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宿舍(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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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況就是這樣,這位同學因為要轉學,主動放棄了學校為他提供的宿舍。我記得你父母很支持你住宿對不對,回家和他們商量一下,有結果了就……葉玨?」

窗外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雨水自房簷滴下,劃過透明的窗戶,發出輕微一聲悶響。

葉玨回過神,辦公室裡暖氣充盈,年級主任擔憂的看著他:「怎麼了?」

「沒事,」昨晚一夜沒睡好,直到此刻眼下還有些青黑,葉玨有些遲疑的問:「老師,住宿費用的話……」

年級主任說:「何子然同學先前申請宿舍,申請的就是學校剛建成的一棟大樓,你如果同意的話,我們會為你降低費用。」

……剛建成的宿舍大樓。

一聽就很貴。

想到葉父葉母一個月才幾百塊錢的工資,葉玨沉默片刻,「老師,我之前聽說學校有一部分老式宿舍樓,我能不能住那。」

「老式宿舍樓?」年級主任頓了頓:「……可以是可以,不過住那裡的同學很少,葉玨同學,我建議你住新式大樓,費用的話我可以幫你申請減免。」

「或者你回去和你父母商量一下?」

「不用商量了,」葉玨鬆了口氣,「我就住老式宿舍樓吧。」

年級主任麵上有些焦急,「你確定嗎?葉玨同學,你有什麼顧慮可以告訴老師,新式大樓……」

看出葉玨麵上逐漸浮現的茫然,年級主任話鋒一變,「也好,既然你已經選好宿舍了,那我現在就帶你去看床位。」

這話題變得太快,葉玨下意識隨著他往外走:「現在就去看宿舍?可我下節還有課。」

「沒事,葉玨,你去吧。」

不遠處的薑和平樂陶陶的抿了口茶水,看他的眼神格外溫和,忍不住又發揮絮叨的特長,開始念叨。

「之前知道你家在案發地點附近我就很擔心,你願意住宿我還真是放心不少。」

「不過老式宿舍樓不是一直都有床位嗎?」他奇怪的看向額頭滲出汗水的年級主任,「之前我怎麼聽說沒床位了?」

年級主任心跳漏了一拍。

眼角抽搐著答:「……是信息有誤差,我們一直以為大家想住的都是新式大樓。」

如果是新式大樓,那確實床位緊缺。

薑和平沒多想,「原來如此。」

*

跟在年級主任身後,葉玨心情復雜的經過(九)班。

正是上課時間,英語老師麵容嚴肅的抽查同學們的背誦。

班內氛圍凝滯。

後排角落裡,裴珩沒有玩手機,也沒有看書,氣息莫名冷燥,敏銳覺察到旁人的視線,他抬眼掃來。

鳳眸黑漆漆的,透著些化不開的沉鬱。

下意識移開視線,葉玨倉促的跟上年級主任的步伐。

走了兩步才發現自己同手同腳。

「怎麼了?」年級主任問他。

他搖搖頭。

明明已經住校,積於心底的不安卻依舊如一片陰影,揮之不散。

「沒事,」他心事重重的道:「我們走吧,老師。」

……

如年級主任所言的那般,老式宿舍樓距離教學樓很遠。

許是暑假剛翻新過,外表塗了一層白色的油漆,樓層不高,隻有四層,後麵不遠處是一片小樹林,隔開了施工工地與住宿區。

雨聲嘩嘩。

漫天小雨間升起薄薄一層水霧。

兩人撐著傘,進了宿舍樓。

登記處的管理員看他們一眼,問道:「張老師,又有學生住宿啊?」

年級主任顯然和她熟悉,聞言點點頭:「是啊,我們年級那幾個小子沒再晚睡吧?」

高三年級的學生們都很有緊迫感,前段日子半夜不睡覺,偷偷躲在廁所背書,吵得高一高二年級的學生不堪其擾。

想起這件事,管理員忍不住嘆氣:「沒背書了,不過老是蒙在被子裡做題。」

比起背書,這件事聽起來便正常不少。

無奈一笑,年級主任沒再多說。

老式宿舍樓的住宿條件沒有葉玨想象中的艱苦。

一層樓總共三四間大宿舍,每間宿舍住二、三十個學生,走廊對麵是洗衣房和小浴室,浴室隔間不少,隻在固定時間開放。

年級主任推開一扇門,入目便是軍綠色的床褥被罩,「一會兒給你父母打電話,讓他們把你的行李送來,今晚你就可以入住了。」

葉玨一愣:「今晚?」

「嗯,」年級主任說:「床褥被罩都由學校提供,讓你父母給你送點秋□□服。現在時間緊迫,辦完住宿你就去上課吧,剩下的我來和你父母說。」

在他的勸說下,葉玨給葉母打了個電話。

說了學校有床鋪的事後,葉母明顯高興起來,「好好好,我們馬上就被行李給你送去。」

「不用給我拿太多東西,帶兩件秋□□服就行。」

葉母絮絮叨叨:「那可不行,牙膏牙刷洗臉盆都得準備。今天下班早,我把這些東西給你送過去,你好好念書,其他什麼都不用管。」

「葉子,媽媽看了你上次月考的成績,英語成績不太好啊。有問題就多問問老師,不要害羞,你哥哥和妹妹英語都不錯……」

她語氣中滿是望子成龍的期許。

葉家大哥成績優秀,順利的考上大學後同樣順利的找到工作,現在是親戚朋友們誇贊的對象,葉婉雖然才初一,每次家長會也是老師重點表揚的學生。

葉父葉母因此更擔心葉玨的未來,許是出於愧疚,又或許是因為葉玨天性內斂,葉母沒少暗示性的告訴他,學習很重要。

拿著電話的手頓了頓,辦公室充盈的暖氣吹在身上。

葉玨垂眸,輕輕應了聲:「我知道的,媽。」

又說了兩句話,葉母先掛斷電話。

她還在廠子裡工作,不能離開工位太久。

年級主任找出家校聯係薄,準備登記葉玨住校的情況。

預備鈴聲適時響起。

「走吧,葉玨。」拿起教案,薑和平沖葉玨招招手,順便把昨天的語文試卷遞給他。

空曠無人的走廊上,各班同學做著課前準備,薑和平慢悠悠道:「葉玨,你語文成績不錯,要繼續保持啊。」

還沒說話,葉玨便聽他更加溫和的道:「每個學生都會偏科,我記得你之前是在鄉下讀書,英語本來就難學,咱們一步一個腳印,打好基礎慢慢來。」

腳步一頓。

葉玨偏頭看向他。

薑和平佝僂著背,身材不高,眼睛卻帶著笑。

他總是這樣的態度,說話做事不緊不慢,就連(九)班上次月考平均分倒數,也不生氣,隻耐心的和同學們分析問題。

「……嗯,」心頭喘不過氣來的感覺漸漸消散,仿佛卸掉了一塊巨石,葉玨點頭:「老師,我會的。」

話鋒一轉,薑和平笑著說:「既然如此,我再給你調個位置吧。」

「嗯?」

「咱們班各科成績最平均的就是裴珩。」

薑和平說:「裴珩就是咱們班這次的第一,也是咱們班班長,你應該不認識他,不過他這孩子很有責任心。」

「這次月考結束,我打算按成績分座位,搞個『幫扶計劃』,讓大家一起進步。你覺得怎麼樣?」

*

直到進了班,葉玨依舊沒能回神。

試卷已經分到每個同學手裡,薑和平催促同學們趕快查看錯題,給大家五分鍾的時間改正。

「……葉玨?」

耳邊響起薛玲玲的聲音,葉玨轉頭,用紅筆改正錯題的薛玲玲困惑的看著他:「你怎麼了?」

葉玨不明所以:「嗯?我沒事。」

「你的試卷都掉地上了,」薛玲玲無奈道:「掉半天了,還沒事?」

這才發現自己手上拿的是草稿紙,葉玨連忙撿起卷子,尷尬的笑笑:「謝謝。」

看出他不想多說,薛玲玲也沒問,隻是指著一道題問他:「這道文言文翻譯我感覺我沒做錯。」

葉玨接過她的卷子,「嗯,我看看……」

後排角落,談宋忍不住「嘖」一聲。

看著身旁沉默不語的裴珩,他幸災樂禍道:「新同學很受歡迎嘛。」

天空黑沉,烏雲翻滾。

這場秋雨過後,即將步入深秋。

裴珩沒搭理他,隻翻看著手機。

不知看到了什麼,他眸色越沉,仿佛結了一層冰。

不是他一向寶貝的不行的小靈通,而是裴父給他買的新手機。

談宋掃了眼,便不感興趣的收回視線:「跟你想的一樣,新同學住的是老式宿舍樓。」

動作一頓,裴珩道:「那邊呢?」

「何偉已經主動申請轉學了,」談宋回答:「何子然這個學期也來不了學校,那群跟他們混的傻逼現在都縮著腦袋做人,放心吧,宿舍裡頭沒問題。」

在此之前,何偉、何子然最愛欺負的便是老宿舍裡的學生。

這些學生無一例外不是外來務工子女,家境說不上富有,受了欺負也隻能默默忍受。

葉玨若是正常入住,恐怕早就被兩人盯上了。

如今這兩個混蛋玩意一個轉學、一個休學,不僅住宿的同學們鬆了口氣,就連那些和他們一個班的同學們也安心不少。

「不過你那個二哥,真是……」談宋眼中滿是鄙夷:「秋後的螞蚱。」

裴家情況特殊,裴父原姓紀,後來入贅裴家,改了姓。

裴珩回歸裴家後,兩個哥哥視他為眼中釘,裴父裴母沉浸愛河,對兒子的處境一概不知。

前段日子,裴家老二從裴珩房裡扒出了裴珩的手機。

那是部破破爛爛的小靈通,他不信邪,翻看許久,卻什麼消息都沒找到,轉頭還撞上了放學回來的裴珩。

當天晚上,裴家老二被裴珩打進了醫院。

裴珩因此被關半個月的禁閉。

談宋知道的很清楚,那部小靈通裡確實什麼消息都沒有。

很久很久以前,那時他和裴珩還不是朋友。

有天放學,他邀請裴珩去自己家玩,總是寡言沉默的男生第一次抬頭看他,兜裡揣著一部小靈通,靜靜地點下了頭。

那天傍晚,他和許煜在打遊戲。

裴珩則坐在書桌後,將小靈通裡的短信全部抄寫到一個筆記本上。

臥室昏黃的燈光灑在他身側,他麵色蒼白,垂斂的眸中一片黑沉,格外沉默地將信息從頭到尾再看一遍,每看一條,便緩慢的刪除一條。

從1998年的那個冬天,到這個深秋。

那些來自偏遠山村的消息,每一條都有被珍惜對待。

無法回信的每一天,談宋都能看見他認真的翻看那個筆記本。

密密麻麻的字跡中,偶有墨水暈開,那是時間留下的痕跡。

這樣的日子持續的太久。

久到就連他和許煜都認識了那個隻存在於筆記本裡的男生。

姓葉。

名字叫什麼不清楚。

裴珩捂得太緊。

直到半個月前,裴家老二故技重施,再一次試圖查探裴珩的手機。

裴珩終於發了狠。

談宋這才後知後覺的察覺到,裴珩開始清算這些人了。

這次不是近乎消沉似得漠視,而是真真正正的清算,仿佛被觸了逆鱗的凶獸。

裴家老二如今所做的一切反抗,不過是垂死掙紮。

想到這,談宋看著裴珩緊蹙的眉心,不解道:「人都被你清理完了,你還擔心什麼呢?」

緩緩合上手機,裴珩說:「沒清理完。」

談宋:「嗯?」

角落大片大片傾灑而下的陰影中,裴珩語氣生冷,捏著手機的指骨用力到泛白,眼眸深處,是濃鬱翻滾的戾氣。

「還差一個。」

*

歷時一個星期,葉玨逐漸習慣了住宿環境。

晚自習放學後,他先去水房洗漱,等他收拾完自己,嬉鬧不已的室友們才爭先恐後的去搶占水池。

今天晚自習上的數學課,最後一節課老師嗓子啞了,把試卷發下去讓同學們自己寫。

不會的題太多,他沒敢問裴珩,小心翼翼的裝作和他不認識。

倒是談宋很熱情,把裴珩的卷子塞到他手裡,還說了些不知所雲的話。

「嗐,客氣啥,都是你的。」

他瞥了眼裴珩。

角落裡的男生神色漫不經心,不知道在回誰的話,語調輕淡:「嗯。」

很沒出息的紅了耳廓。

他乾咳一聲便開始琢磨數學題,復雜的公式和大量的計算混合於一處,他做的心累,隻想趕快躺上床睡一覺。

室內聲音漸弱。

近三十個人的大宿舍沒了人。

葉玨睡在下鋪,迷迷糊糊中,感覺渾身難受。

耳邊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

目的性極強,緩慢的、一步一步走到他床邊。

明明蓋著被子,屋內門窗也緊閉。

葉玨卻覺得冷,像暴露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被一道粘稠的、興奮地目光自上而下的巡視。

……好惡心。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他竭力想睜開眼睛,眼皮卻像沾了膠水,無論如何也動彈不得。

那人影一點點俯下身,指尖朝他碰來。

惡寒的冷意流便全身,眼尾的小痣隱隱快被一片陰影覆蓋。

電光火石間,一聲怒喝響起。

「你誰啊?」

陰影徹底僵住。

慌亂間收回定在半空中的手。

新鮮空氣吸入鼻腔,心跳的快要爆炸。

葉玨聽見了隔壁床男生的聲音,男生名叫胡子豪,人高馬大,同樣來自於小山村,很是照顧他。

「……我是新來的宿管。」

他終於聽見了人影的聲音,如他感受的那樣,尾音拉長,粘稠嘶啞。

「宿管?」另一道略顯銳利的男聲響起,是陳奇瑞:「我怎麼沒見過?」

「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

陳奇瑞不依不撓:「那你站葉玨床前乾嘛?」

新宿管一動不動,緩慢的說:「我在查人數,他怎麼叫也叫不醒……」

「怎麼叫都叫不醒?」陳奇瑞無語道:「大晚上的你叫醒他乾嘛?」

「我們人都是齊的,你快查吧,一動不動的在那站著,嚇誰呢?」

床邊的男人向前移動。

那股令他頭皮發麻的注視終於遠去。

葉玨手指顫了顫,掀開一點眼皮。

困倦的思緒徹底抵抗不住,他又睡了過去。

這幾天為了彌補成績上的不足,他每天五點多就起床,晚上偶爾也會蒙在被子裡做題,又因為神經緊繃,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覺。

困意來勢洶洶,再次醒來時,已經是早上五點二十。

胡子豪正在穿衣服。

天色黑沉,雨聲喧雜。

瓢潑大雨充斥於天地,重重的拍打在窗戶上,伴隨而來的,是呼嘯肆虐的狂風。

「你醒了?」

用極小的氣音同他打了個招呼。

胡子豪說:「我去刷牙。」

對他點點頭,葉玨疲倦的閉了閉眼,同樣開始穿衣服。

這場雨實在太大。

比之前幾天淅淅瀝瀝的小雨,猶如小巫見大巫。

天地被籠罩在一團黑暗中。

六點多的天,依舊灰蒙蒙的,不見一絲光亮。

洶湧的風吹得葉玨渾身冰涼。

他站在大廳角落,蹙眉盯著宿管。

還是熟悉的阿姨,阿姨慈祥的對學生們打招呼,「早上好,早上好。」

「阿姨,咱們這是不是來新宿管了?」

穿著紅色短襖的女人奇怪道:「新宿管?沒有哦,我乾的好好地,可不知道什麼新宿管。」

陳奇瑞一驚:「可昨晚有個男人來我們宿舍查寢……」

「什麼?!」女人比他還慌,「你們哪個宿舍的,不會是小偷吧?有丟東西嗎?」

「我們是203的。」

和她報備了基本情況,陳奇瑞一臉晦氣:「我就說那男的鬼鬼祟祟的,果然是小偷!」

胡子豪安慰他兩句,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風雨中。

大廳角落,葉玨麵色蒼白。

身邊來來往往的同學們有說有笑,即使天氣不好,但大家依舊懷著如往常無異的心情趕去教室。

他緩緩呼出一口長氣。

時光回溯,數年前小山村的經歷再次讓他肯定了一件事。

……他被盯上了。

*

*

青藤一高每半個月放一次假。

今天是星期五,下午隻用上三節課。

直到進班,葉玨才聽說了一件大消息。

「抓到了!」周婷喜出望外:「那個拐/賣婦女的人/販子終於抓到了!」

薛玲玲一愣:「抓到了?」

「我舅舅是警察署的,」壓低了聲音,周婷左右看看,像說秘密一般告訴他們:「他們已經確定了嫌犯的身份,今晚就要展開抓捕行動。」

「那個嫌犯好像是住在銀河小區的住戶,葉玨,我記得你們家在成安小區,你今晚千萬別隨便外出。」

葉玨一愣,遲疑地點點頭:「……銀河小區?」

「對,」周婷說,「嫌犯利用地理位置的便利,先躲在屋子裡,通過窗戶觀察經過巷子的女工,找到機會就下手。那片沒有監控,誰都發現不了。」

收拾書包的動作越發的慢。

葉玨蹙緊眉頭:「……好。」

如果嫌犯住在銀河小區,那麼那股一直凝聚在身上、卻又無處可循的惡心視線便有了合理解釋。

難怪他明明感覺有人在看著自己,卻找不到蹤跡。

可嫌犯為什麼會盯上他?

就像數年前的劉旭那樣……他們為什麼總是會盯上他。

莫名想到昨晚那陣令他惡心的視線。

葉玨胃裡頓時翻滾起來,眼尾的小痣並沒有被觸扌莫到,卻讓他一陣惡寒。

找薛玲玲借了鏡子,他看著鏡子裡麵無表情的自己,厭煩的情緒愈盛。

重重搓了搓那點昭示著不祥的淚痣,他壓下心中的反感,把鏡子還給薛玲玲。

淚痣隨著眼周升高的溫度,顏色鮮艷。

仿佛被染成了穠麗的紅色,點綴於細長瀲灩的瑞鳳眼眼尾,漂亮的令人心驚。

薛玲玲靜了幾秒。

從他手中接過鏡子,乾咳一聲。

下午第二節課下課,廣播臨時通知今天提前放學。

雨下的太大,仿佛開了閘的堤壩,宣泄而出。

烏雲翻滾蔓延至天際,其間驚雷咆哮,隱隱有閃電劈下。

氣象局緊急公布,今晚會有特大暴雨。

為了學生們的安全考慮,全市學校都決定提前放學,並再三警告同學們「立刻回家」。

話音剛落,教室裡一片興奮地歡呼聲。

大家麻利的收拾著書包,帶雨衣的披上雨衣,撐傘的撐傘。

沒有耽誤,薑和平高聲喊道:「不要逗留,盡快回家!回家後都給我打電話,報個平安!」

「知道啦老師!」

「您也趕快回家吧。」

走廊滿是飄進來的雨水。

心跳的急促,葉玨偏過頭,今天裴珩沒有來學校,卻給他留了張小紙條。

紙條上隻有簡單兩個字。

「別怕」。

他似乎早便知道今天會提前放學,也知道葉玨心中潛藏的不安。

紙條上的字清雋有力,捏在手中,隱隱升起滾燙的溫度。

小心翼翼的將紙條揣進口袋。

葉玨隨著烏泱泱的人群朝校外湧去,學校門口是早便等候在此的家長們,正大聲叫著孩子的名字。

他躲在門衛室的屋簷下,等了片刻,電話響起,裡麵傳來葉母的聲音。

「葉子!你們學校有沒有提前放學?」呼嘯的風聲中,葉母聲音不穩:「我和你爸爸——茲——茲——在小婉學校門口,她們——茲——提前放學了!」

狂風暴雨侵擾了電話信號,葉玨頓了下,說:「我們也提前放學了。」

葉母一驚:「好,我讓你爸爸去接你。」

「不用了媽,我看見公交車了,我坐車回去一樣的。」

掃視周圍一圈,道路已經被堵上。

騎自行車的家長載著孩子穿梭於車流中,小汽車裡冒雨跑出來的父親帶著孩子,快速上了車。

葉玨並沒有失望,反過來安慰自我責怪的葉母:「媽,真的沒事,說不定我還比你們先到家呢。」

電話裡,葉父聲音很大:「我看見小婉了——小婉——茲——」

「媽,那我也上車了。」

他聽不清那頭葉母的聲音,一片混亂的「滋滋」聲中,他掛斷電話,撐起傘,隨著疏散的人群向外走。

才走沒兩步,身上便被雨水打濕。

葉玨凍得瑟瑟發抖,手指僵硬的蜷縮。

公交車到站。

大雨之下,道路安全隱患很大,這是最後一班車。

車裡人很多,沒有位置。

他被擠在角落,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氣與暴雨。

成安路到了。

沒有幾個下車的人,學校雖然停課,但工廠沒下班。

葉父葉母應該是請假去接的葉婉。

葉婉天生體弱,每年都會生幾次病,家裡很注意她的身體。

車站隻有寥寥幾人。

一下車撲麵而來的便是冰冷肆虐的雨點。

「劈裡啪啦」的敲打聲中,積水已經淹沒鞋底,有些地勢低窪的地方,一腳踩下去甚至連鞋子都看不見。

葉玨沒有耽誤,即便風雨再大,他走的還是大路。

最後一段路不得不經過狹長的小巷。

葉玨抿唇,握緊傘柄。

小巷一牆之隔,是軒然大作的警鈴。

閃爍的警燈包圍了銀河小區。

人人自危,不僅小區內的租戶們沒有輕舉妄動,便是一條街道外的成安小區,也是一片死氣沉沉。

烏雲鋪卷。

暴雨如注。

四周皆是黯淡的景象,什麼也看不清。

電線杆上的小廣告都被風雨吹掉,胡亂的混進雨水,流入下水道。

無數巷口於這個雨夜,依舊如無數雙藏著惡意的眼睛。

葉玨神經緊繃,聽著傘麵「啪啪」的沉悶雨聲,淌過積水,迅速朝家跑去。

他不敢回頭,甚至連大氣也不敢喘。

口袋裡的小紙團散發著源源不斷的暖意,冷風冷雨也吹不滅這股信任,出口近在眼前,遠遠地,他已經看見了成安小區的門匾。

「噠。」

鞋子踩過水坑,一聲清脆的響。

葉玨呼吸淩亂一瞬,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聽見一陣直奔自己而來的腳步聲。

自交錯的巷口傳來,漫天大雨中,霧氣四散。

他沒有去看,瞳孔劇烈的顫抖,跑的心髒都快從嗓子眼蹦出來。

耳邊是凜冽的風聲。

他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聲音,隻是透過雨幕,他神經質的又聽見了一道勻長粘稠的吐息。

興奮、狂亂。

像迫不及待狩獵的餓狼。

令他脊背生寒。

不論是不是錯覺,他已經開始警惕。

猛地扔掉傘,像扔掉了所有負擔,他跑的飛快,猝不及防間,即將經過的一個巷口閃過一個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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