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人間幻花 第四十二章 浮生一夢(1 / 2)
「醒醒,該起來啦。」
慕飛白感覺有人在叫他,聲音很熟悉,是他朝思暮想的那個人的聲音,他猛地驚醒過來。
他睜開眼,第一眼就看到了疏花。
疏花穿著一條月白色的束月要長裙,發間簪著那隻淺色的玉簪,發簪上雕著一朵冰山雪蓮,精致而溫潤,更襯得她整個人冰肌雪骨,美艷絕倫。
下意識的,他張口第一句話就是:「疏花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疏花聞言愣了愣,不解地問道:「飛白,你在說什麼呢?我好好的為什麼會受傷,是不是做噩夢了?」
慕飛白撓撓頭,奇怪地回道:「我們不是在幻花宮下麵遇到了一條巨蟒麼?它突然噴了口毒霧,我們都暈過去了!」
疏花低頭掩著唇笑起來,像是雪後初晴的一縷初陽,落在慕飛白眼裡,天地萬物都相形見絀褪去顏色。
她伸出手戳了戳慕飛白的額頭,笑道:「傻瓜,你怎麼睡糊塗了,那是好幾個月之前的事情了,你忘啦,織夢他們趕來救了我們,所有人都平安出來了。」
慕飛白扌莫了扌莫額頭上那一點餘留的觸感,愣愣的點了點頭,原來都過去這麼久了嗎?看來他是真的睡糊塗都忘記了,不然他此刻怎麼會在濟南慕家的大院涼亭裡趴在桌上睡著了呢。
沉默了一會,他又試探著問:「那……你怎麼會來濟南?」
疏花奇怪地看著他:「我不在濟南我在哪?這是我們的家啊,飛白,你今天怎麼奇奇怪怪的?」
慕飛白闔上眼睛,嘴角爬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低聲說:「原來是這樣啊,抱歉抱歉,我睡糊塗了。」
兩人融洽的靜坐了片刻,疏花站起身看了看日頭,十分自然的笑著說:「都這個點了,我去廚房看看,今天阿爹阿娘從外麵辦事回來,可得好好準備一頓晚膳。」
剛要轉身走,被人從後麵拉住。
疏花奇怪的看向慕飛白,卻被一把拉進了懷裡。
慕飛白緊緊的,用力的抱住了疏花,似乎要把她揉進身體裡,好叫他們永不分離。
他聲音有些沙啞低沉,帶著些不易察覺的顫抖。
「疏花。」
「嗯?」
「疏花。」
「……」
盡管這個擁抱讓疏花不得不仰著臉費力的配合著慕飛白,但她仍是輕輕的溫柔的回抱住慕飛白,輕聲問道:「怎麼了?」
慕飛白把臉埋進她的頸窩,聲音悶悶的響在她的耳邊。
「沒怎麼,就是想叫一叫我妻子的名字。」
疏花笑起來,溫柔的撫上他的背,「好,給你叫,想叫多少次都可以。」
慕飛白還是緊緊的抱著她不肯鬆手。
「真好,你是我的妻子。」
「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我喜歡你,比任何人都要喜歡你。」
「疏花啊。」
像是一聲又甜蜜又苦澀的嘆息。
「噗……」
本該歲月靜好的氣氛中突兀的響起一聲血肉撕裂的聲音,疏花臉色瞬間慘白,愣愣的低頭看著深深紮在心髒上的那隻發簪,有鮮血不斷地從那處傷口湧出來,像是開了一朵淒美的花。
不知道什麼時候,慕飛白從疏花的發間取下了那隻淺色的發簪,紮進了疏花的心髒。
疏花退了兩步,離開了那個懷抱,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慕飛白,「你?」
慕飛白抬起一隻手揉了揉眉心,伸手接過搖搖欲墜的疏花,低頭看著她,渾身洋溢著明亮的肆意昂揚意氣風發,笑道:「想在夢裡殺掉我的話,也應該演的像一些才能騙過我啊,演技真的太差勁了。」
「疏花」捂著心口,全身開始慢慢扭曲,像是一團要碎掉的瑩光。
慕飛白依舊看著她,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又像是透過她看到了那個人。唇邊那抹掌控全局的笑意變成了苦笑,他低垂著眸子,聲音很輕卻很溫柔,「我所認識的疏花,我所喜歡的疏花,可不是你這個樣子的。她話特別特別少,她很少笑,時常
都隻是麵無表情,她談不上溫柔,要是我這樣一遍一遍叫她,她肯定會冷著一張臉罵我無聊,周身就好像能隨時飄起雪花一樣冷冰冰的,看上去很不好相處的樣子……她更不會讓我這樣抱她。可是……可是即便是這樣冷清的一個人,我還是很喜歡她,喜歡到整個眼裡心裡都是她,誰都替代不了,哪怕夢裡也是。」
「疏花」不為所動,她怨恨陰毒的瞪了他一眼,已經快變成透明色的手指不甘心的要掐上他的喉嚨,然而還沒等碰到他,已經嘩啦一聲碎裂在空氣裡,散成一道炫目刺眼的白光。
就這麼碎在了他懷裡,他的手還沒收回來,孤零零地擁抱著一片空氣。
假象碎掉的時候,夢魘散去了,慕飛白也醒了,這本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不是嗎?
他卻沒有睜眼,提了提嘴角發現連苦笑都沒辦法再維持,眼角無聲的劃過一滴淚。
這個夢魘,是他內心深處最渴望的東西。
雖然這個夢真的很自然很真實,他甚至偷偷掐了下自己的手臂,很疼,就像是真實發生的一樣,他都快這麼認為了。
然而他還是一開始就識破了這不過是個幻象,疏花怎麼可能會那樣對他笑呢,疏花怎麼可能會說那麼多話呢,太虛假了,像個蹩腳的笑話。可是他竟然舍不得直接打碎這份虛假,想多停留片刻,忍不住想去抱抱那個夢裡的疏花。
滿心的苦澀又滿心的歡喜,真好啊,疏花成了他的妻子。
那一瞬間,他像是擁有了全世界,哪怕立刻死掉也不會再有任何遺憾那樣的滿足。
那樣子,真好啊。
如果是真的,他願意用一切來交換,哪怕是性命也沒關係。
可是,他隻能壓抑著心裡的心酸,親手去打破他內心裡最渴望的,最想要的美夢,因為疏花還在等他。
不過是個夢罷了,為什麼他覺得眼睛那麼酸呢。
疏花從梨花閣閣樓裡的桌邊醒來時,難得有些晃神,她好像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她很少做夢,偶爾做夢醒來也會完全不記得夢的內容,但這個夢過分的真實。
一陣裊裊如水的琴音勾回了她的思緒。
她抬起頭,織夢正坐在窗欄處撫琴,一身雪白的紗裙襯得那尾長發愈發如墨般烏黑,玉雕一樣的臉龐美好如畫。
天邊的流雲緩緩而去,一縷微光傾瀉而下,她就端端坐在那裡,如同一朵在枝頭亭亭綻放的梨花,整個人像是在發著光。
「阿夢。」
聞言,織夢停下撥動琴弦的手指,轉頭笑道:「阿姐,你醒啦?」
疏花用手撐著下巴,一動不動的看著她,那是一張同她極為相似的臉,麵對麵看著,像是在照鏡子一般。
「嗯。」
察覺到她的目光,織夢問:「怎麼了?」
疏花站了起來,走到窗邊靠在窗欄上,她揉了揉眉心看向窗外,一朵梨花悠悠落地,回憶著那個夢,心裡莫名湧上一陣害怕。
「我做了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