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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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兩句話說不清楚!」大概是因為著急憤怒,那人的語氣從一開始的無助祈求,慢慢增加了質問的意味,「你與神主同住,一定知道神主在何處對不對?」

簡書茫然的視線在眼前聚集的人身上晃了好幾圈,像是被他的態度嚇到了一般,小聲道:「我、我也不太清楚……今日我並未見過神主……」

「你怎麼可能沒見過?!」那人的音量拔高了幾分,「昨日分明有人看到神主帶著你從明威堂回去!」

「就是啊,簡林你快告訴我們吧,我們真的有很要緊的事情想要求見神主!」另一個靠過來的人也開口說。

「幫幫忙吧簡林。」

「如果有別的法子我們也不會來攔你啊。」

「……」

那些一次都未曾見過的陌生的人,嘴裡一聲聲喊著簡林的名字攔住他,甚至想要伸手抓住他。

就像在拽住一根救命稻草。

交纏著伸過來的手,從一開始的試探、哀求和矜持,逐漸變得粗魯而毫無章法。或是從背後伸過來揪住他的衣領,或是慌亂地扯住他的袖子,直至拽住他的胳膊,生生勒出紅痕。

像極了裴策指尖密密麻麻纏繞著的,不斷吸食著他的力量,「哺育」著簡氏族人的白色絲線。

簡書眼前忍不住回想起藏在畫卷中的畫麵。

在戰火中流離失所的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在最初高舉著沾滿鮮血的手,迎接神明蘇醒的時候,心中的祈願都是純粹的。

在慘痛和無助時產生的祈願之心,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慢慢轉變成理直氣壯的索取和質問的呢?

簡書被他們擠得站不住,原本守在他身邊,準備帶他去吃飯的灰衣人也被麵前的一切嚇到了,連忙高聲喊人來幫忙。

雨城「前院」的人向來和宗祠的人沒有太多關聯,作為宗祠內聽從楚伯命令,侍奉神明的灰衣人們不敢讓簡書出事,紛紛湊過來拉扯開那一雙雙滿是欲望的手。

「放肆!宗祠內怎容許你們這樣無禮!」宗祠內的灰衣人將那些沖上來的族人全部製住,護簡書在身後,「宗祠乃清淨之地,你們要再如此,我便去稟告楚伯!」

聽到楚伯二字,來自前院的那十幾個白衣人才從剛才近乎癲狂的狀態中逐漸清醒過來。

他們沒有權利,也沒有資格責問神主身邊的人,不管「簡林」曾經是以怎樣低微的身份前來雨城,但現在明麵上,「簡林」就是唯一一個能夠接近神主的族人,他們不好得罪。

如果一定要得罪,就算神主沒有降罪於他們,楚伯也會用宗祠內的規矩訓誡他們。

那一雙雙糾纏不休的手慢慢收了回去。

簡書被一眾灰衣人護在中間,終於能呼吸一口新鮮空氣了。他並沒有著急整理自己被扯亂的衣服、弄亂的頭發,反倒是頂著狼狽的模樣,眼神唯唯諾諾的將自己縮在灰衣人的中間,小聲說:「不是我不想幫你們……」

他在等到那些人都看向自己後,繼續道:「我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沒有見過神主了……他的臉色好像不太好……」

他的演技其實並不算好。

可是那樣多的人包圍著他,也沒人有心情去關注他每一個細微的神情。

先於那群來圍堵的前院白衣人們,侍奉在宗祠內的灰衣人先被簡書的後半句話驚到了。

「神、神主如何了?」

楚伯手下□□出來,又伺候在神主身側的人,如何不知道雨城的神明是需要經過獻祭才能喚醒的。

隻不過這一次,神明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形態蘇醒,非但沒有吃掉他們供奉的祭品,反而還把祭品留在了他的身邊。

如此,神明會逐漸變得虛弱嗎?

灰衣人們的臉上出現了隱隱的擔憂。

簡書慢慢將腦袋垂下去,藏住了自己演技不夠優秀的表情:「我也不知道……最後一次看到他,好像有些……透明。」

這些話都是裴策教他說的。他不需要刻意去解釋什麼,周圍聽到了這些話的灰衣人,會將話帶給楚伯。而那些搞不清楚狀況的前院白衣人們,也會將消息帶回給大長老。

於是一大早被十來個人圍堵了一陣的簡書,很快從這一場小小的鬧劇中掙脫了出去。

前院的白衣人們放過了簡書,急匆匆離開了。灰衣人中也有人離開,剩餘那位則心神不寧地帶著簡書去吃早飯。

簡書抱著木盒,心情十分輕鬆。他慢慢將弄亂的衣服和頭發整理好,悠哉吃著宗祠內為他準備的食物。

這一切還隻是一個開始。

裴策昨夜斬斷的那十幾根白線,是經過刻意挑選的。

他用共情讓簡書仔細看過那些纏繞的白線,發現雨城之內,存在著十分明顯的階層。

正如阿青一開始告訴過簡書那樣,雨城很大,分為兩個部分。他們所在的是雨城的宗祠部分,由楚伯主事,另一部分則是大部分族人生活學習的地方,稱之為「前院」,由大長老主事。

「前院」名為院,實為一座小城。最開始生活在那裡的是南北朝時期,便延續下來的正統簡氏血脈,後續也逐漸成為雨城的實權掌控者。簡氏正統的年輕一輩大多外出處理簡氏的各類產業,而雨城之內,照料老一輩的人,則是在戰亂中失去了父母,被接回雨城培養的外人,或者像是阿青那樣,年幼失去了父母後,被雨城接回來的旁支。

旁支和「外人」血脈,是不配享有被賜福的權利的。

侍奉神明的宗祠內,也隻有楚伯一人,因跟著族長長大,是族長的左膀右臂,才擁有了最高一等的賜福資格。其餘宗祠內的灰衣人們,身上都沒有纏繞著神性眷顧。

而前院的那些正統簡氏血脈,無論是否平庸,都擁有著或多或少的神性眷顧。

裴策斬斷的十幾根,便都是前院正統的簡氏血脈中,較為平庸的那些人中,祈求了健康的人。

隻因失去別的神性眷顧,那些人還無法太快發現。唯有祈求了健康後身體一直硬朗,卻在一夕之間失去了健康的人,才能在第一時間被所有人關注到。

暫且達成了第一個小目標的簡書愜意吃早飯的同時,楚伯和大長老那邊,已經有人將消息帶了過去。

因為曾經失去過神性的眷顧,楚伯在聽說的第一時間,就知道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收回了賜福……」楚伯那雙渾濁的眼睛裡滿是疲倦,看著跟前的阿奇,聲音乾啞,「那些人,可曾得罪了神主?」

阿奇在楚伯身體逐漸衰弱後,暫時已經接管了宗祠內的事務和往來的消息。他仔仔細細將這幾日神主的動向,有些遲疑答:「神主剛蘇醒的第二日,召見了前院的大長老。」

「所為何事?」

「神主想要見所有簡氏血脈——正統的那一脈下所有族人,可是據我所聞,大長老並未將所有年輕一輩召回,隻是讓周邊城市的那幾位回來了。」

楚伯沉思了片刻。這樣明顯的忤逆,的確算得上是一件惹怒神明的事情。可是他忍不住回想站在那位少年身側,溫柔淺笑的神明,慢慢搖了搖頭:「不,應該不是因為這件事……還有其他事情嗎?」

阿奇此刻倒是將那幅畫的事給忘了。

在他看來,明威堂內的那幅畫雖是族長吩咐不許旁人觸碰的,但神主想要的東西若是不給,才是激怒了神主。既然都已經被拿走了,想來和雨城的宗祠內是沒什麼關聯的。

於是阿奇將簡書的後麵幾句話又提了一下:「聽簡林說,神主最後出現時臉色不好,且……看起來有些透明。」

楚伯皺了皺眉。

「難道,是未食血肉供奉,力量衰退了麼……」

「神主力量衰退時,會收回賜福嗎?」阿奇有些不解,問道。

楚伯滿是皺紋的臉皮微微抖動著。

尋常人不知曉賜福為何意,被族長親手培養著長大的人,楚伯卻十分明白,賜福的來源不是神明祈願,而是來自神明本身。

世上本沒有所謂神明。

是簡氏的先祖,曾知曉一種術法,能夠以當世豪傑,人中龍鳳之軀,配以守護家國的戰意和畢生的氣運,造就一方鬼神。

因為至死都守護著家國,故而成為簡氏的神明後,也會本能地守護著簡氏。

如此,神明力量衰退時,收回部分賜福也可能是一種本能。

「你派人守在簡林身邊,若神主再次陷入沉睡,綁他來見我。」

阿奇猛地抬頭。

他沒想到楚伯竟然還在打簡林的主意!

雖說神主力量衰退,可能是因為沒有吃掉簡林這個血肉供奉的緣故,可是簡林現在儼然是神主的人,若真的那樣做了,還會有什麼好結果嗎?之前想要動簡林而死的人還不夠多嗎?為何不看看前車之鑒呢?

阿奇心中憂慮萬千,覺得楚伯年邁連腦子也不清醒了,但他到底還是楚伯的手下,隻好先將此事應下。

大長老那裡,自然也聽聞了族人失去了賜福的事情。

「都有什麼人?」他問。

聽著一個又一個報上來的名字,大長老的神情稍微輕鬆了一些。失去了賜福的人,都是族內平庸或是體弱者,且與他關係相近者皆不在其中。

「見過神主了嗎?」他問道。

前來哭哭啼啼的小輩們將今日在簡書那兒聽來的話又重新說了一遍,然後抹著眼淚問道:「大長老,我們該怎麼辦啊?」

大長老年輕時一直在外處理簡氏的產業,等年邁回到雨城時,也並未插手過宗祠內的事情,對神明的了解遠不如楚伯。於是到了現在,他萌生出的第一個想法是自己曾經沖撞了神主,於是神主略施薄懲,以儆效尤。

他心虛地開始回想起自己陽奉陰違的事情,後背一陣發涼。

難道……神主已經知曉他並沒有聽從吩咐,召回所有的簡氏血脈?

大長老麵上不顯,故作平和地寬慰了幾句:「先不要著急,我會想辦法的。」

等送走了那些前來哭哭啼啼的族人小輩們,他立刻喚侍從進來,一起聯係起那些外出處理家族生意、各類產業的孩子們。

雨落的庭院內,簡書正坐在裴策的房間裡,屋外蒙著一層淡淡的光。

「你不知道,當時他們的表情有多難看!」簡書吃飽了飯較忙趕回來給裴策講剛剛發生的一切,之前連水也沒喝上一口,看到裴策桌上的茶壺,便順手給自己倒了一杯仰頭喝下。

今日的神主消失了,於是屋內的東西都沒人敢進來替換,這壺茶早就涼了,還泡得十分苦澀。

簡書喝的時候忍不住皺了皺眉。

「不過我倒是沒想到,宗祠裡的人會那麼護著我,還把他們都勸走了。」簡書放下茶杯,不準備再喝了。

「他們並非護著你。」裴策臉上帶著笑意,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來,停在簡書麵前,「來。」

簡能地聽從著裴策的話,將手搭了過去。

裴策在帶他進入他的世界。

簡書慢慢閉上眼睛,漆黑一片的世界中,那根散發著微光的白色絲線柔柔地纏繞在他的指尖,將他與裴策相連。

他「看」到了這座院落之外,守著比平常多出好幾倍的灰衣人。

「他們……是怕我逃跑?」這架勢簡書曾經見過一回。就在他跑過一次後被楚伯抓回去時,守在院外的人也差不多這樣多。

「嗯。」裴策的聲音十分溫和,「他倒是不笨。」

這裡的他,裴策沒有明說,但簡書猜他說的是楚伯。

畢竟宗祠內的一切都是楚伯在管理的。

「隨便他派多少人來,反正我也不打算走。」簡書閉著眼睛說,「他們現在還不知道你想做什麼,估計還在苦惱你為什麼消失了。」

那隻牽住自己的手似乎微微動了動。

裴策將手心那抹溫熱握得更緊了一些,笑道:「有人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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