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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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憑無聲地嘆了口氣。

還是心亂了啊。明知不必多看,但他的目光卻還是都給掃了過去。

他隱於袖中的手微微一攥,就像由此汲取了某些力量,終於抬起眼,看向陳晏。

真是奇怪。明明是個這麼簡單的動作,但是怎麼做起來,還要費這樣的力氣?

陳晏對上他的目光。

不知為何,他心頭一跳。

他緊緊盯著顧憑,沉聲道:「顧卿要說什麼?」

有幾個心腹聽出他語氣不對,都納罕地向顧憑掃過去。

顧憑還一言未發呢,怎麼殿下就是這個反應?

顧憑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抬眼打量著他。

他忽然意識到,他很少認真地看過陳晏的臉。最開始的時候他看陳晏,多半隻是通過神情去揣摩陳晏的心思,至於容貌,他從來都是沒有太在意的。雖然朝夕相處,雖然曾經貼近到肌膚相親,雖然他知道陳晏的五官俊美得堪稱無可挑剔,但是,他似乎還真的沒有認真靜下心,像用筆一筆一劃地勾勒一幅畫作那樣,去用目光描摹這個人的麵容。

其實顧憑的沉默並不長,隻是幾息,但陳晏下意識感到不對,他站起身,道:「跟我去——」

他的話忽然斷了。

顧憑抬起手,緩慢地朝他行了一個禮。

這一禮,極規整,極鄭重。

然後他抬起頭,輕聲道:「殿下。臣顧憑,自請離去。」

那一瞬,是絕對,絕對的寂靜。

所有的大臣,無論是方才在殿上對顧憑的安排持何種意見的大臣,都完全震住了。

陳晏盯著他那淡靜的眼,一字一字道:「你說什麼?」

顧憑看著他,這一幕他早有預料,依舊不疾不徐地道:「因臣之故,令殿下聲名大損。臣有罪,無顏侍奉於殿下身側。臣引咎請去。」

「顧憑,你一心為殿下謀劃,那功勞我們都是記住了的。這何罪之有?何況,大丈夫行於世,豈能因流言所累……」趙長起感覺站出來說話,一邊看著陳晏的表情,他的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下去,直到徹底消失。

剛才殿中數位老臣都要求陳晏處理顧憑。這個人,是絕不能放在他身邊了。皇帝已經因此大怒,在馬上就要確立太子的這個節骨眼上,他們誰都承受不了激怒帝王的風險,也不能去承受!諸多處理中,最溫和的,也是得到了絕大多數臣屬默認的,就是將顧憑遠調。過個二三載,待此事風消波平,再將顧憑調回鳳都。而且,經過南疆池陵一行,顧憑的名聲已傳了出去,如今已是樹大招風,被無數雙眼睛盯著,不如外放,還可以避開那些鋒芒。

但是,陳晏不同意。

這種僵持,其實很難,很艱難,趙長起看著,背後都出了一把汗。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顧憑會突然這麼做,說出這麼一番話。

殿內,逐漸有老臣交換眼神,低低交流了幾句,漸漸的,他們說話聲大起來。

陳晏忽然道:「都出去。」

有正準備上前諫言的人強行頓住:「殿下……」

陳晏:「出去。」

他隻吐出了這兩個字,以一種仿佛滲血的力道,周遭的一切在他的視線中都淡去了,隻剩下那一抹白衣的身影,隻剩下那一抹身影,他便是閉上這雙眼,便是這具身體的五感七竅都廢了,都不可再用,他也看得見。

金光,在他們之間拉出了一道道影子。

空盪盪的殿內,隻剩他和他。陳晏走到他麵前,伸出手,將顧憑散下來的碎發別在耳後。

他的動作,很溫柔。但他的眸子,是無比的冰寒。

他輕聲道:「你可知道,這些日子關於我妻室之位的試探,被我擋回去了多少。現在之所以無人妄動,是因為我的態度。你這時與我劃清界限,消息傳到陛下那裡,或許明日就會給我指定妻族。」

顧憑一言不發,一動也不動。

陳晏盯著他,盯著那雙清冽的,透徹的眸子。恐怕萬仞加身的痛楚,也比不上這一刻。

他忽然笑了一聲:「也是,阿憑聰明絕頂,怎麼會不知道。」

他的手指撫上顧憑的側臉,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卻好像牽著身體裡的某一處,被一掌攥碎了。那種用盡全力才能壓下去的痛苦,令他低低地一笑。

他道:「原來,阿憑還是沒有愛上我啊。」

還是沒有愛上他,所以要棄他時,才會這麼果斷地就做了決定。

再沒有哪一刻,讓他這樣清醒地意識到,眼前這個人,是怎樣的清醒到冷酷,理智到殘忍。

如果再來一次,如果他知道無論他做什麼,用上什麼樣的手段,付出怎樣的心力,這個人都不會愛上他。如果他一開始就知道,這個人的心有冷,有多狠……他不會讓自己走到這一步的。

可是,他不知道。

可是。他已經陷進去了。已經愛上了,愛得他生不如死。

陳晏猛地將手從顧憑臉上移開,他的手背上已是青筋暴起!這雙手,這樣的力道,輕鬆就能擰斷一個人的脖頸。

一滴淚打在顧憑的唇上。

那分明是很輕,很輕的一下,卻令顧憑的身體顫了顫。

他低聲道:「殿下,我……」頓了頓,他終於說了出來,「其實我從未想過,能跟你走到白頭。」

以前,就是在秦王府後院的那些日子,他心裡都很清楚,他跟陳晏,是不可能長久的。雖然陳晏骨子裡是有些不計後果,但他的身份,從來就容不下他太過任性。所以總有一天,他顧憑以這樣的身份待在陳晏身邊,會有人看不慣,不可接受,然後出手處理。

就像現在,名稱言順成為儲君的機會就在眼前,這個機會,是斷斷不能放過的。

那些跟隨他,效忠於他的臣子,也不會讓他放過。

要知道,「名正言順」這四個字,在這個時代極其重要。即使坐上龍椅,也並不意味著得到一切。就算是亂世,就算是一代雄主,就算是開國君主,如果是篡竊得國的,在千秋萬代都會留下「慚德」之名,連他自己的臣民的心裡,也會不屑,也會輕鄙。

顧憑閉了閉眼。

他知道的,早晚會有這一天。

是知道的啊,他和陳晏之間不會有什麼結果,早晚會有這一天!

他輕輕道:「殿下,可以在一起的時候,我們便在一起,若是時機不允了,就揮揮手別過。」這些話,其實在他心底轉過很多次,可是,為什麼真說出口的時候,他的咽喉會繃得那樣緊,每說一個字都要用出莫大的努力,才能令發出的聲音不那麼艱澀,不那麼沙啞。

他喃喃道:「……這樣,不好麼。」

陳晏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沒有。

「若是時機不允,那就揮揮手別過……阿憑當真瀟灑。」他低下頭,咬住顧憑的唇瓣,他第一次這樣凶狠地口勿下來,顧憑這才意識到,以前他以為陳晏口勿得最凶狠的時候,他其實都在克製著。

在他們的唇間都嘗到了血腥氣時,陳晏放開了他。

他俯在顧憑耳邊,冷冷地道:「想與我就此別過,一刀兩斷麼?」

空盪的風聲在大殿中回盪,顧憑聽見他道:「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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