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四朵雪花(十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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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晴好並沒有因為了了否定的回答感到憤怒,笑著問:「能說說你這麼認為的依據嗎?」

了了回答道:「他被譽為傳世經典的浪漫詩篇裡,所贊美的,追崇的,都是愛情,很顯然,他在向愛人表達愛意,但這樣愛著妻子的他,最終卻與妻子反目成仇,更是在離婚後一個月內便娶了第二任妻子。」

「歌頌愛情的人對愛情卻不虔誠,不過是個不入流的貨色。」

她這麼說,有同學不樂意了,一個戴眼鏡,看起來很斯文的男生反駁道:「難道歌頌愛情,就必須要從一而終,對愛情虔誠?魯伯特即便品行上有問題,也無礙於他作品的偉大,你不了解他就不要隨便給他下定論。」

了了反問:「你的意思是,雖然你受過政治教育,喊過愛國口號,但並不代表你一定愛國?」

男生一窒,大聲道:「這怎麼能相提並論,這根本就是兩碼事,你這是在詭辯!」

了了:「你急了,是因為被我說中了?」

男生從座位上跳起來:「你不要紅口白牙的汙蔑人!你這是對我的侮辱,更是對魯伯特的侮辱!」

「那你去叫他找我算賬好了。」

了了雙手環月匈,語氣冷淡,「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先死一死,才能見著他。」

「你!」

眼見學生們要吵起來,陶晴好連忙道:「好了好了,大家各有各的見解,我們沒有必要把自己的想法強加於別人身上,這位同學,既然你認為魯伯特不算是偉大的詩人,那麼你對琳達尤金的看法又是怎樣呢?」

了了:「跟魯伯特很相配。」

她這話說的,好像是贊美,但更像是諷刺,要知道琳達在中外文學史中,向來是被惋惜與同情的存在。她在很年輕的時候嫁給魯伯特,婚後為了支持丈夫全身心投入創作,曾經同時打十幾份工,不僅如此,她還為了魯伯特變賣了自己所有的嫁妝,並剪掉了一頭漂亮的金色長發。

哪怕魯伯特愛上她人與她離婚,並在一個月內再娶,她也沒有說過他一句不好,女人們共情她,男人們憐憫她,可以說是充滿悲情與破碎,卻又無比美麗的人生。

在她的手稿與日記被公布後,世界因此掀起軒然大波,魯伯特與她的愛恨糾葛,讓那些被記載下來並流傳的詩篇更加動人,成為了甜蜜的毒藥。

陶晴好在講述這一段歷史時,有不少女生被感動的淚眼汪汪,她們向往這種非生則死的愛情,隻有了了感到極其無聊。

「相配?」

「一個長了四肢的成年嬰兒,與長了嘴卻不會說話,長了腿卻不會離開的女人,難道不相配嗎?」

浩瀚曾經說過,她要是有一個老婆,肯定比男同事升職更快,了了深以為然。

這些詩篇究竟是魯伯特所作,還是琳達所作,了了並不關心,但如果沒有琳達比保姆還要妥帖且不求回報不要酬勞的照顧,魯伯特說不定還在大街上四處流浪,她說他倆相配是認真的,她討厭每一個失去本性不知反抗的女人。

如果人人都能用時代與環境來解釋自己對女性群體的背叛,如果人人都認為對父親丈夫兄弟兒子的諂媚迎合是無可奈何的潛移默化,那就不應該有拉合,不應該有嵐風,更不應該有尋回本性的真儀淩波海月花淩見微。

琳達到死都沒有對自己所遭受的不公說過一句話,這說明她不僅樂在其中,就連魯伯特與她離婚另尋新歡,她也將其視□□情所帶來的必要的疼痛——要肝腸寸斷,才能酣暢淋漓,這樣的愛情才值得她為之奉獻一生。

可同樣的十九世紀,另一位女性革|命家立恩納貝爾卻說,一個女人想要成功,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要像男性成功者一樣,永遠不將愛情放在第一位。

琳達與立恩不僅生在同一時代,甚至還來自同一個國家,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擺在她麵前,她卻看不見,難道這也是時代與環境的過錯?

了了的言論令大部分同學難以接受,有人低聲道:「嘩眾取寵。」

汪香留憤怒地撲過去捶人家腦袋:「說誰嘩眾取寵呢?說錯了嗎?她又不是被割了舌頭,自己受到不公平待遇還渾然不覺,這還不相配?」

她泄憤般拽那人頭發,可惜靈魂狀態的小雪人無法觸碰任何真實存在,所以哪怕她連踢帶扇,挨打的人仍舊沒有感覺。

不過他感覺有點冷,不知道為什麼,屁股在椅子上蹭了兩下,隻聽啪的一聲,好好的椅子硬是叫他給坐碎了!

碎木屑插肉裡可不好受,疼得他嘴唇直哆嗦,陶晴好趕緊讓人送去醫務室,正好下課鈴響起,這堂課也就結束了,了了等到旁人都走才起身,卻被陶晴好叫住:「同學,等等。」

她抱著教案走到了了身邊,溫和地問:「你覺得,琳達應該離開魯伯特,對嗎?」

了了望著她,點了下頭。

「為什麼會這麼想呢?」

「你沒必要從我這裡尋找認同。」

了了答非所問,陶晴好則愣住,她望著女孩逐漸遠去的背影,心裡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可惜當她追出去時,已經見不到她了。

旁聽並不需要報名,所以陶晴好查遍了自己手頭的學生名單也沒有找到了了,但了了身為本年度新生中的佼佼者,無法隱藏蹤跡,陶晴好最終還是在優秀學生名單上看見了她。

她在看到了了的名字時,激動地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家裡幫傭的阿姨見她這樣,連忙問:「陶老師,怎麼了?」

陶晴好高興極了:「蔡姨,你看,這排在第一個的學生,是我女兒!」

蔡姨伸頭過來一瞧,也替陶晴好高興:「真是太好了,陶老師一直掛念著她,這下你們母女倆總算是能重逢了!」

陶晴好激動不已,她立刻上樓去換衣服,今天本來沒有她的課,但她沒想到女兒居然考進了首都大學,怎麼會這樣?按照年紀算,了了現在應該還在讀高中呀,今年她四處搜羅了不少高考復習資料寄過去,不知道女兒有沒有看見?

但更讓陶晴好驚訝的是,那日第一次見麵便讓她感覺很特別,之後找了很久都沒找到的學生,居然就是了了!

彼時了了剛下課,她把書包甩在肩頭掛著,小雪人掛墜在上麵搖來晃去,沒想到一出教室門便看見了陶晴好,陶晴好與她分別多年,一時間近鄉情怯,竟不敢叫她姓名,還是了了走到她麵前停下:「有事?」

陶晴好張了張嘴,千言萬語到了嘴邊,竟是一句沒說出來,她喃喃地問:「了了,你,你長大了。」

「十年了,不長大會很奇怪吧?」

了了沒有要嘲諷的意思,但陶晴好眼睛卻紅了:「對不起,囡囡,對不起……」

汪香留因這一聲囡囡,眼淚唰的一下湧出來,她不想被了了發現,就捂著臉無聲哭泣,了了不大懂這兩人在哭什麼,一個早就跟她念叨千百遍說自己已經釋懷不怪母親了,另一個如今也是受人尊敬的大學老師,好好說話不行嗎?

周圍學生人來人往,陶晴好擔心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女兒,便抹了抹眼淚:「我想跟你說說話,好不好?囡囡,媽媽有好多話想跟你說,我們找個地方……好不好?你要是還有事,那改天也行,什麼時候都行。」

了了搖頭:「就現在。」

就這樣,她跟在陶晴好身後,陶晴好在看見她的名字後,便到法律學院拿了課表,知道了了接下來沒有課,否則她不會著急在這一節課剛下課便來尋人。

兩人一起出了學校,陶晴好帶了了去了一家高檔咖啡廳,這還是了了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陶晴好問她想喝什麼,她搖搖頭:「我不懂。」

於是陶晴好便做主給她點了一杯咖啡,哪怕特意要的全糖,了了在喝了一口後還是感到很苦,她不喜歡。

她抽了幾張紙巾吐掉,陶晴好連忙要了杯清水,之後又給她點了一杯甜牛奶,了了不喜歡咖啡的味道,她一邊聽陶晴好說話,一邊使用刀叉,雖然是第一次,但看一眼四周客人了了就明白要怎麼用了。

陶晴好貪婪地盯著她看,發現在自己沒有注意的地方,女兒已經從一個愛哭的小女孩,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問:「……你是什麼時候來的首都,怎麼不跟媽媽說一聲?你爸送你來的嗎?」

了了搖頭:「自己來的。」

陶晴好有非常非常多的話想說,但她心裡清楚,自己當初做了高考回城的決定,又在汪家的要求下不得不放棄女兒,而自己一旦離開,留給女兒的會是什麼。

她知道,但她還是那樣做了。

所以再多的關心她都覺得沒有資格說出口。

「囡囡,你,你,你缺不缺錢用?跟同學相處的還好嗎?有沒有人欺負你?或者,有沒有哪門課感覺學得吃力?有什麼事情,你都跟媽媽說,媽媽給你處理,好不好?」

了了沉迷於奶油草莓蛋糕的甜蜜,一時間沒注意陶晴好在說什麼,「嗯?」

陶晴好見她心不在焉,更是愧疚難當:「都是媽媽不好,但媽媽跟你保證,以後一定會補償你!不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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