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1 / 2)
市中心一堆堆對錢包不友好的壞處以外,好處也是很明顯的,配套完善,什麼都方便,醫院五分鍾就到了。
醫生幫昭棠處理傷口,確實不嚴重,換個地方甚至都沒必要來醫院,但因為傷的地方太敏感了,醫生也格外小心。處理完傷口後斟酌著開了藥,又叮囑昭棠:「最近這段時間注意防曬,別曬太陽,最好對電腦也別太長時間,否則紫外線容易引起色素沉澱。這麼漂亮的姑娘,留疤就可惜了。」
昭棠應下,道了謝,這才和民警離開醫院,回到派出所。
這附近的派出所就在歲宜博物館和鹿溪飯店之間,在一條兩車道的街道上。
沒在主路上,九點後,沒什麼人也沒什麼車,顯得很安靜。
昭棠的傷雖然在臉上,但傷口沒有異常,又是毫無刑事行為能力的小孩子所傷,這種情況就屬於民事糾紛了。到了派出所也是警察幫著雙方調解,調解兩次不成就法院起訴。
昭棠跟著民警走進調解室,居中坐著調解民警,一側,隻有昭錦程和鄭菀晚。
鄭菀晚見到昭棠,立刻起身迎過來,盯著昭棠的臉,神情滿是擔憂:「棠棠,傷口不嚴重吧?」
又恨恨罵了句:「昭浩這小混蛋,我回去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昭錦程站在鄭菀晚身後,目光落在昭棠的傷口上。
這會兒似乎更紅了。
他皺了下眉:「醫生怎麼說?」
昭棠安靜地看著他,沒吱聲。
氣氛有些尷尬,還是一旁陪同的民警打了個圓場。
昭錦程聽見民警說小心別留疤,眉頭擰得更深:「你看的什麼醫生?怎麼這麼點兒小傷都治不好,我現在就幫你約最好的醫生……」
昭棠心中煩躁陡生,打斷昭錦程:「不必了。」
她看著眼前的這兩個人,冷漠道:「也不必調解了,我們直接法院見吧。」
話落,頓時所有人都愣住,包括在場兩名民警。
昭錦程覺得荒唐,忍無可忍斥了一句:「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就為了這點兒事,你鬧到派出所不夠,現在還要鬧到法院,你這麼大人了跟個孩子計較,你還真不嫌丟人啊你!」
昭棠抬眸看了他一眼:「確實挺丟人的,但丟人的從頭到尾都不是我。」
她看著昭錦程的眼睛,一字一字道:「從頭到尾我都沒有做錯任何事,為什麼一直在讓我退讓?跟個孩子計較?我不應該計較嗎?今天是我命好,傷口不深,他沒有毀我的容,如果再深一點呢?如果我留疤了怎麼辦?如果他打到的不是我的臉,是我的眼睛怎麼辦?你有沒有想過,但凡我運氣差一點,我後半輩子就被他給毀了!」
昭棠眼角猩紅,她用力將眼淚逼回:「你當初就是嫌棄我媽媽身上有了傷疤,嫌棄病痛摧毀了她的美貌,嫌棄她不好看了,你現在也要害我……」
「你給我閉嘴!」昭錦程勃然喝止昭棠,「我跟你媽的事,你沒資格摻和!」
昭棠迎視著昭錦程,抬著下巴,目光無畏無懼。
父女兩人仿佛仇人一樣看著對方,誰也不退讓。
這個時候,昭棠的手機忽然響了。
鈴聲不識趣地將調解室裡的沉寂撕破。
昭棠睫毛動了動,低頭看了眼手機。
路景越。
她深吸一口氣,過了好一會兒,才劃開接聽:「餵?」
「在哪兒?」路景越的聲音像外麵漆黑的夜,暗沉沉的,聽不出情緒。
昭棠閉了閉眼:「還在單位,加班。」
路景越沉默了幾秒:「是嗎?」
昭棠聽見背景裡有一種空闊的安靜,不像是在室內,但她此刻無暇思考,隻聽他淡道:「我來接你。」
昭棠心口一慌,條件反射地拒絕:「別!你千萬別來接我!」
手機裡一片寂靜。
昭棠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抗拒異常激烈,激烈得甚至有些傷人,她心底沉了沉,安靜了兩秒,硬著頭皮放軟語氣:「我的意思是,我的工作還沒有做完,等,等我處理完了,我就回來。」
昭棠不知道,此刻派出所門口停著一輛轎車。
尋常的外觀,黢黑的顏色,在這夜裡,就像是這街上千千萬萬的轎車,平平無奇,不值得多看一眼,全然沒有存在感。
也因為太沒有存在感了,所以她沒有發現,這輛車已經跟了她一路。
從鹿溪到醫院,又從醫院到派出所。
路景越倚在車前,一手拿著手機。
黑夜將他臉上的情緒隱沒,唯有一雙眼睛格外暗沉。
他看著眼前的派出所。
片區派出所,院子進去,矮矮的一棟樓,不大,一眼望到頭。
他站的地方還能看到大廳左邊調解室裡刺眼的白光。
他月匈口怒火翻滾,閉上眼,過了好一會兒,才壓下自己的情緒,平靜無波道:「處理不好就叫我,你還有我。」
昭棠心不在焉說了一聲「好」,飛快掛了電話。
昭棠結束通話,鄭菀晚立刻輕扯昭錦程的衣袖,嗔了一句:「你跟孩子置什麼氣?」
她說著又笑看向昭棠:「棠棠,你看你也不想把事情鬧大吧,我們回家說好不好?我讓昭浩給你道歉。」
昭棠目光從手機屏幕上抬起:「要道歉就在這裡道歉。」
昭棠一臉淡漠:「道歉總要有誠意吧?今晚害我受傷的人,兩個小孩、兩個老人,還有兩個小孩的父母,總共八人,一個都不能少,我要每個人都站在我麵前,一個一個排隊跟我說對不起。」
鄭菀晚顯然沒想到昭棠會提這樣的要求,愣了一下,下意識找借口:「但是現在這麼晚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麼晚了,道歉就免了或者別人代替一下?」昭棠冷笑,「那就不必和解了,我們直接法院見吧。」
昭棠看向調解的民警:「民警同誌,我這個訴求不過分吧?上了法院,法官應該也會支持對吧?」
民警點頭:「對,就是上了法院,該道的歉還是得道。」
調解民警本來就是幫助雙方協商和解的,他覺得昭棠的要求並不過分,畢竟人家小姑娘可是差點毀容呢,現在當事人卻隻是派兩個代表過來……確實不算有誠意。
他又看向昭錦程和鄭菀晚,公平地說:「不僅要道歉,還有經濟賠償。」
鄭菀晚看向昭錦程,目光哀求。
她這些年雖然圓滑,可骨子裡自尊心極強,她大學期間就跟了昭錦程,也曾因為這個男人的年紀被宿舍同學看不起。好不容易等到葉君繁死了,昭錦程也不願意立刻讓她進門,那時候她真的決定放棄了。
她一度離開了歲宜,是真的拚著徹底放棄這個男人,也要維護自己的自尊。
萬幸最後老天待她不薄,昭浩生下來,是個男孩。昭錦程這輩子都想要個兒子,最終還是為了兒子來求了她回頭。
這麼多年,她的自尊心一直都驕傲地被供養著。
如果因為昭棠受傷,要讓她迫不得已向昭棠低一次頭蒙混過關也就算了,可是現在要她把她的孩子、她的父母、她的姐姐姐夫全部叫過來,讓她全家老小所有人站在派出所裡,站在昭棠麵前,排著隊一一向她道歉……那會比當場扇她八個耳光更加讓她難堪。
鄭菀晚不能接受。
如果是這樣,她寧願——
「你也用玩具槍打我一槍吧!」
鄭菀晚看到昭錦程神色鬆動,先一步開口。
她看著昭棠,臉上已經掛不住微笑,拉著臉,擰著脖子。
昭棠看了她一眼,問協調民警:「上法院的話,法官會這麼判嗎?」
民警搖頭:「這不可能。」
昭棠笑了一聲:「那還是法院見吧。」
昭棠轉身就走,昭錦程閉了閉眼:「等等。」
昭棠停下腳步。
鄭菀晚猛地轉頭看向丈夫,眼睛裡滿是不能接受:「昭錦程……」
鄭菀晚覺得丟人,昭錦程隻比她更覺得丟人;鄭菀晚不能接受,昭錦程心中隻比她更加煩躁,他擰著眉反問她:「你想被法院強製執行,當著更多人向她道歉嗎?」
鄭菀晚噎住。
最終,鄭菀晚不得不打電話叫來所有人。
明明昭棠才是受傷的那一個,但全程鄭菀晚的臉色比她更加慘白,整個人搖搖欲墜。
這晚,調解室的燈一直大亮,直到深夜。
長方形的調解桌前,調解民警坐在上方,左側是昭棠。
她坐在椅子裡,一臉冷漠地看著眼前這八個人一個個排隊走到她麵前,一個個對她說「對不起」。
兩個孩子還小,最沒臉沒皮,也最沒有羞恥感,道個歉對他們而言並不費力。
最先是鄭菀晚的侄兒,站在昭棠麵前,怯怯地說:「姐姐,對不起。」
昭浩就要倔強一些了,一開始抿著嘴巴不肯說,不過被民警的威嚴一壓,還是乖乖站在昭棠麵前,說:「對不起。」
然後是鄭菀晚的姐姐和姐夫,尷尬裡帶著幾分自己給自己遞的台階,兩人輪流賠笑說:「對不起啊,是我們沒有教好孩子,我們以後一定好好教育。」
之後是鄭菀晚的父母,臉上的神情已經看得出明顯的屈辱了。雖然年紀可能和昭錦程差不多,但畢竟是上了輩分的人,現在要他們給自己孫子輩的小姑娘低頭道歉,還得是派出所警察見證著,兩個人站在她麵前排隊說對不起。
兩個老人臨到頭還看了眼鄭菀晚,隻見鄭菀晚慘白著一張臉,沒看他們,隻得咬牙道歉:「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