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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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書醒來的時候,第一時間看向了供桌上的那朵粉色薔薇花。

素靜的白瓷杯裡,重瓣薔薇花嬌艷欲滴。

簡書的神情瞬間落寞下來。

神明沒有「收下」他的禮物。

他呆呆坐在神龕前好久,好像喪失了逃生的意誌。

古宅裡的三隻鬼偷偷看著他,心裡都不是滋味。

「他……會不會真的以為那位死了啊?」瘦高鬼影嘆了一聲。

簡書的確以為裴策死了。

而且,他覺得裴策是被自己害死的。

裴策的影子那麼淺淡,一定是剩餘的力量太少了。

作為一個想象力不那麼豐富的普通人,簡書能夠想到的,神明積蓄力量的方式,就是接受人類供奉的香火。

而他,剛剛進入這座古宅的時候,就好像有很久沒有人來供奉過了。他的貢品很少,裴策一定很虛弱,以至於在懲戒了那些壞人以後消失不見。

簡書陷入了一種深深的自責當中。

他突然喪失了逃生的意誌,一整天都是渾渾噩噩的狀態。實在餓的受不了了,才想起吃東西。

都是昨天打翻在地上以後,重新收起來的食物。

大概是放得久了,糕點已經不新鮮了。簡書勉強吃了兩口,又吃掉了僅剩的最後一個蘋果。

一直沉浸在內疚和自責中的簡書,就算是睡覺的時候,也不太/安穩。

到了半夜的時候,輾轉難眠的簡書被一塊重物落地的聲音吵醒了。

他猛地睜開眼睛,坐起身時,周圍漆黑一片。

「哐——」又是一道聲響。

聲音是從後院的位置傳過來的,好像有什麼東西砸了下來。

簡書連忙爬起來,撿起一個電筒撐著傘就往後院跑。

那裡他和裴策曾經一起去過,他還戲說讓裴策幫他把狗洞炸開,聲音好像就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難道……

他奔跑的時候,手掌微微發汗。穿過偏門,跨過雜草,喘著粗氣來到那個地方。

「呼……呼……」他平息了一下呼吸,試探著用手電燈光照了照。

狗洞沒有任何變化。

原本升起的那一絲期待瞬間消失無蹤。

希冀消失以後,他又開始覺得奇怪起來。這個狗洞是靠著高牆的那一側,按理說,通向的應該是雨城的某個方位。

難道那些人不敢進來,改砸石頭了?

忽然,一個包裹嚴實的紙袋從外麵推了進來。

簡書被嚇到了,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一直到外麵傳來了一聲壓低的女聲,才遲疑地停了下來。

「孩子,這裡。」那是一道有些熟悉的女聲。

簡書皺了皺眉。

「還記得我嗎?」牆外的人又問。

「……記得。」簡書遲疑了片刻,才回應了她,「你是,李嬸。」

「是我。你先吃點東西吧,我聽說巡邏的人已經撤了。」

那個紙袋裡裝著四五個還有些許餘溫的包子,和一瓶牛奶。

簡書已經很久沒好好吃過飯了,光是聞到麵香,肚子就咕嚕嚕叫個不停。

他先拿上了紙袋,但沒有著急吃。

上次他出逃時,李嬸也救了他。她似乎很於自己女兒的事情,但簡書實在不清楚,為什麼她執拗的認為自己會知道實情。

「您……是來問上次沒有問完的話的,是嗎?」簡書撐著傘蹲下身問。

李嬸沉默了一會,然後,簡書聽到了她的嘆氣聲。

「其實,我知道她死了。」李嬸喃喃道,「他們都在騙我,說月兒一直在宗祠侍奉神明,不能回來。」

「可我是一個母親。」

「我知道他們在騙我。」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情緒沒有像上次那樣失控,隻是帶著濃濃的悲傷。

簡書剛剛才做了一個關於母親的夢,現在從李嬸嘴裡聽到「母親」兩個字時,竟恍惚了一下。

「我可以幫你出去。」

簡書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

李嬸一字一句,又重復了一遍:「我可以幫你出去。巡邏的人撤了,我可以借送飯的機會,偷到內宅大門的鑰匙。」

「您為什麼要幫我?」簡書想不明白。

她既然已經不瘋了,知道自己的女兒不在內宅,也無需問他別的事情的話,為什麼要非要冒險來幫他呢?

偷鑰匙聽上去好像隻是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但鑰匙都在那些人高馬大的灰衣人身上,要是實施起來一定很困難。

如果失敗了的話,她會麵對怎樣的結局?雨城裡那些人的手段簡書是見過的,她也明白自己的女兒是死在誰的手裡,難道不知道失敗後他們一定不會放過她這個道理嗎?

冒這麼大的險來幫他,一定別有所圖才對。

雨點砸在傘麵上,發出細微的聲響。

高牆外的李嬸又沉默了很久,才艱難開口:「我……不知道,我女兒有沒有留下什麼給我。」

「她在家的時候,天天都會寫日記的。」

「那是她的習慣,一天不寫都覺得有什麼事情沒有完成,所以她一定會寫。」

「我……」說到這裡,她似乎哽咽了一下,「我想請你幫我在內宅找一找,能不能找到我女兒留下來的東西。」

「如果可以的話,明天這個時候,我會再來一趟。」

簡書心裡的懷疑慢慢消了。

這個理由似乎,合情合理。

內宅不是尋常人可以隨意進出的,唯有被選中進入侍奉神明的人,才有機會接觸到內宅的一切。她就算可以偷到鑰匙,也不可能有很長一段時間在裡麵翻找東西,除非尋求正在內宅裡的簡書。

「等等。」簡書忽然想到了什麼,略有些遲疑地問,「您是不是……有兩個女兒?」

在剛剛進入內宅的時候,他曾經百無聊賴在裡麵轉了好幾圈。他在旁邊的那個住房裡看到過一個堆滿了書的書架,而有本書頁裡,夾著好幾頁字形規整、書麵娟秀的隨筆。

李嬸的聲音急切了很多:「你怎麼知道的?」

「我之前無意間看到過幾頁隨筆,上麵好像提過妹妹,千紙鶴什麼的。」簡書三言兩語將那些隨筆形容了一遍,「您若是不著急的話,我現在去找一找,可能需要一些時間。」

昨天那群人進來翻箱倒櫃一通亂搜,也不知被弄亂了沒有。

李嬸很想馬上看到女兒的物品,但她此處出來時間不短,要是再耽誤下去恐生出什麼事端來,隻好先行離開。

簡書一直等到她的腳步走遠,才抱著涼透了的包子往回走。

剛才沒有吃李嬸送進來的東西,是怕來者不善。雖然上次她幫了自己,但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由來的善意,能夠一而再再而三的幫他。

現在他知道了。

這不算是無由來的善意,算是一場交易。

對簡書來說是舉手之勞,對李嬸來說,女兒一絲半點的消息都是無價的。

簡書一次性不敢吃太多東西,餓了幾天,怕暴飲暴食胃不舒服,小口小口就著牛奶吃下一個包子後,就不再吃了。

他將剩下的五個包子放好,然後去旁邊的房間找夾著隨筆的書。

隔壁果然一片狼藉。

書架被推倒了,一大片隨意散落著。簡書原本記得有隨筆的那本書在自己疊的千紙鶴下麵,但現在隻好一本一本重新翻找,很是花了一番功夫才找到。

隨筆一共六頁。

他的指腹在最後那張,被淚水染暈的隨筆上停留了很久。

「希望……媽媽不要那麼忙了。」

女孩從寫第一句的時候就在哭。

「如果,她能多一點時間陪陪我就好了。

「媽媽給妹妹折的千紙鶴我很喜歡,我也想要。」

「可是媽媽忘記了。」

上一次簡書翻看時還沒帶多餘的情緒,知道這是一個女孩子死前最後留下的東西後,忽然覺得那些文字變得悲傷起來。

他心情復雜地將隨筆收在一起,夾回書裡一起帶走。

「我……可能要離開這裡了。」簡書坐在神龕前,對著不會回應他的神明說話。

「李嬸說了會幫我。」

「她如果能偷到鑰匙的話,我也許可以逃出去吧。」

「誰說得準呢,說不定還是會被抓住。」

「但,我想試試。」

說到這句時,他莫名覺得心裡發酸。

「您說過,等你幾日就帶我出去的。」

原本隻當成一句玩笑話,可是現在回想起來,簡書才發現裴策的神情那樣認真,認真到好像在許下一個承諾。

隻是當時的他沒有在意。

一想到這裡,他就更難過了,隻好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這件事。

-

第二天晚上,簡書一直等著後院傳來的信號。

一聽到後院傳來的動靜,他就帶著那本夾雜隨筆的書出了門。

李嬸這次來也帶了一個紙包,裡麵包著五六個燒餅。

「您看一下,是不是她的字跡。」簡書將書遞了出去。

隨著書頁翻動,對麵沉默了片刻。

大概是看到了最後一張寫給媽媽的話,她的聲音立刻就沙啞了:「是她寫的。」

她將書緊緊抱在懷裡,深呼了一口氣。

「我明天就能弄到鑰匙。」李嬸說,「明晚你不要睡,到了這個時間守在門邊上,我帶你出去。」

簡書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逃出去,我能去哪裡呢?」他輕聲問。

「我有一個認識了很多年的朋友。隻要我們出了門樓,他會接你離開。」李嬸安撫他,「回家,去讀書,去玩耍,回到原有的生活。」

回家?回哪個家?

他原有的生活似乎沒有什麼值得懷念的。

「好……我會,回到原有的生活。」他抿了抿唇。

-

李嬸趁著夜色偷偷回去的身影,被隱蔽處的監視器全部記錄了下來。

包括她兩次去給簡書送東西,包括她給大家送飯的時候,故意撞在拿著鑰匙的人身上,趁亂扌莫走了古宅大門的鑰匙。

這些影像都在後來,都被送到了楚伯的手上。

「楚伯,她行動了。」阿奇說。

楚伯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切,輕輕點了一下頭。

「人都準備好了嗎?」他問。

「都準備好了。簡林不離開內宅,咱就沒辦法動他,所以我特意安排人在兩邊的小路伏擊,先騙他們出來。」

楚伯滿意道:「你做的很好。」

阿奇心中卻還是有些忐忑:「萬一……又出現上次那樣的事呢?」

他聽到了一聲冷笑。

「那位的底線是古宅罷了。」楚伯看著自己那隻空盪盪的袖子,「不然,你還真以為神明會在乎一個闖進去的老鼠嗎?」

簡林被追趕著在雨城逃竄半日,那位都沒有動靜。

相反,兩次在古宅內動手,便大發雷霆。

那位可不是什麼溫和良善的神明,他隻是不願意被打擾罷了。

阿奇的心裡卻總是不安。

他總覺得,事情不如楚伯所說的那樣簡單。

「阿青要回來了吧。」楚伯忽然說。

阿奇知道,阿青是替楚伯去接一個人回雨城。但那個人並不喜歡一切現代的東西,保留著十分古舊的生活習慣,所以阿青需要更多的時間,才能將他帶回來。

「可能,還需要一個星期。」阿奇回答,「那一位……並不喜歡飛機。」

楚伯滿是皺紋的手指在平板上無意識的滑動著。

他看著畫麵上行色匆匆的李嬸,很是不屑的笑了。

「先處理掉那隻老鼠。」楚伯說,「然後,讓一切恢復到原來的軌跡。」

-

知道自己能夠離開的確切時間後,簡書變得有些鬱鬱寡歡。

明明每天都有李嬸送來的食物,還約好了逃離的時間,但他卻開心不起來。

連古宅裡的三隻鬼都覺得他變得越來越沉默了。

「他是不是不想走啊?」胖鬼在簡書的身邊繞了一圈,看著他那張沒什麼表情的小臉說。

瘦高鬼影大概能猜出簡書的心情。

「他一直以為,他害死了庇護自己的神明。」

胖鬼無法理解這種情緒:「就算真的被他害死了又怎麼樣呢?他自己活著不就好了嗎?」

瘦高鬼影強忍著要翻白眼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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