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1 / 2）
清晨有些霧,天空顯得灰蒙蒙的，太陽許久不見蹤影，被烏雲遮蔽得嚴嚴實實的,似乎要下雨的樣子。
「小林啊」
老婦人坐在床上,朝著那從一大早上就開始忙裡忙外的林大嫂招了招手，「別忙活了,那些事情待會我和你一塊做……」
「阿奶，你才剛剛從醫院出來,就別操心了。」林大嫂抹了一把汗,把手裡的抹布放下,「再說了,這麼長時間不住人,這麼多灰不打掃不行啊,容易遭罪。」
「謝謝你啊……」
「那用得上謝我，這都是應該的，你家小喬可是有給我付工資的。」林大嫂連忙擺手,「小喬去上學之前可是千叮萬囑讓我照顧好您，您可得快點好起來,不然這錢我哪裡拿得安心啊。」
老婦人,也就是南奶奶笑了笑，「哪有這麼快好啊……還不如早點走了,省得拖累孩子。」
林大嫂擦完了座椅，聽了這話不贊同：「這話可不興說，讓小喬聽了得多難過,那孩子可是個頂頂好的孩子。」
就是因為是個好孩子,所以更不想拖累孩子。
都說麻繩總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南喬家可能就是這麼一個典型的例子。
父親是個賭鬼,每每賭輸了之後就喝酒打人，還是個外強中乾欺軟怕硬的，隻會打家裡的小孩和老婆。
南喬從小就遭受過無數次的毒打，好幾次都差點被打死，是鄰居家看不下去，過來阻止過好幾回，南喬才得到一絲喘息的機會。
等長大一點，南喬就懂得藏起來，少挨一點揍，拚命地活下去。
南喬七歲那年，母親在外麵給別人做小三，這事一開始還沒有暴露，是被三的那個原配找上門來，發現南喬他媽帶著全家的錢和那男人跑了，才暴露得鎮上人盡皆知。
大家都說南喬長得和他老子一點都不像，估計也不是他老子的種，是他老婆給他帶的綠帽，於是那人變本加厲，一有不順心的事情就拿南喬出氣。
吃不飽穿不暖，平時還要挨揍，就更別提能不能上學了。
三天兩頭被打，小小的南喬身上就沒有一塊是完好的，直到有一天那人喝大了，失足掉進家旁邊的臭水溝裡淹死了，南喬才算是得到了解脫。
就這樣南喬被送進了孤兒院。
鎮上的人之所以說南喬不是他老子的種也的確有據可依，南喬父親長相醜陋，獐頭鼠目，一口黃色的大齙牙，一身肥肉，看著就不像是個好人的模樣。
但南喬不同，他從小就長得好看，像是年畫裡跑出來的金童，眉眼精致，皮膚白皙，雖然長得瘦小，平日裡也穿得破破爛爛的，但是養一養絕對是個小帥哥。
任誰看了都不覺得他們會是一家人。
長得好看很吃香，像是他這麼大的孩子在孤兒院是沒有人願意領養的，可南喬不同，不少家庭都願意領養他，南喬才去孤兒院沒多久，就被隔壁市一家高知識分子家庭給領養了。
養父養母都是老師，家裡的環境也很不錯，大家都覺得南喬過去應該是享福去了。
沒想到僅僅一個月，那養父就暴露出了真實麵孔，是個變態，專門猥褻小男孩、小女孩。
最令人惡心的是，養母已經被養父洗腦成功，來收養南喬也是養母提議的，是專門挑的漂亮小孩。
南喬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相反這糟糕的命運早就讓他成長，找了個機會跑了出去報警，警察一查，這兩人可不僅僅是威脅兒童，更有拐賣兒童的經歷，於是那對養父養母成功被南喬送進了監獄。
南喬再一次回到了孤兒院。
這一次他無論說什麼都不願意再被收養，隻想一輩子待在孤兒院裡。
院長拗不過他，隻得答應了。
隻是那些年經濟不太景氣，每年孤兒院得到的善款都在減少，最後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了，孤兒院的所有小孩被轉到另一所福利院中，這家孤兒院被解散了。
小孩全體被轉移的那一天晚上，南喬偷偷的跑了。
那會南喬九歲，看上去就和六歲的小孩差不多，就這麼踏上了流浪的生活，有一頓沒一頓，差點凍死在一個寒冷的冬夜中。
最後是撿垃圾的南奶奶把快要凍死的南喬帶回去，他才撿回一條命。
這之後南奶奶就收養了南喬，因為是在橋邊上撿到的南喬，就給取名南橋，登記戶口的時候不小心登記錯了名字，南喬便由此而來。
南奶奶早些年撿垃圾收破爛倒也可以養活自己一個老太太，後來多了一個南喬，生活不免變得辛苦一點。
還好南喬上學是義務教育，不用交錢，南喬自己又聰明，遲了幾年上學還能連續跳級，拿到了不少學校發放的獎學金，生活貧苦但也足夠。
南奶奶年輕的時候送走了丈夫，中年時期又送走了兒子，一直是一個人生活，撿到南喬後是實實在在將他當做了自己的孫子，一生最大的盼望就是看著南喬考上大學、畢業，然後結婚生孩子。
隻是命運總是捉弄人的。
南喬高一升高二的那年，南奶奶被查出了急性白血病。
如果不接受治療，就沒幾個月好活的了，可接受治療……他們這個靠著撿垃圾和獎學金過活的家，又如何承擔的起？
南喬做主送南奶奶去醫院治療的，一開始南奶奶還擔心家裡積蓄不夠，不想治療，南喬不讓，還每個月寄過來一大筆錢。
有時候說是他去替學校參加比賽，發的獎金，有時候說是接了幾個家教，輔導別人讀書拿的工資。
再後來，乾脆就不說這個錢是從哪裡來的了。
就算不說，南奶奶也早就從學校那邊得知他退學的事情，那是最看好南喬的班主任親自來醫院告訴她的。
知道自家孩子不讀書退學去打工就為了給自己治病這件事，南奶奶當時差點就不想活了，還是班主任勸住了她，告訴她會幫忙把南喬的學籍留住，等南喬回來還可以繼續讀書。
南奶奶也明白，自己還在，南喬至少還有一個家。
如果自己也沒了，那南喬是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白血病的治療很痛苦，苦了一輩子的南奶奶還是咬牙堅持了過來，如今身體總算是好上一些，被醫生允許出院回家住。
等林大嫂把家裡全部收拾完，才拉了一把椅子在南奶奶身邊坐下，從自己的布袋子裡扌莫出一包瓜子，抓了一把慢慢嗑著，「也不知小喬這孩子最近在乾什麼，是不是好久沒有給家裡打電話了？」
南奶奶想了想，「是啊，已經有快一個月沒打電話過來了。」
「上回小薑來的時候，不說南喬去參加什麼……」林大嫂仔細回憶了一下，不確定地把記憶中的那個詞說出來：「選秀？是這個吧？」
「是吧，我也記不太清楚了。」
南奶奶和薑甜甜也很熟悉，這個畢竟是南喬打工店裡的老板娘，還對她們多有照拂，之前有幾次南喬湊不齊交住院的錢時，就是薑甜甜給墊付的，薑甜甜還時不時會替南喬來看看南奶奶，告訴南奶奶南喬的近況，是一個很好的小姑娘。
林大嫂嗑著瓜子，嘟囔：「真是一個奇怪的名字，聽說還是個電視節目，現在又沒有皇帝嘞，也不知道選啥秀。」
南奶奶也不清楚，她從兜裡掏出南喬從地攤淘回來二手手機，學著上次薑甜甜來醫院教她的操作，笨拙地打開了《星光璀璨》的直播間。
這對於老人家來說有些困難，但是思念孩子的心戰勝了一切，南奶奶一步步嚴格按照薑甜甜教她的那樣，找到了屬於南喬的直播間。
「又在看小喬呢？」林大嫂湊過來看了一眼，「別說，這電視給小喬拍的不錯，真秀氣。」
「從小就長得好看。」南奶奶笑嗬嗬。
南喬從小就是鎮上出了名的好看小孩，甚至有老人家說他是天上下來的金童，都是被那一雙爹媽給拖累了，要是南喬托生在一個好的家庭裡，那肯定是個小少爺一樣的存在。
哪裡需要跟著她，從小撿破爛過活呢？
南奶奶還沒看幾眼自己孫子，就被沒有及時關閉的彈幕刷了屏，薑甜甜沒有教過南奶奶怎麼屏蔽掉彈幕，這會的彈幕全部展現在南奶奶的眼前。
南奶奶拿過老花鏡，吃力地看著上麵快速飄過的彈幕，「這是……什麼？」
那些鋪滿屏幕的文字，大多數都是在罵南喬的，罵得難聽，說他無父無母，又或者說他從小撿垃圾長大，滿屏的汙言穢語，看得南奶奶眉頭緊緊皺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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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隻是一個匿名貼，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冒出來好一些匿名貼，都是爆料南喬的，越說越離譜，還有說南喬節目裡的形象都是人設，實際上現實裡就是一個渣男，小小年紀靠女人吃飯等等。
用詞低劣下三濫，看得路人都忍不住厭惡。
更別說《星光璀璨》的觀眾了，一群一群的罵聲湧入節目組，讓節目組的直播後控台不得不把南喬的直播間彈幕控製流速。
南喬粉絲後援會高管群也在積極討論中。
雯雯：好家夥，剛剛統計出來，參與這次事件的不止前十名的那九家粉絲，連十幾名二十幾名的都有參與，太無語了，有這個時間不給自家正主投票，來這裡防爆是幾個意思？
是桑不是喪：才第二名就已經踩到這麼多人的痛腳了嗎？這是覺得個人練習生沒有後台所以可以隨便欺負嗎？我敢肯定這裡麵渾水扌莫魚下場的公司也有不少，太惡心人了吧！
一個小團團：自從昨天晚上第一個帖子爆料開始，這個就一發不可收拾了，很難不讓人想到有水軍下場啊！
一個小團團：編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料，誰看了會相信？
雯雯：@煎餅，狗姐，你的視頻做好了嗎？
煎餅：差不多了，最後檢查一邊就能上傳了，但是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這些莫名其妙的爆料，該做澄清還是得做，不然路人緣全部敗光了之後澄清就更難了。
煎餅：可惜南喬現在是個人經紀人，要是有個公司怎麼說都會簡單很多。
一個小團團：我現在還在聯係節目組，看看能不能讓小喬出來做個澄清。
是桑不是喪：確實應該澄清一下，哪有這麼汙蔑人的！看著就來氣
我愛奶茶：……
我愛奶茶：唉，等下……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跟你們說。
我愛奶茶：澄清的事情先放一放吧，我這邊已經聯係上節目組了，等我問過小喬之後再告訴你們結果。至於澄清的事情……還得看小喬自己願不願意。
薑甜甜放下手機，坐在前往《星光璀璨》錄製小島的船上，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相處了一年多的時間，薑甜甜很了解南喬這個人，從小的經歷讓他有些自卑，最不喜歡的就是和別人提起自己悲慘的過去，也最討厭別人的同情。
從小就生活在異樣的眼神之中，南喬的心理狀況其實並不是那麼健康，所以當薑甜甜從節目裡看見笑得開懷的南喬是驚訝的，也是欣慰的。
雖然不知道南喬為什麼會突然去參加選秀節目，但是能夠有這樣的變化，薑甜甜真的很替南喬開心。
交到好朋友了啊。
才高興沒多久呢，就出了現在的事情，薑甜甜都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到了。」
船靠岸，有工作人員提醒薑甜甜，薑甜甜這才抓起自己的包，下了船。
她上島是聯係過節目組的工作人員的，因為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節目組也不知道現在應該怎麼辦，薑甜甜來詢問，節目組也就順水推舟地同意了。
南喬這會正在幫著幾個被淘汰了的練習生收拾行李，他們都是之前f班晉級上去的練習生，遺憾的是這次100進60沒有成功留下，還是被淘汰了。
因為相處過，所以南喬跟他們也算熟悉，他們要離開，南喬自然要過來和他們告別，順手就幫著收拾行李了。
薑甜甜的到來是南喬沒有想到的，南喬第一眼看見薑甜甜的時候還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才確定薑甜甜真的上島來了，驚喜道：「甜甜姐，你怎麼來了？」
「還不是因為你呀。」薑甜甜見旁邊的練習生若有若無地看著他們，把他和陪同來的工作人員一起拉進了一個沒有空房間。
「為了我？」南喬不理解，「我怎麼了嗎？」
「是這樣的。」工作人員拿出了一個平板，遞給南喬。
「從昨天開始，網上有關你的負麵新聞逐漸增多，今天找你來是想讓你澄清一下。」
南喬接過平板，「是因為昨天晉級時候我說的話嗎？」
「是也不全是，你看了就知道了。」工作人員說。
南喬拿著平板翻閱了幾條，裡麵大多數是造謠他的，隻有少數幾個帖子是真實的，那也是做過藝術加工的。
南喬看到一條說是他高中同學出來爆料的，眼睛睜大了許多。
南喬張了張嘴，又閉上，指尖懸在平板上方，遲遲沒有繼續滑動，屏幕上的那些方塊字太過刺目，刺得他的雙目生疼。
「小喬……」薑甜甜心疼地看著他。
「我……能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嗎？」
南喬低著頭，工作人員還想說些什麼，被薑甜甜攔下，拉著他一起走出房間。
「我們節目組是不允許練習生看外界信息的。」工作人員站在房間外無奈，「而且現在網上的負麵消息這麼多，還難聽，你就真的不擔心他看著看著出什麼事情嗎？」
這個年頭，就算是普通人都有可能因為幾句不太好聽的話選擇最極端的方式離開，更何況是被放在聚光燈下，稍有不對就會被挑出來罵的藝人呢？
「放心吧，南喬是很堅強的一個小孩。」薑甜甜說，「我心疼他是一回事，但是他不需要我們這樣小心翼翼地對待。」
南喬背緊貼著冰冷的牆壁，一點點滑坐在地上，他聽見走廊外麵甜甜姐的話，也看見滿屏幕的罵聲。
有人說他不配站在這個舞台上，也有人說他炒人設惡心人，或者是相信了一些莫須有的謠言來罵他的。
是啊，南喬是堅強的。
現實從來不允許他不堅強。
如果他不堅強，或許他就悄無聲息地在某個夜晚離開這個世界。
因為受過的苦難太多，所以奶奶才會相信一個不靠譜的廟，給他求得平安喜樂。
南喬本來以為自己會很難過，可出奇的，他內心很平靜。
似乎有一種終於來了的感嘆。
似乎在進節目組的那一天，他就猜到了可能會有被曝光的時候，一直擔心著，躲避著……想要讓隊友全部晉級而努力獲得小組勝利，那都是空話，實際上該晉級的總會晉級，該淘汰的總會淘汰。
他似乎一點忙也沒有幫上。
南喬想起尚子瑜說的那些話，不知道若是讓他看見了如今網上的血雨腥風，會不會覺得自己說錯了呢？
南喬將網上的那些評論一條條刷過去，把每一條惡評看過去，也沒有漏下任何一條為他說話的評論。
大約十來分鍾，南喬將那些評論匆匆地都看了一遍，從冰冷的地板上爬起來，打開了房間的門。
門外正在靜靜等候的薑甜甜立刻投來了關切的目光，南喬沖她笑了笑：「甜甜姐，我沒事。」
南喬把手裡的平板還給工作人員，「謝謝您，需要怎麼做的話直接通知我就好了，我會配合的。」
還真的……很堅強？
工作人員想。
「那節目組可能會安排一次你的個人直播，你可以嗎？」工作人員再次確認。
「可以的。」南喬說，「我隨時都可以。」
工作人員點點頭，下去安排直播這個事項。
留下薑甜甜和南喬兩人說說話。
「現在你的粉絲群裡也有些亂，不過那些孩子們都在努力地想辦法。」薑甜甜說，「她們真的很喜歡你。」
南喬聽聞有些不理解，「其實我一直沒有搞懂，她們為什麼會喜歡我呢？」
「明明我也不厲害，論實力比不上很多人，長得也就還行，一開始的主題曲更沒有努力去做……」
「我本來都想好了，這一輪結束後就回家的，繼續努力掙錢。」南喬的目光中帶上了幾分委屈，「可是我就莫名其妙的留下來了，為什麼呢？」
南喬的話讓薑甜甜心頭又酸又軟，「因為你值得大家喜歡啊。」
「別擔心，一切都會過去的，相信我，左右不過是下一輪被淘汰，到時候再回家陪奶奶，好不好？」
薑甜甜安慰他：「沒有關係的，時代變化的這麼快，到時候誰也不記得你是誰了。」
南喬抿唇，「如果我被淘汰了，那些喜歡我的人會失望嗎？」
「嗯……肯定會失望的吧。」薑甜甜想了想，「不過不是對你失望了，是遺憾她們沒有更加努力，把你送出道。」
「哦。」
「你希望公開你的過去嗎？如果不希望的話，我會讓你的粉絲去給你做澄清的，就是後麵如果再提起來有點麻煩……」
「不用了。」南喬搖頭，「過去就是過去，總是會存在的，不是我想否認就可以無事發生。」
「公演結束後，我說」
「我想試著和我自己和解，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按照事實說吧，我沒有關係的。」
薑甜甜扌莫了扌莫南喬的頭，「小喬，別擔心。」
「你身後有很多人在陪伴著你。」
薑甜甜和南喬又在島上嘮嗑了些許家常，南喬從薑甜甜嘴裡得知奶奶的病情有所恢復，身體也好了許多，最近已經可以出院回家養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