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番外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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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五年秋,樹葉紛紛飄落,染黃了老人的白發,可是路邊的一群老人像是沒發現一樣,圍成一團吵吵嚷嚷,吆五喝六跟猜拳一樣熱鬧。

高素蘭拿著圍裙,走到路口,聽到「拱卒,上馬」,忍不住嘀咕,「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們行軍打仗呢。」

尤其看到一個老頭一手插兜一手指揮「作戰」,習慣性翻個白眼,就扯開喉嚨喊:「還吃不吃了?」

然後回答高素蘭的是「將軍」。

高素蘭深吸氣,大聲喊:「張廣進!」

老頭下意識扭頭。

此人正是小芳他爹,張莊的前任村支書張廣進。

「咋了?」

濃重的鄉音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顯然不論是行人還是附近居民對這一幕都習慣了。

高素蘭又想翻個白眼,怒吼:「吃飯!」

忙著「作戰」的老頭們紛紛抬頭扭臉,看天,問高素蘭:「中午了?」

高素蘭沒好氣地說:「十二點半了。」

一眾老頭異口同聲地問:「這麼晚了?得回家吃飯了。」

高素蘭忍不住說:「你們還知道吃啊。天天蹲在這兒一動不動,也不怕腿生鏽。」

坐半天坐的月要疼的老人起來伸個懶月要:「是不能整天坐著。老張,咱們下午釣魚去?我給你打下手。」

高素蘭頓時後悔說這句,在這邊窩著她還能找到人,換個地方窩著她上哪兒找去,「掉啥魚啊。他的魚鈎都被瞳瞳弄壞了。」

前張莊村支書忙問:「又壞了?」

當然沒有。

高素蘭騙他的,「瞳瞳好奇,線斷了。再說了,天涼了,跑到河邊釣魚凍生病了咋辦。」不待他開口,「趕緊回去吃飯吧。小芳都盛出來了。」

張支書背著手過去,「你咋不早點叫我。」

高素蘭氣得想問候張家祖宗。

一想到這兒是首都,祖國心髒,大家很文明,她是大學生的丈母娘,是研究生的親娘,不能給孩子丟人,就把髒話咽回去。

「是不是還得端到你嘴邊?」

張支書一聽話音不對,不敢接茬,「這是跟誰啊?」

「跟你!七十多歲的人,吃飯還需要喊。瞳瞳都比你懂事。」

張支書不禁說:「這不是忘了嗎。走走,回家,別讓孩子等急了。」

「你就不能老老實實在家待會兒?」高素蘭納了悶了,以前在村裡怎麼沒發現他這麼不著家呢。

在村裡有事,他可不敢看人下棋看忘了時間。

張支書也想老老實實在家呆著,可是隻能跟老伴大眼瞪小眼。

以前方劍平的奶奶爺爺活著,還能跟他們聊聊天。

回村接張支書和高素蘭進城那年老人生病,方劍平沒敢離開就是怕回來奶奶沒了。

老人撐過寒冷的冬天,撐過疾病高發的春天,撐過炎熱的夏天,沒有撐過送爽的秋天。

在醫院住半個月去了。

好在有張支書和高素蘭,方劍平和小芳以及瞳瞳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人都走了,方爺爺也不寂寞,挺了過來。

隻是跟老伴相濡以沫七十年,兩人就像一個整體,另一半沒了,方爺爺的心不上不下的,身體也日漸垮了。

如果方劍平還在農村,他有牽掛,說不定還能撐幾年。

方劍平的工作挺好,瞳瞳也懂事了,他去廁所都知道跟他一塊,老人沒了放心不下的事,中午吃得飽飽的,睡過去了。

還是張支書發現的。

他照舊喊老人出去轉轉,免得他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著又胡思亂想。叫了幾聲沒人應,張支書直覺壞了。

推門進去果然壞了。

前後就差一年。

也是方劍平早有心理準備。

又因為工作忙碌,天天需要乘一個多小時的公交上班,很快便調整過來。

倒是張支書麵對空曠的大院子非常非常寂寞,所以才有了看別人下棋,跟人家一塊釣魚的愛好。

張支書聽到老伴又絮叨,忍不住說:「你也可以不擱家呆著啊。」

「不擱家呆著我上哪兒去?」

張支書想想:「跟居委會於大媽抓特務去。」

高素蘭不敢相信他居然能說出這話,「四十年前特務遍地我都沒抓過,你讓我現在抓?」

「那時候的特務不是精心培養的,就是帶槍的走狗。現在文明社會,都是拿錢收買的,好抓。」張支書不待她開口,「我明兒就幫你問問小於。」

高素蘭:「你說真的?」

張支書點頭:「我騙你乾啥?」

「我真能去?」高素蘭用懷疑的眼神打量他。

張支書:「咋不能去?我了解過,小於以前也不識字,跟咱們村的人一樣都是建國後學的。別看她說話文縐縐的挺有學問,其實成語都是亂用。瞳瞳告訴我的。」

「可那特務再是拿錢請的也是特務啊。」高素蘭好奇,「小於是不是參加過什麼訓練?」

張支書擺手:「天天在街上走,你一看他走路,一聽他說話就知道不對勁。不是小偷小扌莫就是特務。你不用怕出事,經過去年嚴打,沒人敢帶刀/槍上街。」

高素蘭被說的心動,主要還是有人作伴,「明兒我去問問?」

張支書不想再挨數落,下午就去幫她問。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而且又不需要發工資,還有個說話聊天的人,居委會的大媽們非常歡迎。

翌日,高素蘭手臂上就多個紅袖章。

可是她還沒習慣。

中午去接瞳瞳放學,到校門口趕緊拿掉,怕給瞳瞳丟人,也怕別人打趣。

然而張瞳瞳出來的太快,「奶奶藏的什麼?」

「沒,沒什麼。」

少年不放心她,可別收了什麼亂七八糟的宣傳單,再被人騙了,「我看看。」不待她反應過來就掏她的兜,「咦,奶奶,你參加居委會了?」

高素蘭很緊張,不由得看隨後出來的同學。

有個男孩三兩步過來,「張瞳瞳,你奶奶也參加居委會了?」

瞳瞳點頭。

高素蘭緊張的握手。

那小男生立即問高素蘭:「跟我奶奶一起的嗎?」

高素蘭被問懵了,「一起?你你,奶奶誰呀?」

「大名鼎鼎的於大媽啊。」

高素蘭鬆了一口氣,也不再緊張不安,擠出一絲笑,「是,是的。不過今天是第一天。」

「咳,慢慢就熟了。我奶奶以前也不懂。張奶奶你不用擔心,居委會大媽很好當的。」小男孩說著還揮揮手。

高素蘭徹底放鬆了,「嗯。我知道了。謝謝你啊。」

「不用謝。」小男生又沖張瞳瞳揮揮手,「下午見。」

張瞳瞳點點頭,「奶奶,戴上。」

「下午再戴吧。」

張瞳瞳:「下午乾嘛啊。戴上咱們轉一圈再回去,以後就沒人敢調侃我漂亮了。」

高素蘭好笑:「你奶奶又不是市領導。」

「縣官不如現管。」少年不容她多說,拉著她從另一個胡同繞。

結果比往常晚了十五分鍾。

小芳都想出去找他了。

「張瞳瞳,怎麼這麼晚?」

少年指著高素蘭的胳膊:「媽媽,看這是什麼。」

小芳早知道了:「你奶奶現在是居委會一員。咋了?」

「以後誰再說我,就讓奶奶天天盯著他。」

高素蘭忍不住問:「盯著他乾嘛?」

「看他扔不扔垃圾啊。咱們可是要開亞運會的城市。哪能大街小巷弄得髒兮兮的。」

張支書想笑:「亞運還沒影呢。」

小芳點頭:「爺爺說得對。你才多大啊?就學會利用手中的這點權。」

「又不是我仗勢欺人。他們不說我漂亮的像小姑娘,奶奶吃飽了撐的才盯著他們。」

小芳:「人家那是誇你。」

「明明就是調侃。」

小芳瞪眼。

張瞳瞳立馬說:「洗手吃飯。」

小芳收回視線:「趕緊的。奶奶第一天進居委會已經夠忙的,你少煩她。」

張瞳瞳把書包遞給她,「爸爸中午又不回來啊?」

「來回兩三個小時,還不夠給首都人民添堵的。」小芳直接把他的書包放板凳上,「裡麵沒有兩本書,你背個書包乾嘛?」

少年沉吟片刻,「像個學生啊。」

小芳無奈地看他一眼,「下午把書背回來,晚上做功課。你現在是初中生,過兩年就中考了,不能再吊兒郎當的。」

少年擦擦手:「你還怕我考不上啊?」

「我怕你們分班的時候按成績分。」

少年沒懂:「啥意思?」

「前六十名一班,六十一到一百二二班。依次後推。」

張支書忍不住問:「還能這麼分?不是第一名一班第二名二班,第三名二班,第四名一班?」

小城市多是兩千年左右才搞實驗班、快班這些,誰知道首都什麼情況啊。

即便到了初三不分實驗班快班這些,她也得讓張瞳瞳認為會這樣分——初中生了還跟小學生一樣,沒有一點緊迫感,這樣下去可不行。

小芳:「現在還是這麼分。萬一到初三突然搞個快班,到時候再學就晚了。」

高素蘭問:「快班什麼班?」

小芳:「對於成績好的學生,一些淺顯的內容老師不講他們也懂。上課的時候老師就可以略過了。慢班的學生掰開了揉碎了教,等他們都搞懂了再教難的。」

張瞳瞳好奇:「那要是中考考的都是難的咋辦?」

「不可能都是難的。那樣錄取分數也會降下來,普通班的學生一樣有可能考上好高中。如果老師不因材施教,他們可能連簡單的題目都搞不懂。」

張瞳瞳忍不住說:「既然老師都會教,那我去哪個班都一樣啊。」

「一樣啥?你們班學習差的有幾個是天生智力問題?哪個不是不好好學?這些學生擱一塊,你還怎麼學?媽媽沒跟你說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張瞳瞳點頭:「媽媽也說過,出淤泥而不染。」

小芳噎了一下,揚起巴掌。

「看看,看看,急了吧?我知道媽媽為我好,我好好學,不給你和爸爸丟人。」

小芳氣笑了:「給我和你爸爸學的?張瞳瞳,媽媽得提醒你,不好好上學,你可能連工作都找不到。」

少年人不以為意,「又嚇唬我呢?」

「現在市場經濟怎麼樣吧?」

張瞳瞳想想怎麼回答,「做生意的人越來越多?」

小芳:「國營單位的生存空間是不是越來越小?」

「照此下去是這樣。」少年說著一頓,不敢置信地問:「以後不會,不會下崗吧?」

小芳笑著問:「養不起你說呢?」

高素蘭忍不住問:「那,那不是可以接班?」

張支書點頭:「瞳瞳教大學生不可能,還不能教一教小學生?」

小芳:「現在大家的生活日漸好了,上學的人越來越多,大學生越來越多,國營單位卻需要裁員,大學生都收不過來,人家要他一個高中畢業,甚至中專生?」

高素蘭:「可是規定是這樣啊。」

張支書擺手:「不能提規定。五年前還是一起乾,現在全國都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了。」

小芳點頭,看向兒子,「離你高中畢業還有五年半。」

少年終於無法淡定:「我有個同學說她爸爸在財政部門,她要是考不上大學也能去銀行上班。要是照媽媽這樣說,以後也去不了?」

「你認為媽媽是想多了,還是嚇唬你?」

張支書認為小芳不會在這種事上胡扯,「瞳瞳,媽媽是山頂上的那些人,很多同事都是咱們國家的智者,商定國策的人,看得肯定比咱們遠。」

張瞳瞳不禁說:「我怎麼就沒早出生十年啊。」

小芳:「早出生十年你的童年是吃糠咽菜。」

少年的臉色變了,忍不住說:「那還是現在好。媽媽,真不是嚇唬我?」

「媽媽這麼說吧,以後競爭激烈,企業要生存下去就要找真正的人才。你學好了,反而賺的更多,月薪過萬不成問題。」

張瞳瞳吞口口水,睜大眼睛,試探著問:「媽媽,又給我畫大餅呢?從小到大您可是平均每月一次。虧得我小時候那麼相信你。」

「媽媽的工資漲了沒?」

少年見過他媽媽裝工資的信封,越來越厚了。

高素蘭忍不住說:「就算你的工資漲了,也不可能月入過萬啊。」

張支書也覺得不現實。

小芳:「現在是不能。你們想想張瞳瞳才多大。大學畢業就是十年後的事了。七零年是什麼光景,八零年又是什麼情況?爹,你也在城裡幾年了,城裡一天一個樣,你說十年後會不會小汽車多的遍地走?」

張支書仔細想想:「以前不明顯,最近兩年確實,自行車都不稀奇了。」

小芳:「你們剛來的時候,不要票的豬肉一塊錢一斤,最近多少?」

張支書:「一塊錢一斤的越來越少,得去小菜市場了。」

「青菜呢?」小芳又問。

張支書:「青菜越來越貴。尤其是冬天的綠葉菜,快趕上豬肉價了。」

小芳看向他兒子,「你如果不信,兩年後再看。」

「我信……」張瞳瞳抿抿嘴,「可是我還是覺得你軟硬皆施給我下套。」

小芳:「你不好好學,將來呢,我們也不指望你養老,我們的退休金留著自己養老。你也別想跟現在一樣啃老。」

「我哪有啃老?」少年不禁大聲為自己辯解。

小芳笑了:「我和你爸給的錢一分不花都存起來,買個鉛筆都要爺爺奶奶買,不是啃老是什麼?小小年紀就知道藏私房錢,也不知道像誰。藏多少了?」

「不——我的錢有大用。」

小芳朝他腦門上戳一下,「隻進不出,跟個貔貅似的,你有個屁用。」

「媽媽,你現在可是大學老師。」

小芳:「你是想把家變成大學課堂?」

「沒,沒。」張瞳瞳可不想回到家中還要麵對老師,「媽媽,飯菜該涼了,咱們先吃飯。」

小芳看向他:「我剛才說那麼多,你記住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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