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 太後心計(1 / 2)
八名閱卷官也是暗暗叫苦,明擺著,太後被四王八公逼急了,不惜爆出醜聞,不惜掀桌子,也要出這種題,不僅要考生在大事大非麵前做出選擇, 也是讓他們站隊!
按例,考生答題,閱卷官批改試卷,而太後亮出了勢不兩立的立場,考生答題時必有分化,他們也必須有傾向。
如往常那樣,和稀泥的手段行不通了, 當著一百零五位今科貢士的麵,是維護皇帝正統, 還是附庸北靜王謀篡上位,必須給個結果。
有的考生,已經麵色蒼白,手腳發顫!
這是稍有差池,就要送命啊!
甚至有人心裡,滿是悔意,早知如此,還不如落榜呢,三年後,也該塵埃落定,屆時再考,穩穩當當, 豈不是好?
王宵也是懵了懵,別人或許有選擇, 但是他,全無選擇。
從一開始,就被黃公公綁上了太後的戰車,偏偏自己又與北靜王一係不睦, 香菱更是解不開的死結,根本沒可能轉投北靜王陣營。
『罷了,罷了!』
暗暗搖了搖頭,王宵分析起了題目。
雖然太後表達出勢不兩立之意,又有忠順王、北靜王與南安王親自坐場,逼著考生站隊,可是殿試有個不成文的潛規則,話不可道盡,隻說一兩分,鋒芒畢露並非幸事。
現代人看古代狀元的答卷,乍看不出彩,隻是中規中矩,極盡中庸之道,實則鋒芒內蘊,一字一句,皆可圈可點。
有數之後,提筆書寫。
其餘考生也陸續動筆。
本來皇帝出席殿試, 隻是象征性的禮儀, 小坐即走,不可能陪著考生枯坐殿中。
可是太後始終不走,甚至小皇帝困了,也隻是緊緊摟在懷裡,威嚴的神色中,透出一絲楚楚可憐。
王宵心中微動,他總感覺,太後的行為有些刻意,刻意營造出一種孤兒寡母的人設。
晉代魏,欺負的是曹家孤兒寡母,落下千古罵名。
大齊也是如此,欺負前朝孤兒寡母,齊太祖手握兵權,以抵禦外敵為由,帶兵出征,旋即發動兵變,奪了江山。
好在齊太祖晏武揚文,大肆提高文官地位,才沒留下太多的罵名,可暗地裡的微辭也有不少。
而在殿中,從下往上看,高踞寶座的孤兒寡母,孤立無援,是怎樣的絕望,才使出這魚死網破的一招?
看似是被逼到絕境裡的反擊,可誰知曉不是太後事先謀劃好的?
王宵是現代人,對擺人設,立fg太清楚了。
太後年紀青青,又缺乏娘家的有力支撐,所以不惜暴出宮闈醜聞,擺出孤兒寡母的人設,利用輿論的力量,喚醒人們心目中對弱者的天然同情。
大周與大明類似,邸報製度空前成熟,凡朝廷的事情,事無巨細,均可以在邸報上看到,甚至未得內閣票擬,也還未朱批的奉折,有時也會在邸報上出現。
今日殿試,最多明日,就會瘋傳京城。
說句題外話,明朝皇帝明明大權獨攬,將皇權發展到了除清朝外的頂峰,卻為何仍束手束腳,鬥不過文官集團?
根源在於信息的不對稱!
皇帝的一舉一動,可以透過種種途徑傳遞到宮外,譬如吃了什麼,喝了什麼,晚上和哪位妃子侍寢,外麵一清二楚。
而外麵的信息,皇帝隻能依托於有限的幾人,犯了兵家不知彼的大忌,崇禎可以殺掉一個個內閣首輔,一位位兵部尚書,卻無法麵對整個文官集團的碾壓,正是他不明白掌控輿論的道理,這還怎麼鬥?
明朝是華夏歷史上一個非常特殊的時代,自嘉靖中後期起,因工商業逐漸興盛,產生了小市民階層。
這部分人,不再依靠種田為生,而是在城市裡,以做小生意、幫傭、打工維持生計,具備最基礎的文化知識,可以看懂朝廷的邸報,明末城市的識字率是非常高的,文官集團對輿論的控製,與廣泛的小市民階層息息相關。
但是小市民階層的發展,又帶來了農村的赤貧化,海瑞指責嘉靖,家家戶戶皆淨也,是他隻看到了農村餓殍遍地,卻沒有看到城市的繁榮。
張居正也看不明白這個趨勢,強推一條鞭法,從短期看,降低了朝廷收稅的成本,提高了國庫收入,但從長期看,加劇了城鄉割裂,城市與鄉村逐漸分裂為兩個世界,一個是極度赤貧,另一個是扭曲的繁華。
乾隆曾說,明朝亡於萬歷,並為後世大多數人認可,但王宵認為,明朝之亡,始於張居正的一條鞭法!
當然,王宵並不是要批判張居正,張居正不是穿越者,沒有上帝視角,時人能後看三五年,已是高人一等。
能後看十年,已是不世出的奇才,後看幾十年,更是幾百年一遇的棟梁之才。
張居正能強推一條鞭,已經是有極有魄力了。
總之,小市民階層是一個新興的階層,東林黨和復社,都是應運而生,紮根於市民階層當中。
大周朝也走在明末的老路上,如不能順應時勢,大周就是另一個大明。
太後對輿論的利用讓王宵成立復社的想法更加堅定,東南士子作為強大的政治力量,自己不去組織,早晚會有別人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