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1 / 2)
屋外已是全黑,星星很亮,場院的門口上裝了燈,昏黃黃地照亮了一個黑夜中的賀乘風,臉上還是那個不變的笑容,五年前,五年後,重逢前,重逢後,都絲毫沒有變。
張向陽看到那張臉,腦子瞬間變得空白。
其實他聽到李玉娟說有同學來找時,就先疑惑了,疑惑過後立刻生出了不詳的預感,在有預感的前提下,看到從天而降的賀乘風,還是沒架住挨了一悶棍的感覺。
李玉娟熱情地招呼,「快進來坐。」
賀乘風微笑著對李玉娟點頭,「謝謝伯母。」
李玉娟一回頭,見兒子傻站在那兒,胳膊肘輕推了下他,「同學來了,怎麼不說話。」
兒子的內向寡言一直令李玉娟很擔心,難得有朋友主動上門來找,她自然是感到很開心。
對上母親的笑臉,張向陽身體才慢慢地從麻木中恢復知覺,他胡亂「哦」了一聲,轉過身,臉麵向牆壁藏住,心髒突突地跳著,是麵對危險的緊張。
「坐,」李玉娟拉了張長凳,「向陽,快來,我去拿點水果。」
李玉娟忙著去廚房的冰箱裡取切水果,張向陽站在廳裡,腦子裡亂哄哄的,他看向賀乘風,賀乘風的臉色倒是很平靜淡然,笑容溫和。
張向陽慢慢平靜下來,賀乘風沒有變,可是他已經變了。
張向陽壓低了聲音,「請你離開我家。」
「伯母叫我進來坐,我怎麼好意思不打招呼就走呢?」賀乘風微笑道。
張向陽道:「我知道你打的什麼算盤,不用你說,我自己會說。」
不就是想拿他的性向要挾,他本來就是要坦白的,這種人抓住人一點小辮子,不把人整死都不罷休……張向陽猛地轉身,李玉娟端著切好的橙子已經出來了,「吃點橙子。」
「媽——」張向陽大聲道,把李玉娟嚇了一跳,手上端的盤子都要翻了,當著同學的麵,她沒作出吃驚的樣子,隻悄悄給兒子使了個眼色,對一旁的賀乘風道:「小賀,來吃橙子。」
張向陽向前一步握住李玉娟的胳膊,「媽,我……」
「伯母,」賀乘風出言打斷,「我找向陽來聊點工作上的事,我們出去說就行,不麻煩了。」
「聊工作?你們還是一個單位的啊?聊工作有什麼不好在家裡聊的,」李玉娟拍開張向陽的手,又不滿地看他一眼,似是在責備他跟同事沒搞好關係,「沒事,你們聊,我出去走兩圈,找你錢姨說兩句話。」
「媽……你別……」
李玉娟放下切好的橙子,不由分說地拿著鑰匙往外走,張向陽拉都拉不住,被李玉娟往回趕,壓低了聲音皺著眉交代他,「有什麼話跟同事好好說。」
張向陽愣住了。
李玉娟又給他使了個眼色,掌心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轉身走了。
張向陽站在屋口,看著他媽走往後麵的人家走。
她肯定是聽到了兩人的對話,以為他們是同事,有工作上的矛盾需要解決。
從小到大,他媽最擔心的就是他的人際交往,又怕他受欺負,又怕他受欺負了不說,又怕他受欺負了她幫他出頭,會把張向陽養得太女孩子氣。
他媽媽的擔心,他這個做兒子的都看在了眼裡。
張向陽扶著門,一直看到他媽走進了後麵那戶人家。
有人這樣愛他,他其實根本不需要去恐懼害怕什麼。
張向陽靠在門口,他沒回頭,「你走吧。」
「無論你要說什麼,有關工作還是有關家人,我都不想聽,你有什麼招就使什麼招,不用提前預告,我不認輸。」
背後的人久久不言,張向陽沒心思和他糾纏,他從門口讓開,做了個請的手勢。
賀乘風進門之後,隻得到了張向陽一眼。
驚詫、不解、懷疑……
種種負麵的情緒全堆積在那一眼。
「陽陽,我病了。」
張向陽側對著他,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那天電話,護士的轉達,賀乘風也聽得很清楚,他說不認識他。
賀乘風道:「醫生誤診了,不是膽管炎,是癌症,晚期。」
張向陽猛地轉過臉。
賀乘風平靜地看著他。
張向陽懵了,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作出什麼反應,他看著賀乘風的臉,企圖從他臉上找出一點病容,他看不出,賀乘風什麼時候都是那副風度翩翩的樣子,隻是臉色好像比平常蒼白一點。
自己痛恨的前男友得了癌症,晚期?
張向陽的心裡卻沒有大仇得報的感覺。
即使再厭惡,好像也沒有到要人命的地步。
那是一條命,鮮活的人的生命。
「沒救了?」張向陽低聲道。
「發現的太晚,醫生說讓我有什麼未了的心願趕緊去實現。」
張向陽不知怎麼說了,所以賀乘風出現在這是什麼意思呢?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來道歉求他原諒?他能原諒嗎?他該原諒嗎?
張向陽又一次轉過身,他背對著賀乘風,道:「你走吧。」
肩膀忽然被碰到,張向陽人一顫,立刻閃避開了,他回身,「你乾什麼?」
賀乘風掌心虛虛地懸在空中,「陽陽,我就快死了,死之前我都不能抱一抱你嗎?」
張向陽心裡很亂,神色也有些慌張不定,盡量沉著道:「我不是醫生,也不是你的家人,不能給你什麼臨終關懷,你走吧,這裡沒有你未了的心願,抓緊時間和你的家人朋友好好相處。」
他不想與這樣的賀乘風掰扯兩人之間的是是非非,與其勉強原諒或是掰扯不清,他寧願不要去說。
賀乘風心想:他還是不忍心,他對他壞成這樣,他還是不忍心他去死。
賀乘風笑了,語氣溫柔,甚至有些甜蜜,「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他這句話張向陽聽不懂,可看他臉上的笑容與神情讓張向陽立刻就明白了,這個人壓根就沒病!這隻是他又一個謊言!
張向陽真的不敢相信世界上還會有這樣的瘋子,連自己的生命都可以用來耍人玩,就為了看他的笑話?
張向陽氣得發抖,手指向夜色,「滾。」
「生氣了?」賀乘風手背在身後,微微探身,笑意更濃,「我看你剛才好像很難過?陽陽,你舍不得我死啊?」
「我是人,不是你這樣的瘋子!」張向陽怒道,「就算是殺人犯,沒到執行死刑前,該治也是得治,那不是舍不得,那是作為人基本的情感,人道主義!可你不懂,因為你就是個變態!神經病!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