怎麼也沒想起來,隱約隻記得自己放肆地說出了對偶像和畫騙的惡毒詛咒。

他暗暗懊惱。

罪過罪過!謝拂也就算了,偶像可是醫仙,怎麼能詛咒呢?!

就算人家真的要單身三十多年,來一場黃昏戀,他也不能嫌棄更不能幸災樂禍啊!

他應該幫忙撮合……

好吧,他一點也不想,他隻想給偶像介紹其他貌美如花的美男子,讓那騙子一個人打一輩子老光棍去。

蔣瓊玉揉了揉頭疼的大腦,走出院子,正好碰上剛起床的虞暮歸,對方其實一夜沒睡,卻依舊神采奕奕。

「起床了?這麼早,不用再睡會兒嗎?」虞暮歸笑著關懷。

蔣瓊玉……蔣瓊玉默默後退了兩步。

雖然把虞暮歸當偶像,但再厚的濾鏡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他也能發現對方的真實性情。

安慰他……這真的是對方能乾出來的事?!

坑他還差不多吧?

他嗬嗬乾笑兩聲,「偶……虞大夫,我今天應該……沒遲到吧?」

虞暮歸點點頭,「沒有,很準時,不過還是太早了,你昨晚剛醉酒,覺得不舒服可以多休息一會兒。」

蔣瓊玉……蔣瓊玉瞪大了眼睛,看著虞暮歸的表情堪稱驚恐。

眼前的人,真的是他偶像?

八倍濾鏡都沒這麼厚的。

虞暮歸沒興趣想蔣瓊玉是什麼想法,他心情高興,也願意讓有功勞身份特殊的人也高興,這才對蔣瓊玉態度和藹。

然而這落在蔣瓊玉眼裡,便隻有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可以解釋。

他思來想去,唯有一個荒唐的可能性可以解釋。

偶像他移情別戀了。

「他喜歡我。」

這個念頭一出,他就被自己給笑到了。

哈哈哈哈也隻有他能想出這麼荒唐的笑話了。

今日,虞暮歸照常去謝家為謝拂治療,卻沒有帶上蔣瓊玉。

雖然知道對方的身份,也知道對方之前為什麼會奇奇怪怪,但他對一個知曉未來的人圍觀他與謝拂之間怎麼發展的沒有興趣。

來到謝家後,正好對上從屋裡出來的謝拂。

謝拂不喜歡被人盯著,他院子裡的下人都守在院外,若非有事吩咐不會進來。

也因此,此時這院子裡隻有他與虞暮歸兩人。

「昨晚睡得好嗎?」虞暮歸放下隨身攜帶的藥箱,關切詢問。

謝拂猶豫了一瞬,也是這猶豫的一瞬,讓虞暮歸看出些許端倪。

「沒休息好?」

「這是為何?」

謝拂正在構思措辭,要怎麼樣才能更好地向對方表示自己昨夜似乎在思念。

進而讓對方知道,他好像距離更愛他又近了一步。

然而他還未開口,卻被虞暮歸搶先一步說了話。

「是在擔心嗎?」

謝拂:「……什麼?」

「擔心做不到愛我?」虞暮歸想了想,卻也隻想到這麼一個能讓謝拂休息不好的理由。

畢竟這可是會因為不相信能喜歡自己,便一直踟躕不前的人。

謝拂想說沒有,可虞暮歸卻好像有話比他更想說,更想告訴他。

「謝公子,我有個秘密告訴你。」聲音帶著一股隱秘和激動。

「這輩子,你注定會愛我。」

他語氣輕快,眉眼含笑,「你信不信?」

謝拂神色微頓,不等他將思緒理清,便又聽見虞暮歸輕嘆一聲,笑著說出真正令他昨晚激動半夜,也等待半夜,卻最終沒有在第一時間對謝拂說的話:「所以謝公子,不用緊張,也不用著急。」

「你能做到。」

「你能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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