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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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一滴滴落在白玉地板上,啪嗒……啪嗒……

眾人死死盯著那枚妖丹,大殿裡一片死寂,隻有血滴的聲音。

青夏長老不敢置信地緩緩低下頭,望向月匈腹間那個深深的血窟窿,原來就在方才一瞬間,顧雪城已經徒手穿透了他的月匈腹,輕而易舉地掏出了這隻千年老妖的妖丹!

「不要,不要……還給我……」青夏長老死死盯著那枚腥紅的妖丹,疼得整個人都縮了起來,身下慢慢浸出一灘淡黃色的尿液,竟然已經失禁了。

片刻之後,他的瞳孔慢慢散了,漸漸幻化出了原型,竟然是一隻灰色的老狐狸。

眾人望著那具屍體,一片鴉雀無聲。

顧雪城垂眸看著青夏長老軟綿綿的屍體,雪白的臉龐還是一片冷冷淡淡,既沒有不忍,也沒有快意,而後五根修長的手指,忽然微微一轉。

一枚金色的日晷緩緩浮現在他手心。

乾坤晷動,日夜變幻。

青夏長老陡然睜開眼睛,腦海裡一片空白,而後發現自己竟然一切完好,月匈腹間沒有那個可怕的血窟窿,妖丹也好好地懸浮在丹田之中,他死死盯著顧雪城,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

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這個千年修為的一族之長,在這位淩雪帝君麵前,隻是一條可以隨意揉搓的可憐蟲子。

顧雪城垂眸看著他,雪白的臉龐一片淡漠,而後,他用潔白的袖口緩緩擦去了畫像上那口濃痰,再次問道:「你可認識他?他如今在哪裡?」

青夏長老再也不敢造次,恭恭順順地趴伏在冰冷的白玉地麵上,顫聲道:「小人看這畫像十分眼生,求,求帝君再多告知一些細節,小人或許能夠想起些什麼。」

顧雪城沉默了片刻,才輕聲道:「他是本座的兄長。很多年前,本座年少之時……」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簡單地把那些往事大致說了一遍,青夏長老呆呆聽完之後,又仔仔細細看了看那幅畫像,而後緩緩搖了搖頭:「他不是小人族人,或許,或許是流落在外的狐族散仙。」

「散仙?」顧雪城蹙眉道。

青夏長老解釋道:「狐族散仙和人族散修一樣,沒有宗門倚靠,隻能自行修煉,缺少各種秘籍和天材地寶,修為很不容易提升。」

顧雪城蹙眉道:「本座不關心他的修為,本座隻關心他如今在什麼地方。」

青夏長老觀察著顧雪城的表情,小心翼翼道:「方才帝君說,他為帝君擋過一劍,後來又自盡過一次?」

顧雪城似乎不想聽到「自盡」之類的詞眼,有些煩躁道:「嗯。可是狐族不是有九條性命嗎?第一次離開的時候,他親口跟本座說,小狐狸隻是回去了;第二次離開的時候,他留下的那封絕筆信,也隻是說……與君長訣,勿復相見。」

他頓了頓,啞聲道:「隻有活著,才談得上什麼勿復相見,所以,他根本沒有死。」

青夏長老小聲道:「他是散仙,沒有宗門倚靠,也沒有天材地寶,方才帝君又說,他性情純善,不肯吃人血肉,也不肯奪人修為,那麼,他最多隻能在自己的性命之外,再修一條性命。帝君也說了,在前世夢境之中,他的原身隻有一條狐尾。」

顧雪城蹙眉道:「什麼意思?」

青夏長老囁嚅道:「隻有一條狐尾,意味著除了自己的性命之外,隻多修了一條性命。而他……他已經死過兩回了。至於那封絕筆信裡麵,為何隻說勿復相見,沒有提及身消道隕,或許,或許隻是為了安慰帝君。」

顧雪城語氣冰冷:「你有何憑證?」

青夏長老硬著頭皮道:「十二年沒有音訊,多半……多半早就沒了。他心灰意冷,臨死前用靈氣許下願力,軀體化為生前最喜歡的梨花花瓣,魂魄化為天地之間的縹緲靈氣,從此消失了。」

顧雪城死死盯著青夏長老,雪白的臉龐陰沉得幾乎滴下水來,威壓洶湧起伏,宛如山雨欲來。

電光石火間,他月要間赤茫閃動,赤霄已然化為一條腥紅長鞭,「啪!」一聲狠狠抽落在青夏長老身邊,一時間白玉碎裂,石屑紛飛!!

顧雪城啞聲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詛咒他。本座九年前在乾坤晷裡見過他,他……他過得很好。」

「帝君饒命,帝君饒命!」青夏長老匍匐在地,一邊拚命磕頭,一邊瑟瑟發抖,幾乎又要嚇得失禁了。

淩霄大殿裡死一般地寂靜,隻有青夏長老「砰砰」的磕頭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羅仙才戰戰兢兢地站了出來,囁嚅道:「帝君,當時您不顧身子,一邊用精血為周峰主重塑軀體,一邊日日夜夜啟動乾坤晷,如此一來,極易損傷心性。或許,或許九年前那一次,您是在昏昏沉沉之中,看到了自己的心魔幻境。」

顧雪城低垂眸子,臉色一片慘白。

羅仙繼續硬著頭皮道:「正因為是偶然產生的心魔幻境,所以,您隻在九年前看到過周峰主一回,後來就再也沒有看到過。倘若不是心魔幻境,倘若周峰主還活著,這麼多年了,您沒日沒夜地啟動乾坤晷,總能再看到一回啊……」

顧雪城緩緩抬起眸子,死死盯著羅仙,漆黑的眼珠冷得仿佛兩枚浸在冰水裡的黑水晶,月要側赤霄「嗡嗡」低鳴,似乎隨時準備取人性命。

他一字一頓道:「羅仙,你也咒他?」

羅仙嚇得膝蓋一軟,直挺挺地跪了下來:「帝君,屬下萬萬不敢啊!」

林思韻也硬著頭皮站了出來:「帝君,屬下一直覺得,這麼多年了,您和那位……那位玄淵帝尊一直試圖尋找周峰主的魂魄,您有無數的搜魂法器,玄淵帝尊有四寶之一的煉魂缽,可是整整十二年了,沒有找到一絲魂魄。依屬下看,隻怕……隻怕凶多吉少。」

陸子霖點了點頭,低聲道:「然。」

林思韻帶頭跪下去,而後三位峰主、清風明月使、滿殿修士都紛紛跪下了,叩首道:「請帝君明察。」

「放肆!」顧雪城踉蹌著後退了幾步,啞聲喝道,「你們都和那個千刀萬剮的白晨雨一樣,認定他死了!一直咒他!」

眾修士匍匐在地,鴉雀無聲。

顧雪城緩緩掃視著大殿裡黑壓壓跪著的人群,眼睛裡漸漸布滿了血絲,月匈口滾燙的殺意陣陣翻湧。

淡金色的乾坤晷在半空緩緩轉動著,月要間腥紅的赤霄「嗡嗡」低鳴著,這兩件天下至寶仿佛感覺到了主人的絕望狂怒,隨時要擇人而噬。

大殿裡一片死寂,沒有任何人敢說一句話,隻有赤霄冰冷低沉的嗡鳴聲,仿佛死亡的巨大陰影,懸浮在每個人的脖頸之上。

過了許久許久,顧雪城緩緩抬起眸子,望向遠處漫山遍野的雪白梨花,洶湧的殺氣終於緩緩平息下來,而後啞聲道:「今日梨花正好,本座不想大開殺戒。」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便拂袖而去,眾修士長長鬆了口氣,隻覺得後背冷汗津津。

顧雪城如同幽魂一般,一個人孤零零地回到雲雪樓,跌坐在那張白玉大床上,怔然看著那具自己用梨花花瓣勉強拚湊而成的身體。

他怔怔地看了一會兒,忍不住輕輕扌莫了扌莫那冰冷的臉頰:「他們都在胡說八道,對不對?你是小狐仙,怎麼會死呢?你第一次離開之後,沒幾年就回來了,第二次離開之後,我還在乾坤晷裡麵看到過你……」

那人低垂著睫毛,沒有一絲回應,鬢邊一縷黑發漸漸幻化為了雪白花瓣,似乎是靈氣不足了。

顧雪城嚇了一跳,趕緊咬破左手食指,小心翼翼地湊在對方唇邊,把一滴精血滴了進去,右手則輕輕抵住對方小腹丹田,輸入了一股純淨的十全金丹靈氣,終於維持住了那具梨花化成的脆弱身體。

他鬆了口氣,呆呆望著那張沉靜俊雅的麵龐,眼睛裡慢慢浮上一層傷心,小聲道:「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不回來呢?那個白晨雨,他以前覬覦你,後來詛咒你,還三番五次地來挑釁我,我真想殺了他,可又怕你不高興,就一次次地放過他……」

他頓了頓,又啞聲道:「你從小就教我,讓我仁厚待人,讓我心月匈寬闊,可是我有那樣的父親,天生心性不好,你若一直不回來,我真的沒法撐下去,十全金丹,可成仙,可成魔,我都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變著法子威脅了一陣之後,顧雪城又放柔了聲音,誘哄一般道:「你回來吧,等你回來了,我就舉辦大婚典禮,那個時候,雪白梨花開滿淩霄城,天下賓客蜂擁而至,我會告訴他們,是我苦苦纏著兄長,非要兄長做我的道侶……」

他像過去那數千個日日夜夜一樣,絮絮叨叨了許久,種種承諾,種種威脅,種種哀求,可是那具身體也和過去那數千個日日夜夜一樣,長睫低垂,不言不語。

「哥哥,你能不能看我一眼,就一眼……」

顧雪城聲音漸漸哽咽了,他看著那毫無生氣的蒼白臉龐,忽然說不下去了。

他回想著青夏的篤定語氣,回想著眾人的苦苦勸誡,回想著白晨雨絕望淒厲的惡毒咒罵……慢慢地,一股極深極深的寒意從他心底滲了出來,一個他從來不敢想,也不願想的念頭,漸漸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或許……或許那人早就不在了。就像他的族人說的那樣,身體化為他生前最喜歡的雪白梨花,魂魄化為天地之間渺茫的靈氣,來得乾淨,走得灑脫,從此無處可尋。

因為那人是小狐仙,因為那人死而復生過,因為那封溫柔寬慰的絕筆信,因為九年前那場如夢似幻的心魔幻境……讓自己有了幻想的餘地,有了可笑可憐的祈盼。

於是,自己死死抓著那幾根救命稻草,不願麵對冰冷的現實;不願麵對白晨雨恨之入骨的惡毒咒罵;不願麵對根本找不到一絲魂魄的事實;不願麵對眾人把自己當成瘋子般的憐憫目光……

自己一廂情願地認為,那人以前回來過,所以這次還會回來,然後拚命尋找天材地寶,拚命為他重塑身體,細心做好各種準備,滿懷期望地等待著……

整整十二年了,自己竟然一直固執地相信著,被那樣殘忍地羞辱淩虐之後,滿頭長發一片雪白之後,心灰意冷地從雲雪樓上一躍而下之後,那人還會回來。

自己真是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顧雪城漸漸有種渾身發軟的感覺,好像苦苦支撐了很多年的脊柱,忽然被毫不留情地狠狠抽走了,月匈口一片空空盪盪,仿佛大夢初醒一般。

原來,那人已經死了十二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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