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永夜無光(11)(1 / 2)
幽林墳穀,初落之處。草木陰鬱,骷髏踏足。
八匹黑馬落地,血仆隱沒無蹤。公爵摟著他的夫人從車上下來,也不管林間的枯枝敗葉、腐爛泥土,徑自踏了上去。
一瞬黑氣繚繞,陡然鋪成大毯。在黑氣的侵蝕下,植物凋敝、動物衰亡,它如黑水般淹沒周遭,徒留一塊寒磣的墓地在中間。
公爵本是帶笑的,可在察覺墓碑被人動過之後,驀地陰沉了臉。
有人來過這裡!
是誰?
他曾對利奧波德一族的墓地下過詛咒,除非是比他更尊貴、更正統的公爵來到此地,否則任何靠近這裡的人都將淒慘死去。
自詛咒下定開始,一切都在按照他說的形式進行。這麼多年過去了,詛咒從未失手。樹林內白骨遍地,使墳塚變成禁忌中的禁忌。
然而……
「我親愛的愛彌紗。」公爵轉過頭,與他的愛人額頭相抵,「你來過這片墓地嗎?」他淺口勿她的唇角,「你知道的,我的詛咒永遠不會針對你。」
愛彌紗擁抱他:「我的公爵,我每天跟你在一起,怎麼會獨自來到墓地呢?這兒的泥隻會髒了我的裙擺和水晶鞋。」
公爵輕笑,又陰沉沉地看向「復原」的墓碑。他注視著貝內爾·利奧波德的名字,深沉的舊恨漫上他的心口,仿佛心髒處插了一把銀劍,生疼。
「手下敗將。」他諷刺道,「誅滅惡魔的一族最終被惡魔誅滅,多麼可笑。」
但凡利奧波德一族肯安分地當個伯爵,世代繼承爵位、本分守己,都不會淪落到滅族的地步。可他們非要與世道作對,不僅收容女巫、幫扶她們的後嗣,還以「滅魔」為貴族血統的己任,一直與惡魔抗爭。
仿佛世間的真善美、偉光正都匯聚在他們身上,令人看得生厭。
他殺了他們,並掠奪了他們的一切。
「我的公爵,你在不開心嗎?」愛彌紗撫上他的臉,幽幽一嘆,「不過是一塊拚湊起來的墓碑而已,要是惹你不開心了,那就讓它消失吧。」
說著,她看也不看墓碑,隻伸出手輕輕一撫。就見墓碑寸寸皸裂,很快化作一堆齏粉零落在腐土中。
公爵笑了:「我親愛的、深愛的愛彌紗,你總是能讓我高興起來。」
愛彌紗閉上眼抱緊他:「因為你是我最愛的人啊……」
所謂的夜行散步似乎隻是出來「掃墓」,掃墓完畢即刻返程,真是片刻也不逗留。八匹骷髏黑馬再次飛天,紮進月光與星輝的海,隻是環繞著馬車的黑氣太過濃重,遠遠看去就像一片遮天蔽日的烏雲。
夜間飛行總是愜意,畢竟黑夜是魔物的天下。
可偏偏今時不同以往,竟然不止一隻惡魔倉皇飛走,仿佛身後追著什麼窮凶極惡的猛獸。
「跑!快跑!她來了,她來了啊——」
血仆正要斥一句「無禮的賤種」,誰知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下一幕嚇得說不出話。隻見一道流光從身後襲來,當場貫穿了惡魔的月匈膛。它慘叫一聲從高空跌落,在下墜的過程中一點點化作灰。
卻見那道流光不但沒跟著落下,反倒穿過惡魔的月匈口飛了出來。它在空中繞過一個弧,忽地加速飛行,精準無誤地飛回主人手裡。
厲蘊丹握住了昆吾太和劍!
雖說這是劍修的東西,但對她來說相當好使。神劍有靈、自動認主,既能投擲出去,還能自行回來,都不需要她用天蛛冰絲去拴,簡直是居家旅行、殺魔越貨的必備精品。
就像現在,她靠投擲神劍已射殺十七八隻惡魔,而下一個目標——
厲蘊丹一劍摜向馬車,就見那血仆被神劍強大的殺氣籠罩,竟是動彈不得。到底是正道神劍,對惡魔總有這樣那樣的克製力,血仆的心髒被劍氣攪碎,當場殞命。
天馬嘶鳴一聲,像是吹響了戰鬥的號角。它前蹄一揚,羽翼帶動身體朝馬車滑行,俯沖之勢又快又狠。就在厲蘊丹拔出橫刀攻向車廂時,四散的黑氣忽然凝聚,匯成一麵閃爍著黑色六芒星的大盾。
橫刀狠狠劈在盾上,擦出金色的火花。伴隨著「咚」一聲沉悶的巨響,大盾四分五裂,厲蘊丹也被氣浪掀飛出去。
頭一回空戰,她的經驗委實不足,平衡感也不好,一下子就被沖出十幾米遠。天馬立刻振翅掉頭,接住厲蘊丹。卻不想公爵已打開車門,提起一把漆黑長劍劈斷了其中四匹骷髏黑馬的韁繩。
接著,他們從一體分成兩半,四匹黑馬載著公爵夫人離開戰區,而公爵的身後張開漆黑的羽翼,額頭冒出惡魔的雙角,連雙手也化作了爪子。他早已習慣空戰,當下便朝弦月發出一聲嘹亮的嘶吼,召喚來源源不斷的惡魔!
「獵魔人?」公爵注視著厲蘊丹,又自我判斷道,「不,獵魔人沒有這種實力。」
又看向一身聖潔的天馬:「神聖物種?」
難以置信,早就滅絕在這片大陸上的神聖物種竟還有遺留。並且,它的血聞上去很純粹,似乎一點都沒有被稀釋過。這怎麼可能?從神聖物種消失至今不知道過了多少個千年,哪怕是親族之間的繁衍,都不可能保持如此純粹的血脈。
它更像是一代種或二代種,譬如惡魔中的純血,珍稀又高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