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1 / 2）
林敘死死抿著唇,鉚足了勁背著秦嶼從五樓上跑下來，等他到了樓下，整個人出了一身熱汗,渾身肌肉都酸疼得在抽搐,不受控製地想往地上倒。
好在這時校醫院的擔架也到了。
林敘和校醫院的醫生扶著秦嶼躺在擔架上,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正想讓開一點讓擔架好走。
結果秦嶼卻在這時突然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力道很大，攥得林敘忍不住微微嘶了一聲。
可林敘抬頭去看秦嶼的時候,隻看到秦嶼那張陷入半昏迷的蒼白俊臉。
秦嶼的雙眸緊閉,鴉黑的睫毛緩緩顫動著,沒有看林敘這邊,但手下的力氣卻一點沒鬆。
林敘在心裡靜靜嘆了口氣,對一旁兩個抬擔架的學生說了一聲『抱歉』，便伸出另外一隻手緩緩覆在了秦嶼攥著他的右手上,低聲說：「沒事，我陪著你,沒事的。」
秦嶼握著林敘的手稍微鬆了一點。
那兩個學生對視一眼,把擔架抬了起來。
林敘就握著秦嶼的手,跟著他們往前跑。
這期間林敘感受到掌中那隻手因為疼痛滲出的冷汗和那冷硬的骨節，不覺得疼,隻莫名覺得很揪心。
但林敘沒想到秦嶼的問題這麼嚴重，校醫院看了之後，說不行,得送醫院。
於是隻好又打120，叫救護車。
好不容易到了醫院,已經是大半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林敘隻能說慶幸學校離市中心沒那麼遠,要不然花的時間可能更久。
而經過這邊醫院診斷之後,初步判斷為急性胃痙攣，但是看秦嶼疼痛的狀態比較嚴重，說要觀察住院。
但一路上急著過來，林敘什麼都沒拿，現在隻好又回寢室幫秦嶼拿身份證和手機。
來回跑了一趟，林敘再到醫院給秦嶼順利辦完住院手續就已經下午六七點了。
等林敘擠著電梯上到住院部，進了房間，就看到秦嶼正在掛點滴。
臉色蒼白的秦嶼躺在病床上，嘴唇也是蠟白的，但一雙漆黑的眸子已經睜開了，正看著頭頂的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林敘步子頓了頓，緩緩走進來。
四目相對，秦嶼看著頭發已經被汗徹底打濕，一縷縷粘在額前，整張清秀的臉都已經被熱和曬得通紅的林敘，沉默片刻，啞聲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竟然是——
「你是不是錯過大巴了？」
林敘本來想問秦嶼好不好，還疼不疼？結果秦嶼張口就是這麼一句話，讓他驟然愣了一下。
不過很快，一股淺淺的暖流湧上林敘心頭，林敘默默笑笑，走到一旁坐下來，低聲說：「沒事，我晚一天回去也沒關係。」
秦嶼垂了眼，啞聲道：「抱歉……」
林敘嘆了口氣：「這個時候就別說這些了，已經錯過了，你就非要要我想起來不高興麼？」
秦嶼聽完，果然就抿唇不講了。
林敘抬頭看了一眼秦嶼床邊的點滴，又問：「剛剛我不在，醫生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秦嶼道：「嗯……說我胃潰瘍有點嚴重，可以手術也可以保守治療，看我自己。」
林敘沒想到這麼嚴重，心頭微微一驚，又說：「那你打算——」
秦嶼：「還要上課，我不想做手術。」
林敘沉默片刻，道：「那以後你還是少吃肯德基，少點外賣。」
秦嶼看了林敘一眼，難得沒有再嘴硬，隻道：「好。」
短暫的沉默。
兩人看著彼此，明明都是很安靜又很柔和的氛圍，可這時卻又莫名不知道說什麼了。
到最後，是林敘想起什麼，就默默起身道：「我去找醫生問問你的情況，你要不先休息一會吧？」
秦嶼皺了皺眉，本來想阻止林敘，可不知道他忽然又想到了什麼，便點了點頭，讓林敘去了。
於是林敘就拿起秦嶼床頭的病例和片子去找醫生了。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林敘回來了。
醫生確實也是推薦保守治療，畢竟秦嶼年紀小，恢復能力好，沒有必要做手術，如果能控製飲食，其實恢復起來還算快。
林敘想了想，又把秦嶼這次是被氣的事情隱晦跟醫生說了一下。
醫生就說秦嶼胃變成這樣，身體其他地方可能也有問題，隻是現在胃最嚴重，建議秦嶼好點之後再去做個全麵體檢看看別的。如果還有抑鬱或者躁鬱傾向的話，建議秦嶼再去做個精神評估之類的。
林敘聽完，都一一記下了，又問了醫生，秦嶼適合吃什麼。
醫生也都回答了。
林敘全都記完，才跟醫生道了謝，回了病房。
而等林敘回到秦嶼的病房，也不知道秦嶼是累的，還是點滴裡的藥起了作用，秦嶼居然就歪頭靠在枕頭上睡著了。
林敘見狀，目光動了動，默默關上病房門，先去一旁把空調溫度稍微調高了一點。
再給秦嶼蓋了被子。
給秦嶼蓋上被子的時候，林敘時不時就能近距離看到秦嶼睡著時候的蒼白麵孔。
這麼近距離看著，林敘心裡莫名有些奇妙的感覺生出來。
因為哪怕是在寢室，因為不是同床，加上都是上鋪，林敘是很少很少看到秦嶼睡覺時候的樣子的。
尤其是這麼近。
現在秦嶼閉上眼，林敘看著那垂下的濃密眼睫和雖然俊美冷冽但透著一絲微微青澀的蒼白麵龐，沉默了一會，忽然覺得秦嶼睡著的時候比他睜開眼的時候要討人喜歡。
平時他總覺得秦嶼整個人透著一股子淡淡的邪氣，但這會看了，那絲邪氣一點也無，隻剩下一種雕塑一般的端莊俊美。
像是希臘神話裡走出來的英俊少年。
林敘的思維稍稍有點飄了……
等他驟然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的時候，不由得啞然失笑。
他可能是被秦嶼帶歪了吧，怎麼動不動又去想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呢？
又靜靜看了一會秦嶼的睡顏，林敘確定秦嶼短時間不會醒之後，就默默起身去了病房裡的洗手間。
洗完臉，林敘透過窗戶看到對麵病房陽台上掛著的衣服，忽然意識到自己也沒給秦嶼帶衣服和毛巾。
林敘：……
一會又得跑一趟。
不過想著這會秦嶼睡著了，林敘就打算快去快回，所以洗完一把臉，林敘又轉身出門準備去給秦嶼拿換洗的衣服和毛巾。
結果一出洗手間，林敘就看到病床上的秦嶼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正用一雙幽邃深黑的眸子靜靜看著他這邊。
林敘以為是自己洗手的動靜把秦嶼吵醒了，怔了一下，連忙道：「是我動靜太大把你吵醒了麼？抱歉。」
秦嶼嘆了口氣：「你怎麼動不動就道歉——過來。」
林敘：？
秦嶼看著林敘有點懵的樣子，唇角微彎，解釋道：「剛剛我是想等你的，不小心睡著了——過來陪我坐會。」
林敘猶豫了一下，說：「你的東西都還沒帶過來，我現在得回學校一趟。」
秦嶼眉頭皺了皺，下一秒，他就拿起一旁櫃子上他的手機，朝林敘遞了過來。
「密碼是電腦密碼後六位，你拿去附近的便利店買點一次性洗漱用品和睡衣，要不了幾個錢。」
林敘啞然。
秦嶼看著林敘糾結的樣子，嘆了口氣，又道：「醫生說了我現在不宜受刺激，你就別跟我對著乾了。」
林敘聽著秦嶼這話，回過神來，覺得秦嶼總是這麼讓人無奈的霸道。
不過這次，秦嶼算是霸道得比較溫柔了。
於是林敘走過來，接過了秦嶼的手機。
不過這次他接過手機之後，沒有立刻就走，而是拿著放到了一旁。
秦嶼見狀，不悅道：「你又不去了？」
林敘笑了笑：「這個點是晚高峰，醫院送飯吃飯的人都很多，外麵停車的都擠了一片，既然你不著急，我就等等再出去好了。」
秦嶼神色稍霽。
林敘看著秦嶼蒼白的臉色，又看了一眼點滴，道：「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秦嶼挑眉：「我現在能吃？」
林敘一聽秦嶼這話就知道他壓根沒好好聽醫生說的，就道：「你雖然有胃潰瘍，但不算特別嚴重。醫生說你這次是因為情緒引起的胃痙攣，所以隻要你情緒平復，不那麼疼了，就可以吃點流食——你現在還疼麼？」
秦嶼：「不疼了。」
還沒等林敘說什麼，秦嶼又說：「不過我也不餓。」
其實他是不想讓林敘再忙上忙下了。
林敘啞然。
但秦嶼看著林敘因為剛洗完臉還顯得有些濕潤的白皙側臉，看了一會他說：「你要是餓了，就先去吃點。」
林敘搖搖頭：「我也不怎麼餓。」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
最後是秦嶼默默看了林敘一眼，伸手就要去夠手機。
林敘在某一秒似乎在秦嶼這一眼裡看出一點抱怨的情緒來，他有點莫名——秦嶼抱怨什麼呢？
然而這時秦嶼的動作又讓他不能不管，他很快就打斷思緒，主動去把秦嶼的手機拿了過來，放進了秦嶼的手裡。
本來秦嶼隻是順手接過手機，想看看信息。
但林敘把手機遞過來的時候，秦嶼一下子就看見了林敘左手手背和手腕上那幾道深深的紅痕指印，襯著白皙如冷玉一般的皮膚顯得分外明顯。
秦嶼怔了一秒，眉頭一皺，立刻就把手裡的手機放下了，伸手抓住了林敘的手。
林敘：？
林敘指尖顫了顫，下意識想把手抽回來，但秦嶼卻在這時默默攥緊了一點他的手，低聲道：「別動，我看看。」
林敘不動了，秦嶼就輕輕抓著林敘的手托起來，放到掌心。
這個分外細心的動作讓林敘莫名覺得有點怪異，卻也沒有掙紮。
秦嶼帶著薄繭的拇指輕輕撫過了林敘手背上的一點紅痕，又去看林敘的眼神，問：「還疼不疼？」
林敘搖頭。
其實是有點疼的，不過他不想讓秦嶼太愧疚。
結果秦嶼下一句就是：「撒謊。」
林敘心頭一跳，抬眼去看秦嶼，就看到秦嶼皺著眉，用一種有點不高興的眼神看著他。
秦嶼見林敘看他，神色平和了一點，就又垂眼看向林敘手背上的紅痕，說：「你要是不疼，剛才也不會條件反射繃緊手背了，疼就說，買點藥塗一塗。」
林敘啞然。
他以前怎麼就沒發現秦嶼在這種細枝末節的地方這麼細心呢？
秦嶼這會又輕輕撫扌莫了一會林敘手背和手腕上的傷痕，那目光似乎要被林敘手背上的傷痕吸進去，他不自覺皺了幾次眉，又抿了幾次唇，最終卻還是默默放下林敘的手，道：「我這次，光給你添麻煩了。」
林敘無奈笑了笑：「我們是朋友啊。」
秦嶼神色凝滯了一瞬，忽然表情慢慢冷了下來，然後他就鬆開了林敘的手：「是嗎？」
林敘怔了一秒，微妙地覺察出一點不對勁來。但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裡不對勁了。
秦嶼的情緒，變得太快了。
感受著秦嶼在這一刻突然有點冷下來的情緒，林敘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而秦嶼自顧自沉默了一會，看著林敘有點茫然無措的眼神，忽然意識到什麼，便緩緩扯扯唇角道：「我還以為我們的關係至少要比朋友強一點呢。」
林敘：？
這會他才驟然意識到秦嶼在較什麼勁，有點哭笑不得了。
緩過勁來，林敘微微笑道：「你肯定不是普通朋友啊。」
秦嶼：「哦。現在我知道了。」
林敘：……
不過醫生也說了，病人容易情緒不穩定，林敘就暫時懶得跟秦嶼一番見識。
而秦嶼說完這話，隨便跟林敘說了兩句，又像是厭倦了聊天一般，就歪著頭去玩手機了。
林敘見狀，隻當是秦嶼狀態不好，也沒覺得有什麼，安靜地陪了秦嶼一會，等點滴打完，他就起身去叫護士取針了。
林敘這邊剛走出病房，一直歪在床頭看手機的秦嶼這時忽然就把手機放了下來。
他薄唇抿成一線，神色多少有點異常。
表情莫測的注視了一會林敘離開的方向，秦嶼忽然長長吐出一口氣，仰頭倒在了枕頭上，伸出手，捂住了眼睛和額頭。
先前，他總是有點不敢確認自己的感情。
但剛才在看到林敘手上傷痕的那一秒，他心裡那一瞬間的緊張是騙不了人的。
還有在救護車離開的路上，林敘一直握著他的手，陪著他，低低跟他說話的嗓音，一直就這麼縈繞在他耳邊。
尤其是……
當他伸手撫上林敘手背上被他留下的紅痕指引時，那一剎那，他就生出一種想托起林敘的手，放到唇邊輕輕口勿一口勿的沖動。
還有林敘在說『我們是朋友啊』那一秒，他心裡莫名的難以掩飾的失落和空洞。
太多太多的細節。
讓秦嶼根本沒辦法不在意。
在他自己豎起銅牆鐵壁試圖忽略一些事的時候，他的心早就潰不成軍了。
但……
居然是林敘。
是誰不好，偏偏是林敘。
秦嶼一直都是一個很有自信的人，對於感情，他一向的觀點都是有點心動就可以試試，就算不合適了分手也沒關係。
所以當初對池夏有點動心的他，在知道池夏跟他同校尤其還長得不錯的時候，他就第一時間下手了。
可這個時候，他卻偏偏沒了當初那股自信。
他竟然不覺得林敘會喜歡他……但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裡不對勁了。
秦嶼的情緒，變得太快了。
感受著秦嶼在這一刻突然有點冷下來的情緒，林敘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而秦嶼自顧自沉默了一會，看著林敘有點茫然無措的眼神，忽然意識到什麼，便緩緩扯扯唇角道：「我還以為我們的關係至少要比朋友強一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