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 / 2)
短暫暴雨後,雨勢漸弱,夜幕中雨聲的喧囂戛然而止。
時螢發散的思緒重新聚攏,這才注意到麵前橫停著的黑色越野車。
駕駛位車窗半開著,車內光線晦暗。
時螢依稀看見駕駛座上的男人,模糊的輪廓陰影交錯。修長的指骨隨意搭在窗邊,昏夜中那抹煙蒂的亮紅明滅可見。
車內的聲音隱約傳來,對方戴著無線耳機,音色低沉,敘述著略顯晦澀的英文法條,內容似乎是跨境投資的風險。時螢被動聽著,逐漸陷入了對方邏輯縝密的分析。
稀碎的雨聲猶如催眠的白噪音,此刻的場景安靜和諧。
不知過了多久,對方像是意識到什麼,視線緩慢瞥來。
對視的一瞬,時螢隻夠看見男人漠然黑沉的雙眼,冷淡且灼人。
霎那間,油然升起的尷尬透支到四肢百骸,時螢率先一步,倉皇移開視線。
尷尬間,雨聲更靜了。
餐廳門前的立燈化出光暈,莫可名狀地將兩人籠罩進逼仄空間。
陷入比夜色更深的沉默。
就在時螢試圖開口解釋自己隻是在躲雨時,麵前的車窗緩緩降下。
還來不及反應,一把透明的直柄雨傘明晃晃出現。
在時螢狹窄的視野中,男人握著傘尖的指骨在茫昧雨夜裡泛著冷白。
低沉劃破雨中的沉默。「拿著。」
時螢沒有抬頭,大腦有片刻的停空,下意識伸手,才被傘柄濕漉冰涼的觸感喚回意識。
等到她搞清自己「被借了一把傘」的事實時,黑色的越野車已經驅動駛離。
而她握著傘柄站在原地。
似乎錯失了道謝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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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家時,已經過了九點。
程依喝了酒,取車時叫的代駕沒接單,最後是宋致將程依和時螢分別送回了家。
時螢這邊剛換好衣服,程依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她疲憊窩在沙發接通。
電話那頭的聲音卻透著八卦:「到家了吧?讓我猜猜,是不是宋致要了你微信,而你狠心沒給。」
「不嚴謹,手機確實沒電了。」
時螢倒沒撒謊,先前家裡停電,手機沒到小區就已經自動關機。
「是嗎?我不信你背不下自己微信號,這回的拒絕方式可爛透了啊。」
時螢不置可否,捏著睡衣紐扣放空思考了幾秒:「可既然我認為沒有能發展成喜歡的好感,何必再留餘地浪費對方精力。」
「嗯,雖然有點道理,但要說不喜歡的話,那你討厭他嗎?」
討厭?
平心而論,宋致今天在餐廳表現得體。可程依突如其來的問題,卻讓時螢回想到了剛剛到家時那幕。
下車時,雨已經停了。
那把被時螢解釋為「路人給的」透明傘被她不小心落在後排,宋致很快下車叫住了她。
之後的情節,甚至沒有過多交談。
隻是宋致從後座拿了傘給她,而他將傘遞來時,握著傘柄的手鬆開,似有似無地滑過她的手背。
非常短暫的肢體接觸。
卻讓時螢沒來由地升起一陣反感。
直到宋致開口要微信,時螢腦中浮現的卻是餐廳門前,越野車的陌生男人,修長寡白的指節握著傘尖,將冰涼的傘柄一端遞給她。
很小的一件事,卻在時螢心中產生了過於強烈的對比。
並不確定宋致是有心還是無意,非要說因為這件事上升到對一個人的討厭,似乎也不至於。
於是停頓片刻,時螢回:「說不上。」
「那就可以試試啊。」程依不解,「這年頭戀愛就像快餐,不一定好吃卻能飽腹,能一見鍾情深情似海的男人都快死絕了。隻要不討厭就可以給對方個機會,說不定相處後會喜歡呢?」
時螢當下無法否認,抱膝坐在沙發愣神,隨後嘆口氣:「或許你說得也對,但我好像……做不到。」
無法輕易接受異性示好,不可控的退卻。
時螢的回答,程依毫不意外。
剛成同事時,覺得時螢脾氣挺軟,直到見識了對方對待追求者的冷漠,才知道軟妹子也能變成冷麵人。
輝成二次元遊戲發家,核心部門多半都是技術宅。時螢這種乖軟長相,在輝成就像兔子進狼窩。
公司沒有內部不能戀愛的規定,向時螢示好的不少,隻不過她瞧著沒架子好說話,在這事上卻把界限劃得明明白白,沒幾天就都讓人碰了釘。
愛情火苗再多,也能揮揮手熄滅。
「朋友,知道你這在古代像什麼嗎?」
「什麼?」
「封心鎖愛的峨眉掌門。」
「哦,還有你哥,絕情斷愛少林住持,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照你這麼講,我好像該去學門武功?」
「你可真有想法,回頭拒絕都不必開口了,直接表演流星耍大錘把人喝退是吧。」
時螢被程依的形容逗笑,又閒聊了兩句,才掛斷電話。
沒成想,剛掛斷電話,絕情斷愛的少林住持就發來了微信消息——
「來電沒?」
時螢隨手扣了個1。
緊接著,對方發來條進群邀請,是小區的業主群。
時螢點擊加入後,方景遒的消息又很快頂了上來。
「明天要去北淮參加場學術論壇,你要真嫌書房那些東西占空,這幾天先收拾收拾,等從北淮回來我再去拿。」
「哦,知道了。」
放下手機,時螢走進了書房。
說是書房,其實更像儲藏室。
狹窄的房間堆放著幾個紙箱,都是方景遒遺留在這的雜物,牆邊封閉的木質書櫃是交房後直接從舊家搬來的,裡麵還有些東西沒收拾。
之前他沒發話,時螢一直沒動。
她有個畫手副業,也告知了方景遒想在書房搭工作台放顯示器,需要收拾書房。
打開那扇覆了灰塵的櫃門,時螢立刻聞到股上了年頭的腐朽氣味。
浮沉光線中,她隨意望了眼,厚沉泛黃的紙張,無外乎方景遒學生時代的獎狀和表彰報道。
不得不說,方茼是個盡職記錄兩人成長的家長,方景遒小學到高中的得獎記錄都整整齊齊堆放在這。
時螢費勁搬起一摞,順勢要放進找來的空紙箱時,夾在中間的一遝領獎照片意外滑落。
騰出手拾起,略微褪色的照片上覆著鋼印字跡:餘綿市表彰高考學子。
望著照片上並排而立的少年,時螢托著腮無聲笑了笑。
那年高考,理科一二名均出自附中。
方景遒本來已經通過競賽保送a大,卻還是因她故意的賭注上了考場。他骨子裡驕傲,從小到大都是a大家屬院裡的天才,輕易不肯服輸。
可賭注的結局卻是——
她贏了。
方景遒人生中僅有的兩次落敗。
照片翻到下一張,鏡頭最準的是站在方景遒身旁的少年。對方眉目疏朗,望來的眼神篤定倨傲,嘴角銜著清淡笑意。
最下方印著排小字:
2012年餘綿市理科狀元。
再後麵,跟著手寫的三個字。蒼勁有力的筆觸,撇捺間透著淩厲——
陸斐也。
作者有話要說:寶貝們好久不見!
帶著陸狗和螢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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