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初中(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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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兩人放學回到家,紀老爺子罕見的做好了飯,一邊抽旱煙,一邊樂嗬嗬的問葉玨:「回來了啊,小葉?」
屋子裡滿是嗆人的煙味。
葉玨疑惑地看著燈光下的老人,頓了下,乖覺的說:「回來了。」
「我去拿碗筷。」
屋子裡點著昏黃的油燈,看不見他的身影後,紀老爺子麵上的笑容緩緩消失,悶頭抽了口煙,他道:「杵那乾嗎?」
紀珩沒說話,許久才走進屋子,目光掃過屋內突然多出的許多電器,包括收音機、電視機、冰箱等等。
他像是早有預感,說:「他們來了。」
「嗯,」紀老頭冷哼一聲:「你可別這麼看我,跟著我他們還覺得你吃苦了呢。一下帶那麼多人來,老頭子我還能不讓你回去嗎?」
紀珩蹙眉:「現在?」
「原先說好了等你畢業,誰知道你那個老子爹怎麼想的,」紀老爺子說完這番話一頓,詫異的抬頭看向他:「你不想回去?」
紀珩沒回答這個問題,隻是問:「具體什麼時候?」
老爺子自討沒趣的哼了聲,抽口煙,「不知道。」
「你要是有事沒乾就盡快,沒幾天了。」
房簷打下的大片陰影中,紀珩緩緩點下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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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葉玨十分警惕劉旭的一舉一動,劉旭似乎也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見,沒有再輕易靠近他。
微妙的和平仍在持續。
從他身上感覺不到那股時時刻刻存在的注視感後,葉玨終於敢在他的課上聽課。
又是一節數學課。
接連下了幾天小雪,天氣沒有轉晴,反而變得愈發灰沉。
黯淡的天光籠罩著村中學,寒風呼嘯,操場上也沒了玩耍的同學,大家老老實實的坐在屋裡,說著悄悄話,對台上講課的劉旭視而不見。
葉玨今天坐姿板正,目光緊緊定在黑板上,隨著講解的步驟認真記筆記。
耳邊不時響起的細碎說話聲讓他的心緒平靜。
似乎發現了難題,他沒有再抬頭,而是小心翼翼的在本子上打草稿,驗算完答案後,又仔細的擦掉。
「有題不會嗎?」
耳邊忽然響起一聲輕笑,心跳頓時一亂,葉玨抬頭,看見桌旁俯身壓來的劉旭。
不留痕跡的往旁邊挪了挪,葉玨小臉緊繃,「沒有。」
劉旭笑容溫和,目光自他眼尾漂亮細小的淚痣上劃過,猶如聞見了肉香的餓狼,臉部肌肉興奮地抖動,還想朝他靠近,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響。
「老師,」男生不大不小的聲音蓋過了周圍一切說話聲,「你擋到我了。」
心中暗恨他不識眼色,劉旭不得已退開幾步,聞聲看去時,正看見最後一排角落裡靜靜站著的紀珩。
……這是?
熟悉的麵龐頓時讓他警惕起來,身為作案老手,劉旭自有一套識人的方法。
哪怕是留守兒童,像紀珩這種人高馬大、心思不淺,姑且還能稱為孩子的人,萬萬不能招惹。
更令劉旭警惕的是,他從紀珩身上感覺不到任何情緒的變化。
他不知道這個孩子對自己懷著什麼樣的態度。
不靠近、不反感、不厭惡,一切看起來都平平無奇,卻讓他莫名心驚肉跳。
他一向挑長相出挑、家境貧寒,還有些自卑心理的孩子下手,這種孩子常年沒有享受過父母的關愛,一點好處就能對人死心塌地。
上手容易、甩掉更容易。
葉玨其實不是最優解,他漂亮、聰明,雖然乖巧,但警惕心同樣不低。
甚至還有孩子中最為敏覺的第六感,哪怕他再怎麼溫柔的誘哄,也沒上過一次當。
若是以前,兩次不得手,他便不會再冒著風險繼續。
可偏偏——
他心思遊移,眼角餘光瞥見不知為何沒有寫作業,而是扭頭看向最後一排的葉玨。
乖巧白淨的小少年皺著眉頭,瑞鳳眼瀲灩,淚痣輕巧,整張臉透著隻有精心嗬護過才能擁有的精致,尚且年幼,這張臉已經初露風華。
他喜新厭舊的期限短暫。
往往一個孩子上手後,不過一個月便會厭棄。
但是葉玨不一樣,他甚至動了收養他的念頭。
……隻可惜葉玨有父有母。
這些天從楊老師那打聽葉家的事,他才知道葉家父母不是他想象中的不負責、貧窮,相反,他們偶爾還會給學校打電話詢問葉玨的近況。
惹上葉玨這樣的孩子,一個處理不乾淨,可就沒完沒了。
但是要讓他就此收手,他也不甘心。
城裡養病的「劉老師」就要回來了。
臨走前若是不能得一次手,這一個月耐著性子玩的所有「老師遊戲」將全部白費。
他又不是慈善家。
不做虧本的買賣。
……家訪的事,必須提上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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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劉啊。」
辦公室裡一片人聲。
幾個剛上完課回來的老師倒著熱水,凍得臉頰通紅,頗有些擔心的看著窗外紛飛的大雪。
這天氣變得太快。
大暴雪前的天象和今天一樣,雪花足有指甲蓋大,呼嘯的寒風淹沒天地間一切聲音,視野受限,一片混濁不堪的景象。
劉旭麵帶微笑,看著一臉猶豫的楊老師,眼神暗了暗,聲音卻不變:「怎麼了楊老師?」
似乎有些冷了,他咳嗽一聲:「是家訪的事嗎?」
正愁怎麼跟他說的楊老師立刻點頭:「是,原本打算這周五家訪,但是你看這天氣,我還好,在山裡待久了,但是你沒怎麼走過雪路,有點危險。」
「是這樣的,你要是信得過我的話,家訪完我就把信息表給你,看完你再做資助的決定。」
心下一鬆,劉旭笑了笑,「我不怕麻煩,楊老師你小看我了,我當年上學不也是這麼過來的。」
摩挲著杯壁的手指緩慢移動,他道:「而且我心中已經有人選了。倒是楊老師,咱們班一共七八十個人,全家訪完怎麼也得一個月吧。」
「一個月倒沒有,應該得半個月。」
「那您看,我幫您分擔一半,我去那些家境不好的孩子家裡,您去那些準備退學的孩子家裡,咱們分工協作,肯定能在下大雪前完成一半任務。」
楊老師遲疑一瞬:「你幫我?」
「總歸我也沒什麼事,除了教教數學,其他時間能找點事乾也很有成就感。」
眸中閃過一絲暗光,竭力克製住指尖的顫抖,他笑著望向仍舊在猶豫的男人:「而且我也想去葉玨家裡實地考察一下,昨晚我仔細想了想,資助這種事,不能太草率的做決定。」
聽完這番話,楊老師抿了抿唇,實在找不到理由拒絕。
劉旭一心為孩子們著想,是個好老師。
思考片刻,對上青年溫和又滿含迫切的雙眼,他點下了頭:「……也好。」
「那這周五,我直接去葉玨家家訪?」快速問出這句話,劉旭麵上的笑容越發濃鬱。
眼皮莫名一跳,又是那股令楊老師不舒服的感覺。
在這一刻,他當機立斷:「我和你一起!」
笑容一僵,劉旭看著他:「嗯?您不去……」
「不!」
一番話說出,楊老師從前天起便莫名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
他重重呼出一口濁氣,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以前我也一個人家訪一整班,時間長就長點,小劉,就這麼辦吧。」
僵硬的點點頭,劉旭臉頰抽動,「……好,楊老師,您是個好老師。」
該死的。
心底惱火不已,劉旭麵無表情的低頭整理桌麵。
……礙事的人真多。
這趟去先扌莫清葉玨家的情況,剩下的再說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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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楊老師那得知這周五要去自己家家訪,葉玨沒有猶豫,立刻將消息告訴紀珩。
空曠冷清的偏房裡,葉玨坐在紀珩床上,垂頭喪氣的:「……小劉老師也要來。」
紀珩動作一頓,「劉旭?」
「啊?」這才想起來劉旭是小劉老師的名字,葉玨點頭:「對,後天就要來。」
不緊不慢的鋪著床,紀珩眼睫微垂。
不知為何,聽到這個消息後,他麵色漸緩,像是徹底做下了一個決定,說道:「我知道了。」
葉玨不明所以,卻沒有追問。
他對紀珩有著無條件的信任,見紀珩慢條斯理、不急不緩的繼續做自己的事,他浮躁的心緒也隨之平靜下來。
被趕回偏房睡覺時,葉玨一頓,腦海裡閃過在堂屋裡看到的黑盒子。
……堂屋裡怎麼突然多了那麼多沒見過的東西。
陷入沉睡前,他還在想。
難道是紀爺爺買的?
……
……
一周時間一晃而過。
很快便到了周五。
如老師們預料的那樣,山裡天氣多變,省城僅是下著小雪,而背靠大盤山的山村已經下起了鵝毛大雪。
漫天紛飛的雪花蓋住了光禿的土坡,小路上化開的泥坑重新被白雪覆蓋,一腳踩上去,「嘎吱嘎吱」的響。
渾濁的天空灰蒙蒙一片。
光線透過翻滾漂浮的雲層灑落,細微的看不太清。
寒風刮過耳廓,一陣刺痛。
葉玨戴著圍巾和兜帽,穿著厚實的棉花襖,跟同樣裝備的楊老師走在前麵。
身後幾步之遙,尚不知道風雪威力的劉旭仍穿著一身妥帖合體的大衣,發梢已經凍得結了冰,走起路來微微顫抖。
「小劉,」楊老師看著他便冷,忍不住問:「你怎麼樣啊?」
「我還好,」動動發麻的五指,劉旭的目光落在葉玨身上,看見他圍的花色圍巾後,忍不住移開視線,難受的蹙眉:「快到了嗎?」
「嗯,」葉玨點頭,穿的太厚使他看起來格外臃腫,「馬上就到了。」
村子裡有剛做完晚飯的婦女,看見楊老師後一愣,立刻笑道:「楊老師,這是乾什麼去?吃晚飯了沒,沒吃的話來俺家,家裡今天包的包子!」
楊老師在村子裡口碑僅次於劉老師。
兩位老師半生都堅守在崗位上,認真負責,兢兢業業。
山裡不少考上高中的孩子都是他們教出來的。
愛屋及烏,大家連帶著對沒有任何教師經驗的劉旭也很關照,想也沒想便同意讓他代課。
擺擺手,風雪太大,吹得人看不清前路。
楊老師喊道:「不用了,我去葉玨家看看,看完就走。」
「哦,」婦人明白過來,「又去家訪了?那你們快去快回,我看這雪要下大了。」
「好!」
喊了兩嗓子,楊老師擔心葉玨小身板扛不住凍,俯身拍掉他身上的雪花,半扶著他的肩膀道:「來,走老師後麵。身上冷不冷啊?」
葉玨連忙搖頭:「老師,我不冷。」
「冷就跟老師說。」
「好!」
身後,看著兩人親昵互動的劉旭眼神冷了冷,再看看葉玨乖巧聽話的模樣,越發惱火。
終於,穿過厚厚的雪層,三人抵達了寒酸的葉家。
葉家從外表看上去條件確實很差,可實際上葉奶奶是個講究人,家裡的柴火、吃食,一切都堆得整整齊齊。
葉玨上前開鎖。
劉旭不留痕跡的跟進,目光穿過大門的縫隙朝裡看,透過黑沉的環境,似要看清葉玨家的情況。
他離葉玨太近。
敏銳的感覺到令人厭煩的氣息,葉玨立刻朝旁邊挪了幾步,沒有掩飾自己對劉旭的反感和警惕。
隻是平時對此一笑而過的劉旭今天不知怎麼,俯身看著他,眸光陰晦,語氣明明很溫柔,卻聽的人頭皮發麻。
「葉玨,這麼怕老師呢?」
葉玨吞口口水,花花綠綠的大圍巾蓋住了他半張臉,他手指凍得通紅,悶悶的答:「你想多了。」
「哦?」劉旭笑著:「是老師想多了嗎?」
葉玨:「是!」
看著這一幕,楊老師眼皮突的跳了跳。
眼看葉玨就要打開大門,劉旭也已經朝前邁了一步,不知名的不祥預感霎時間湧上心頭,他猛地上前一步,拉住葉玨。
「等等!」
葉玨一愣,乖乖讓他拉著,「老師?」
劉旭也偏過頭,半邊臉隱匿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怎麼了,楊老師?」
喉結莫名乾澀,楊老師抿著唇,葉玨家門口的台階上已經堆起了厚厚一層雪。
渾濁晦暗的天幕灰雲翻滾,朔風凜冽。
仿佛也在昭示著不詳。
在這一刻,他再次憑借直覺做出決定,「我們不進去了!」
「不進去了?」
劉旭笑容明顯一滯,忍凍抗風的走了一路,他渾身冷的徹底。
口袋裡噴了迷藥的手帕已經蓄勢待發,就等迷暈楊老師後趁著風大雪大,把該辦的事都辦了。
現在跟他說不進去了,那他做的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為什麼?」
竭力按下殺氣與怒火,劉旭僵硬的扯著笑,保持著一貫的溫和姿態問麵前的中年男人:「不進去了……那我們去哪?」
隨意的用腳掃平台階上的積雪。
楊老師乾脆蹲下,用凍得發腫的手指頭抽出口袋裡的家訪表,道:「這孩子爺奶都不在家,咱們進去成什麼了,就在這了解情況就行。」
劉旭徹底沒了笑,麵無表情道:「楊老師,我們大老遠的跑過來,一口熱水也不喝嗎?」
「我們可不能拿學生家裡的一針一線,」中年男人義正言辭,瞥了他一眼,眼裡流露出幾分不高興:「小劉啊,你的思想覺悟還是得提高。」
劉旭:「……」
葉玨被楊老師帶著蹲下,身材精壯的男人擋著大半冷風。
麵對他時聲音溫和了許多,一筆一劃在班主任一欄寫上楊和平四個字,然後問他:「你爺奶什麼時候回來?」
葉玨老老實實的回答:「我奶沒說,但他讓我明天去城裡看看我爺。」
「怎麼去?」楊和平頓時關懷道:「老師跟你一塊去吧。」
「不用了,我跟……跟熟人一塊坐板車去。」
楊和平還是不放心,餘光瞥見站在黑暗中,不發一言的劉旭,又把喉嚨裡的話咽了下去,問起別的。
「葉玨,你成績不錯,就是很偏科。」
「有想過上了初三怎麼辦嗎?」
葉玨撓撓頭,也知道自己理科成績不好:「我會多做練習題的。」
所謂的練習題,是楊和平去城裡趕集時自掏月要包買的。
全科加下來不是一筆小數目,用這一套題教了三屆學生,書已經用爛了,但他仍堅守在崗位上,不斷地傳授知識。
山村太小,外麵的世界很大。
他之所以一當老師就是二十年,為的就是讓更多的孩子出去看看。
「好,有不會的題就要問老師,」楊和平看了眼劉旭:「小劉老師是上過大學的人,知識豐富,你們要多向他學習。」
麵色這才好看了些,劉旭心思急轉,同樣蹲下身,撐起僵硬的笑容道:「是啊,葉玨,老師喜歡愛問問題的孩子。」
這話說得……
楊老師不適的皺皺眉頭,再看葉玨小臉緊繃,一副不願意和他多說的模樣,心裡緩緩升起些疑竇。
天色越沉。
狂風大作,席卷著紛飛的雪花撲麵而來。
要下暴雪了。
心髒一沉,暫且壓下心頭的疑惑,楊和平匆匆疊起家訪表,對葉玨道:「不行,要下大暴雪了,葉玨,你趕快回家,鎖緊門窗,家裡還有柴火嗎?」
「有。」
「好,小劉,咱們趕快走……小劉!發什麼呆呢?」
大聲催促著,劉旭好像才從某種境界中回過神,麵上若隱若現的微笑隱入黑暗,同樣溫和的對葉玨說。
「那我們走了,葉玨,記得鎖好門窗,今晚風大,可別亂跑。」
瞥他一眼,早便發現他不喜歡花花綠綠的顏色,葉玨特意提起圍巾蒙住半張臉,說:「我知道了。」
果不其然,本還想扌莫扌莫他頭發的劉旭自然收回胳膊,跟在楊和平身後快步離開。
他們冒著風雪離去。
肩膀不一會兒便堆了淺淺一層雪花。
直到再也看不見兩人的身影,葉玨才重新鎖好家門,三步並兩步跑向紀家。
紀家門沒關,開了一條小縫,他迫不及待的去找紀珩。
堂屋裡沒看見紀珩的人影。
紀老爺子這些天像是有煩心事,麵上不見笑意,總是悶不做聲的抽旱煙。
這會兒見到葉玨了,才笑著問:「小葉啊,找什麼呢?」
「紀爺爺,我哥呢?」
「哼,」又是一聲冷哼,老人指指院子:「不知道,剛剛還在院子裡。」
離開堂屋後,葉玨奇怪的轉過身,看著紀老爺子身邊的「黑磚頭」。
「黑磚頭」上麵插著一根天線,表麵是密密麻麻的銀色小孔,好像能發出聲音。
……紀家以前有這個東西嗎?
不等他細想,院子裡忽然傳來一聲悶響。
連接著葉、紀兩家的公用圍牆上跳下來一個人。
黑發黑眸的少年模樣冷淡,鳳眼輕輕一抬,看見了圍牆下眼巴巴看著自己的葉玨。
「怎麼了?」
紀珩朝屋裡走去。
葉玨連忙跟上:「哥,你怎麼跑我家去了?」
「今晚我要去你家找點東西,」紀珩說:「你把大門的鑰匙給我。」
沒有思考他話裡的意思,葉玨下意識掏出鑰匙遞給他,「哥,你要找什麼,我幫你一塊。」
「不用,你好好睡覺。」
葉玨頗有些眼饞的看著那片圍牆,想著紀珩瀟灑跳下的模樣,越發手癢。
隻是他一向聽紀珩的話,既然紀珩不讓他幫忙,那他就老老實實睡覺。
明天總能知道紀珩找的是什麼。
……
這天晚上,飯桌上氣氛沉悶。
平素最愛和紀珩嗆聲的紀老爺子沉默著喝粥,喝完粥便坐在堆滿了陌生物件的大廳裡,默默抽旱煙。
葉玨好奇的看著他手邊的黑色小方盒,紀老爺子樂陶陶的笑起來:「小葉子喜歡嗎?喜歡就給你了。」
葉玨立刻搖頭:「紀爺爺,這是什麼?」
「叫收音機,」紀老爺子耐心的給他演示開關,「咱們這少見,別的地方常見。」
「為什麼咱們這少見?」
紀老爺子笑道:「因為太窮了。」
「小葉子。」
紀老爺子扌莫扌莫他的頭發,看著那道漸行漸遠,走向偏房的頎長身影,眼眶微紅:「……咱們太窮了,什麼也沒有。」
半懂不懂的陪著紀老爺子說了會兒話,葉玨準備回屋睡覺。
隻是今晚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天太冷了,又或許是晚飯吃的太撐,他心跳得很快,在天地間徹底沒了一絲光線時,他清晰的聽見隔壁偏房開門的聲音。
是紀珩。
這麼晚了,他去找什麼?
能看得見嗎?
擔心紀珩不清楚自己家東西擺放的位置,葉玨翻來覆去也睡不著,乾脆穿好衣服,輕手輕腳的合上房門。
院子被一片潔白的大雪覆蓋。
刨除一切外在因素,這將一些都淹沒的大雪是極美的景象。
一腳踩下去能留下一個深深地腳印,不過片刻,又會被飄落的雪花遮住。
他笨手笨腳的踩著角落的柴垛,終於跨到圍牆上,難掩興奮地往下一跳,做好了和紀珩一樣瀟灑自如的準備,然而下一秒,卻被接了個正著。
登時嚇了一跳,葉玨立刻睜開眼。
夜色下,紀珩的麵色比朔風更冷。
麵無表情的低頭看著他,男生不等他說話,蹙了蹙眉,抱他進了葉家堂屋。
熟悉的擺件映入眼簾。
葉玨拍拍身上的雪,歡快的跳下地,覺得很刺激,甚至想再來一次。
「哥,」看紀珩拿掃把把落雪掃出屋,葉玨不明所以:「不用掃,等它自己化就行。」
水泥地板吸水性很強,沒一會兒就能乾。
紀珩放好掃把,冷眼看他:「你怎麼來了?」
見他心情不好,想起紀珩頭兩年的暴脾氣,葉玨小心翼翼的解釋:「我怕你找不到東西,想來幫你。」
紀珩今天穿的是格外輕便的薄襖。
葉玨聽說過,這種襖子叫羽絨服,口袋很大,分內外兩個。
去年過年紀珩送他的新年禮物就是同款衣服,不過葉奶奶當天就把衣服還回去了,還笑著和紀珩寒暄了兩句。
大雪翻飛,紀珩安靜的站在葉家的台階上,沒有進屋,聽著兩位老人的話,從那以後,便開始與他疏遠。
又想起這件往事,葉玨忍不住想問紀珩,當初葉爺爺葉奶奶到底和他說了什麼。
不等他問出口,紀珩麵色突然一變,快步走到堂屋緊閉的門前,透過門縫朝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