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1 / 2）
那一刻,池夏是很想拿起手機，給林敘打個電話的。
他想給林敘道個歉。
為了他心裡曾經的小喵。
可最終，池夏猶豫了好幾次,還是沒有伸出他的手。
他總覺得,氣氛不對,場景也不對。
他跟林敘，在這個學校裡，已經很難找到當初的那種感覺了。
他一直在朝前走,追逐自己的野心,可林敘還是那個單純的學生樣子……
高中的時候，在市重點，池夏算是班級裡家境最好的那一批,父母都是乾部,雖然離婚了,但在當地也很有人脈和地位，因為他是唯一的兒子,所以也沒有虧待過他。
那個時候，池夏是覺得他可以帶林敘成長的。也很有自信。
可自從上了大學之後,池夏見了很多論壇上的網友,又接觸到秦嶼和學生會還有學通社裡麵的富家子弟後,他就覺得自己之前的眼界太窄了。
幾千萬的資產可以在二線城市活得很不錯，但拿到一線就完全不夠看了。
尤其是在大秦集團這種龐大到估值上百億的上市公司麵前。
池夏那個時候就想，幾百億，這可真是個天文數字。
而秦嶼喜歡他,還主動追求他。
這就讓池夏覺得,他好像離自己的理想又近了一點。
既然一定要選擇一個並肩奮鬥的人,那他為什麼不選一個更好的？
但那時候,他也還是猶豫。
他知道，秦嶼不是個單純的人，秦嶼看他的眼神不是那麼純粹的，隻是興致盎然的，看獵物一般的眼神。
從來沒有給他一種像林敘用那雙澄澈明淨的眸子微笑著看他時，給他的那種悸動。
又或者說，除了林敘，再沒有這樣的人。
在猶豫之後，不想放棄的池夏嘗試過帶林敘進入一些比較高級的場合，他想讓林敘也成長起來，可漸漸的，他發現林敘還是不適合那些地方。
林敘就是自由自在活在深山裡的漂亮的小白鳥，他不是什麼名貴的品種，也不能像金絲雀一樣適應上流社會那種紙醉金迷的氣氛。但他自由，純粹。
池夏知道，林敘沒錯。
每種鳥，都有每種鳥的活法。
可偏偏，林敘跟他想選的活法不一樣。
所以，他應該放林敘走嗎？
他不想啊。
而在那之後，或許是某一天，一直在為這件事情煎熬糾結的池夏沒忍住，悄悄去論壇裡發了個樹洞。
他問：選愛情還是選前途。
裡麵的回復全部都是，成年人當然是選前途，愛情能吃嗎？
池夏看著那些回復，心想：沒錯，這是正常人權衡利弊後該做出的選擇。
可到這，他心裡還是不太安穩。
直到，他看到了一條回復——
ykb3807：隻要你段位夠高，你可以全都要。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樣，贏者通吃，輸者一無所有。
池夏在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是震撼的，震撼了很久之後，他默默給這人回復了一個『謝謝』，然後退出了論壇。
從那之後，他就開始周旋在秦嶼和林敘兩人之間。
微妙地維持著一個平衡。
嘗到了甜頭的他，一發不可收拾。
合租事件同時邀請兩個人的時候池夏心裡的算盤打的很好，他當時想，如果秦嶼不答應，就讓林敘來陪他，也很好。
如果秦嶼答應了，他就告訴林敘，另外一間房已經被房東提前租出去了，他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池夏原以為這件事是天衣無縫的，因為秦嶼跟林敘之間相看兩厭，根本就不對付。甚至在知道兩人住同一間寢室的時候，池夏會想，肯定會有一個忍受不了對方，選擇搬出來跟他一起。
結果也是一樣的。
可他完全沒猜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的走向。
他甚至都完全弄不明白這兩人怎麼會因為這件事莫名對他同仇敵愾起來。
按理來說，他們不應該信任彼此的。
一想起這件事，池夏就覺得異常後悔，最後悔的都不是跟秦嶼鬧翻，而是……讓林敘露出了那樣難受的眼神。
可，現在還是在學校。
秦嶼和林敘住在一起，池夏拉不下麵子主動去找林敘，也不方便打道歉的電話——萬一秦嶼在呢？
在秦嶼麵前，池夏多少有點在乎麵子，不管是賭氣還是因為林敘。
猶豫了很久，池夏最終決定，等十一假期再說吧。
他知道林敘的習慣，他知道，林敘一定會回家的。
到時候，等林敘回家了，他就去找林敘。
這樣，在兩人一起讀書的那個城市，他覺得他們還是有話可說的。
他也會覺得，自己還是當初那個池夏。
做了這個決定之後，池夏頭一次，拒絕了他媽媽讓他十一去外地度假的邀請。而是訂了回老家大巴的車票……
·
醫院體檢中心
秦嶼做完全套體檢已經中午了，林敘期間看了幾次手機，微微有點發愁。
他昨天在給秦嶼辦各種手續的時候，就給外公外婆打了電話，說明了情況，說等他第二天把所有事情都辦好了，就回去。
林敘的外公外婆也都是淳樸的性格，當即表示讓林敘好好照顧同學，晚一點回來沒關係。
可現在，已經第二天中午了，從醫院出發去學校要快一個小時，回了學校還得重新收拾行李。
而從學校去車站又要大半個小時，現在還是國慶高峰期……
林敘懷疑，自己今天可能也回不去了。
正在林敘猶豫著要不要跟外公外婆打個招呼說可能還要遲一天，秦嶼走了過來。
手裡拿著一瓶牛奶一瓶冰可樂。
他把冰可樂遞給了林敘，自己則是擰開牛奶喝了一口，喝完就抱怨：「之前裡麵空調開得不足，熱死我了。」
林敘攥著掌中的冰可樂，遲疑了一下，問：「你的體檢結果，今天出得來嗎？」
秦嶼怔了怔，隻當是林敘關心他的身體，無奈笑道：「這可是三甲，你也看到了，排隊做體檢的人這麼多，今天怎麼可能出得來？」
林敘點了點頭，垂下眼，神色稍微有點萎靡。
秦嶼何等敏銳，一下就看出林敘好像是為別的事情煩心。
想了想，秦嶼蹲了下來，探頭去看林敘的表情。
林敘正在糾結要不要把這件事跟秦嶼講……
他想他講了秦嶼肯定讓他回去，他於心不忍，又怕萬一秦嶼明天結果也出不來，那假期直接就沒了三天，到時候乾脆就沒必要回了……
結果這時冷不丁一張俊臉在他麵前放大開來——
問道：「有心事啊？」
林敘嚇了一跳，猛得往後一仰，後背就重重嗑在了不鏽鋼的椅背上，疼得他眉頭一皺。
秦嶼也沒想到林敘會這麼不經嚇，又是好笑又有點心疼，他伸手一拉林敘就輕輕拍了拍林敘的背，低聲道：「怎麼樣，有沒有撞到？」
秦嶼這動作太親熱了，林敘一陣微妙地不自在，不動聲色地掙開秦嶼的手就說：「沒有，你嚇到我了。」
秦嶼含笑看著林敘，神色是難得的溫和和無奈：「是你不經嚇啊。」
兩人這會距離很近，秦嶼此刻的笑意又分外溫柔，他本來就長得俊美，這麼一笑就如同春水乍至，平日臉上那種冰霜一般的寒意驟然消融開來，多少有點迷倒眾生的味道。
林敘怔怔看了秦嶼兩秒，等他回過神來，臉已經紅了。
秦嶼對他不好的時候，他就不自在。
現在秦嶼對他好了，他又更不自在了……
想了想，林敘別過眼去，皺眉：「是你先嚇人的。」
秦嶼嘆了口氣：「那算我錯了，我道歉，行不行？」
林敘：……
好像顯得他更無理取鬧了。
不過這個時候，這件事不是重點，重點是——林敘要回去的事。
沉默了一會，林敘決定還是跟秦嶼攤牌，於是他就還是在秦嶼的注視下回過眼，望著秦嶼低聲說：「我昨天跟我外婆外公說我今天回去，但你體檢結果不出來，我不放心。」
秦嶼一聽，頓時露出一點哭笑不得的神色，但很快，他原本鋒銳的五官又驟然柔和了幾分。
接著秦嶼就緩過神來，伸手揉了揉林敘的頭發：「擔心這個乾什麼？現在體檢結果都是可以網上查的，直接下載df就行了，不用一直傻等的。你要是急著回去就回去吧。」
林敘被秦嶼的大手揉得有點不自在，他左躲右閃，好不容易躲開了，卻又猶豫了：「但你……也不是完全好了啊。」
秦嶼眉頭輕挑：「真要等我完全好，你就不用回去了。」
林敘：……
好像也是。
糾結了片刻，林敘掏出手機道：「我先看看票吧，我行李還在學校沒有拿。如果時間不夠，我就還是明天早上走。」
秦嶼：「快看吧。」
林敘打開了訂票頁麵。
秦嶼就在一旁看著。
林敘搜索了一下車票，看了一眼，最晚一班從這裡出發到他老家的大巴是三點，這會票已經沒了。
而且不光是三點的那趟沒了，最近的幾趟都沒了。
果然是國慶啊……
林敘默默把手機關了，更鬱悶了。
一旁的秦嶼見狀，沉默了一秒，立刻道：「你再看看明天的，早點買，說不定有票。」
林敘聽了，反應過來，立刻去看明天的票。
結果還是沒了。
林敘握著手機，薄唇抿成一線，整個人鬱悶得不得了，就這麼垂著眼，沉默在了那裡。
秦嶼看到林敘抿著唇，皺眉難受的樣子，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林敘。
他在給予人情緒價值這塊，實在是很匱乏的……
尤其是這種已成定局的事。
等等……
已成定局？
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秦嶼腦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很荒唐的想法。
但即便是知道這個想法荒唐，秦嶼也知道這是可行的，當即他就半蹲下身，看向林敘道：「你真的很想回去嗎？」
林敘看了秦嶼一眼，在已知確定已經回不去的情況下，長睫顫了顫，他靜靜點了點頭。
秦嶼看著林敘那靜靜看著他，黑潤明亮裡隱約帶著渴望的委屈雙眸，忽然就知道古代周幽王烽火戲諸侯真的是有道理的。
至少在這一秒，林敘如果任何不合理的要求，他都願意答應，願意去做。
去他媽的。
誰都忍不了這種眼神好嗎？
一瞬間，秦嶼徹底做好了決定。
不過即便他此刻內心極度瘋狂沖動，他對著林敘也沒有表露出來，而是對林敘道：「你先回病房吹空調吧，我突然想起有點事情要辦，辦好了再找你。」
林敘有點雲裡霧裡，隱約感覺秦嶼好像是要做一件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但以他的見地他也想不出來秦嶼到底能用什麼方法給他變出一張多餘的票來。
想了想，林敘覺得可能秦嶼要給他買點吃的之類安慰他吧，就點點頭說：「嗯，你別瞎花心思，我這次回不去就算了，過年還是有時間的。」
秦嶼淡淡笑了笑，神情自然地道：「沒事，不是關於車票的，你先上去吧。」
林敘怔了一秒，稍有赧然，覺得自己自作多情了。
也是……秦嶼可能就是想起什麼事要辦吧。
「那你別太累，一會早點回來。」林敘說。
秦嶼：「你放心。」
就這三個字，林敘在這一秒倒是真的莫名就放了心，於是他看了秦嶼一眼，乖乖上樓去了。
秦嶼目送著林敘上了住院部的樓梯，在下麵靜靜站了一會，等看著林敘的背影徹底消失，他就扭頭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餵，表哥嗎？找你有點事。」
對麵有點好奇：「怎麼了？」
秦嶼眸中閃過一點極為明亮的光，但很快，他就把眸中那一點激動壓製了下去，垂眼，很平靜地笑了笑：「隨便借我輛越野開開，我想去郊外散散心。」
對麵不疑有他，一口答應。
·
林敘回到病房，收拾了一下被子，就坐在床上給外公外婆打了個電話，說這次他可能回不去了。
外公外婆聽了，雖然有點失望，但還反過來安慰林敘，說他們在村子裡也過得挺好的，平時經常跟別的老人一起打牌聊天，一點都不悶。隻讓林敘照顧好同學，說大學生離家在外都不容易，互相照應著更好。
林敘聽著外公外婆的嗓音，微微笑了，確實安慰了不少。
可就在電話結束的時候，林敘的外婆忽然道：「淼淼啊，今天白天你那個高中玩得很好的，姓池的同學路過我們家來，看了一下我跟你外公，還帶了水果。我跟你外公要送他特產，他沒要，你再見到可要好好感謝人家啊。」
林敘怔住了。
池夏……回去了？
可池夏一家人不是早就搬到省會去了麼？為什麼還會回老家？
完全沒有這個必要啊……
難道，池夏是專程回去找他的？
想到這個可能性，林敘心裡驟然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各種酸的，澀的，亂七八糟的情緒翻湧上來，讓林敘差點沒控製好自己。
好不容易沉默了一會，林敘終於平復了心情，便用一種自己聽起來都有點陌生的嗓音，有些乾澀的問道：「外婆，池夏來……他說了什麼嗎？」
外婆唔了一聲，想了好一會，就說：「沒有什麼別的，他就問了你怎麼沒回來，我跟他說你明天回，讓他來我們家做客。」
頓了頓，外婆又囑咐道：「你也趕快給人家打個電話吧，就說你明天回不來了。讓他別來了。」
林敘咬了一下唇，低低「嗯」了一聲。
掛掉電話之後，林敘把手機握在手裡，薄唇緊緊抿著，就這麼神情異常復雜地凝視著自己的手機屏幕。
他想不明白，池夏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回去找他。
跟他解釋嗎？還是道歉，又或者隻是哄他。
但池夏自己都不覺得晚了嗎？
早乾什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