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100章(2 / 2)
如果她兒子不是同性戀,喜歡的是個女孩的話,此時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向所有的親朋好友介紹,他們也都會祝福他們,可現在,陳洲卻要裝。
在家裡人麵前,還要裝。
或者,他其實就隻在家裡人麵前裝。
兒子的乖順讓周英馳忽然發現了這一點,她手腳發麻,人都快站不住了,陳博濤一直留意她的臉色,看到她臉色不好,忙偷偷拉著她進了小院。
「怎麼了?心髒病還是高血壓?」
周英馳擺了擺手。
不遠處歡聲笑語傳入耳中,她扭過臉對丈夫道:「我覺得我們兒子好可憐。」
陳博濤一愣,隨即有些薄怒,「他可憐?他有什麼可憐的,他現在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還要我們拉著這張老臉陪他演戲……」
「大年初一,」周英馳打斷了他,聲音低低的,帶著無限的哀憐,「博濤,大年初一,他在家裡演戲。」
陳博濤心髒猛地跳了一下。
「小姨,小姨父,說什麼悄悄話呢,吃飯了。」
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陳博濤下意識地擋住周英馳,「好,來了。」
飯桌上,陳洲依舊被抓著調侃,他一改往日所謂食不言寢不語的擋箭牌,間或回應幾句,也是有說有笑的。
周英馳發覺自己的心情很怪,之前陳洲沉默寡言,她難過,現在陳洲跟家裡人相處得越來越融洽,她卻覺得更難過了。
兒子在受委屈,她這個當媽的心裡一清二楚。
誰給他委屈受了呢?
她卻不敢麵對。
年初三的時候,陳洲向父母告假,「我明天走,去外地玩兩天。」
又是一次心照不宣的謊言。
陳博濤黑著臉,冷哼了一句,想說點難聽的話,最後還是沒說,就說了一句,「早點回來,別玩瘋了。」
「嗯,我初六回。」
第二天陳洲臨出門前,周英馳忽然叫住了他。
「洲洲。」
陳洲回頭。
他的母親神色復雜,說不出的掙紮,她站在沙發邊,手扶著沙發,月匈膛慢慢滾動起伏,「回來的時候,一起回來吧。」
她說完,揮了揮手,隨後又轉過了身,這句話像是已經耗盡她全部的力氣。
一旁的陳博濤剛開始沒反應過來,聽明白以後,臉黑成了碳,他生氣地看向妻子,卻看到他妻子已經在默默垂淚,嘴裡的話悄然咽了下去。
「好。」
陳洲走了,他上了動車,奔向他另一個家。
他的到來,受到了李玉娟的熱烈歡迎,讓陳洲都有些受寵若驚,張向陽偷偷告訴他,是他媽心情好,絕不是陳洲又做對了什麼,該挨罵還是挨罵。
果然,帝王待遇在第二天驟降,李玉娟旁敲側擊地審問他,陳洲聽了半天,原來李玉娟竟然是問平常他有沒有背著張向陽跟別的小男生偷偷聊天。
陳洲:「阿姨,遇到小陽之前,我一直都是一個人,遇到他以後,也隻有他一個。」
李玉娟大吃一驚,「什麼?你不是三十了嗎?」
「我是三十。」
「你之前沒談過?」
「沒有。」
「別騙阿姨啊,阿姨眼睛很尖的。」
「真的,我沒騙您。」
李玉娟回頭就去問張向陽知不知道這事,張向陽說他知道,李玉娟告誡他:「他三十了都沒談過,會不會哪裡有問題?」
張向陽:「……」
陳洲沒問題,有問題的是他。
有人三十如狼似虎,有人二十四腎虧要補。
初六的時候,兩人一起坐動車回去,路上遮得很嚴實,生怕又被拍到上熱搜。
現在張向陽的性向就跟皇帝的新衣差不多。
反正也沒必要站出來特別去認,工作的事跟他的性向無關,但也別太高調了,這是俞清跟他說的,俞清功成名就,覺得自己月要板子硬了,過年回家出櫃,被他的煤老板父親打斷一條腿,他躺床上吊著一條石膏腿時終於悟出了「人別太得瑟」這個真理,火速傳授給了張向陽。
張向陽看著風流騷氣的俞清半死不活的樣子,心中感嘆他還是挺幸運的。
下了動車回到公寓,陳洲跟他攤牌了。
「你想跟我回家嗎?」
「啊?」
張向陽嘴張的差點脫臼。
「我走的時候,我媽提了一下,說回來的時候可以一起回來。」
陳洲一直都沒說,他心裡也不是特別有底,怕他媽是一時沖動,也怕張向陽過去受傷,所以乾脆放在這臨門一腳的時候說,這樣張向陽考慮時間少,拒絕的概率大。
張向陽略一思索,很快道:「好啊,現在去嗎?」
車開到弄堂裡停下。
張向陽深吸了口氣,「如果他們見了我不高興,或者反悔了,我就走,行嗎?」
「別太擔心,」陳洲握住了他的手,「慢慢來,你教我的。」
張向陽點了點頭,兩人一起下了車。
樓上封死的窗戶換了新的,玻璃乾淨透明,兩人擠在窗口往下看。
「回來了嗎?」
「看見了看見了。」
「看不太清。」
「個子好像不高啊……」
「還行,比洲洲矮大半個頭。」
「等會兒他上來,怎麼稱呼?」
「……小張吧,別太正式了,自然一點。」
「對了,你紅包準備了嗎?」
「……」
天氣冷,張向陽貼靠著陳洲走,邊走邊道:「我們是不是該給長輩包個紅包啊?」
「你帶了嗎?」
「……沒有,要去買嗎?」
「算了,微信發吧。」
冬日的梧桐落盡了葉,陽光將兩人的背影拉得很長,他們慢慢進了弄堂,不知名的鳥停在樹梢,清鳴了一聲,它騰空而起躍過那一排窗戶,待來年春日梧桐抽葉時再回來——看好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