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1 / 2）
001
翌日, 天才亮，仲秋晨和莫安森就起身向著研究院那邊而去，那裡才是他們這一行的主要目的。
同在起源地的研究院離仲秋晨的安全屋有段距離, 兩人到達研究院外時, 太陽已經升起。
不同於盛夏時節溫煦的秋日陽光籠罩著整條街道, 讓破敗髒亂的街頭更多出幾分人氣, 但這一點都改變不了整座城市已經荒廢的事實。
仲秋晨迎著朝陽站在街道盡頭, 遠遠看著麵前的那條街道，心中五味雜陳。
五年之前, 他從昏迷中醒來之後, 發現世界大變模樣，發現他的父母不見蹤影，他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恐懼和混亂之中。
他冷靜下來被飢餓恐懼驅使著求生時, 本能的就選擇了遠離這條街道, 他不去想不去看, 仿佛一切就不曾發生。
逃避可恥, 但確實有用，他隻用了大半年的時間就冷靜, 當時一同好轉的還有他時不時就會頭痛的情況，那時他並未多想, 隻當是自己撞到了頭……
想著以往的種種，仲秋晨在晨曦下深吸一口氣，讓秋日冰涼的空氣洗刷肺部, 驅逐出心口的沉悶。
「我們可以明天再來。」莫安森一直靜靜注視著仲秋晨, 如果仲秋晨決定明天再來, 他隨時可以帶仲秋晨回去。
「不用, 來都來了……」仲秋晨向著前方走去。
自從知道自己應該吃什麼之後, 仲秋晨原本清瘦的身形逐漸得到改善，如今的他已經不再像莫安森最初見到他時的瘦弱得讓人心疼。
看著仲秋晨離開的背影，莫安森深吸一口氣，跟上仲秋晨。
街道兩側來不及關上就被襲擊的商鋪，帶著明顯血漬的牆壁地麵，滿是雜物垃圾的街道，被打破了玻璃大門的研究所，以及仲秋晨曾經昏迷了足足一年的角落……
一口氣穿過整條街道，在研究院門前停下時，仲秋晨隻覺自己所有的力氣都用完。
五年前他再次醒來後，就再也不敢靠近這裡。
但現在他卻發現，即使後來的五年他再沒回來過，這裡的所有一切依舊深深地印刻在他腦海當中，他記得一清二楚。
莫安森伸手抓住仲秋晨的手，他沒有言語，而是直接帶著仲秋晨向著研究院對麵其中一棟樓走去，從那邊能夠上到樓頂。
樓一共五層，兩人上到樓頂並沒花太多時間。
打開頂樓的鐵門，莫安森拉著仲秋晨來到樓頂，站到了麵向街道那方的邊緣處。
從上方看去，整條街道都被盡收眼底。
莫安森沒有催促，直到仲秋晨緩緩回神，他才開口，「準備好了嗎？」
仲秋晨再次深吸一口氣，點頭。
莫安森看向街頭，緩緩閉上眼。
他右手虛抬，看不見卻確實存在的力量在他掌心處滋生盤旋，然後如同漩渦般越卷越大，瞬間把兩人連同整棟樓整條街道都吞沒。
時光倒置，一切如初。
仲秋晨還未來得及去看清，耳邊就傳來一陣復雜的聲響，那聲音中有汽車喇叭的聲音，也有說話聲、笑聲、走動聲、手機
鈴聲……
仲秋晨睜開眼看去，他們腳下那條原本早已荒廢幾年的街道上，此刻滿是行人。
此時正是早上八\九點，這個時間點是上班時間，路上的人行色匆匆，好些人手裡甚至拿著還沒來得及吃完的早餐。
街道最右邊的位置是通往少年宮大門的位置，少年宮的門口，一群五六個穿著統一服飾的十歲小孩正圍在一起說著笑著，他們在少年宮報名學習課外課程。
幾個小孩的身旁，一群父母略顯尷尬地站著。
街道的最左邊，是一條馬路，路上車來車往，短短片刻時間就有好幾輛公交車開過。
又是一輛公交車開過後，一輛綠色的的士拐過拐角，在路邊的位置停下。
看見那的士，屋頂的仲秋晨心口狠狠跳動了下。
車子停穩，最先從車上下來的是副駕駛上的男人，他正把手機收進兜裡。
男人三十四、五歲，長相偏年輕，他身著一身休閒服，容貌不算出眾，但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幾分沉穩。
他收好手機的同時，後方的車門被人推開。開門的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車門沒徹底推開，又自然的向回關去。
男人看見，連忙上前兩步拉住車門把車門打開，「小心，慢點……」
嘴上叮囑著，男人不放心地伸手抵住車門頂框，生怕車裡的人撞到腦袋。
車裡的人有些心不在焉，腦袋結結實實地撞在了男人手心，好不容易從車裡出來時，那人還有些委屈的捂著自己被撞到的腦門。
那是一個年紀才十三四歲的男孩，他有著一頭半長齊耳的短發，四肢修長皮膚白皙，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十分靈動，那捂著腦袋委屈的表情看得旁人都忍不住側頭。
見男孩如此，見他幽幽盯著撞了自己頭的門框，中年男人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來，他伸手揉揉自己男孩的腦袋。
被揉了腦袋，男孩抓巴抓巴自己的頭。
車子另一邊，一個同樣三十來歲眉眼溫柔的女人下車，她皮膚白皙眉眼靈動，和那男孩有五分相似。她繞過車子後她趕緊去牽男孩的手。
男孩躲過，不給牽手，他已經十四歲，是大人了。
沒牽到人，那女人也不在意，笑著看向自己的老公。後者右手搭著男孩的肩膀，帶頭向著街道中走來。
看見三人走進街道，在屋頂的仲秋晨不受控製地跨前一步，他試圖說點什麼讓那三個人回去，但他最終什麼都沒說也沒做。
樓下，下了車，進了街道，男人掏出手機又看了看地圖，確定少年宮就是在這邊，他拿著手機向前走去。
往前走了一段路後，他很快就在街道的盡頭看見少年宮的標誌，他鬆了口氣，收起手機，回頭看向身後兩人。
男孩跟著自己的母親向著前方走去，他打從車上下來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跟著自己母親向前走去時，還被身旁的人撞了一下。
被撞，男孩抬頭看了一眼周圍。
他們周圍的人很多，街上異常熱鬧，不知是不是他#
30340;錯覺，他們身後停車的馬路那邊好像還有人往這邊趕來，似乎要看什麼熱鬧。
走在前方的女人對那男孩伸出手，人太多，不跟緊一點容易走散。
男孩也顧不上自己已經十四歲，趕緊小跑兩步牽住那隻白皙的手。
牽著手，有了安全感，那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男孩一邊跟著往前走，一邊轉動腦袋打量街道上那些人。
人群主要聚集在他們左前方的一處建築前，從男孩的角度看不見建築的大門，因為那裡已經圍得水泄不通。
從他的角度，隻能看見圍牆上方的研究所標誌，以及那滿滿一麵的玻璃牆。
弄明白那地方是所研究院，男孩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就這片刻時間，他們三人已經走到人群正前方，那邊人實在多，他們不得不向著街道最右邊而去，要從人群之外穿過。
他們走過人群時，人群中間研究所的位置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好些人都跟著騷動，伸長了脖子好奇張望。
男孩三人也跟著朝那邊看去。
也是那瞬間，一直張望的男孩才總算從縫隙裡看清楚人群中間的情況。
人群的中間研究所的門口，一群穿著黑色馬甲拿著電棍的保安樣子的人正在說著什麼，神情驚慌而不安。
屋頂之上，仲秋晨沒去看研究院那邊的情況，他的視線朝著少年宮所在的方向看去，那邊正傳來一陣陣驚叫。
原本在少年宮門口的那幾個小孩被自己的父母拉著後退，他們麵前，一個趔趄著從少年宮出來的男人滿嘴是血神態怪異地向著他們走來。
幾個小孩的父母嚇了一跳，但他們並沒想著要逃跑，他們這麼多人，對方才一個。
幾個小孩被嚇到，一邊後退一邊詢問那是什麼，但不等他們的父母回答，那嘴上帶著血神態怪異的男人就撲向開口說話的幾人。
幾乎是同時，少年宮的大門中又跑出幾個被聲音刺激到吸引來的「怪人」。
看見他們，看見身旁的人被咬，一群被嚇到的小孩尖叫出聲，那尖叫的聲音被研究院門口熱鬧的人群蓋過，卻刺激到就在他們麵前的那些「怪人」……
不過片刻時間，那幾個小孩連同父母都被撲倒。
而這時街道上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研究院那邊，研究院前的玻璃門突然自己碎裂發出一聲巨響，根本無人注意到他們。
男孩三人此時已經穿過人群最多的地方，整條街道也走過半。
牽著那男孩，感覺出他的心不在焉，男孩的母親放慢腳步低頭看去，溫柔地詢問他是不是還緊張，如果他不想參加比賽了他們現在回去也可以。
他們從來不要求男孩要變得多優秀要拿下多少獎項，甚至他想要學鋼琴堅持學鋼琴都是因為他自己喜歡，如果他覺得緊張，如果他覺得不舒服，那他們可以放棄。
以後還有機會，以後他要是想參加了他們可以再陪他來。
這附近有個挺大的動物園，裡麵有很多其它地方看不見的動物，
他們可以陪他去動物園玩，就當這次是出來旅行……
聽著自己母親的話，那一直處於緊張之中的男孩搖搖頭，一言不發。
他太緊張，他滿腦子都是萬一出錯怎麼辦。
他知道他不應該緊張，他認真練習過了他已經作好所有準備，但他就是忍不住，他一想到他可能會當著無數人的麵出錯他就臉色發白。
男孩緊張，他身旁兩人也跟著緊張，兩人不想給他增加壓力，對視一眼之後紛紛深呼吸，然後露出笑容。
在前麵開路的中年男人一邊往前走，一邊頻頻回頭找話題轉移男孩注意力，那動物園可大了，裡麵還有大貓……
他話沒完就戛然而止，他發現前方情況有些不對。
不等他弄明白前麵倒在地上的那些人是怎麼回事，他就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驚叫。
他一回頭，就看見一個神態怪異的男人正撲向自己的妻子，正撕咬著她的脖子。
她原本白皙的脖頸被咬住，被生生咬下一塊肉來，鮮紅的鮮血順著她的傷口處往下滑落，染紅了她身上的衣服，也讓她的眼神變得呆滯怪異。
被牽著手的男孩已經反應過來，他試圖去拉自己的母親，要把她拉到身邊保護，他試圖去推開那個咬人的男人，但他尚且才十四歲，他根本不是那已經發瘋的男人的對手。
男孩急壞了，他直接去打去推那男人。
看見這一幕，男孩的父親試圖擠開周圍已經亂作一團的人，他試圖靠近他的妻子兒子，但周圍的人實在太多。
圍著研究院門口的人也已經亂做一團。
男人在混亂的人群中擠動，他一邊動作一邊不停地招手，要讓那男孩走開，躲起來，別過去。
他扯著嗓子大喊，他試圖推開那男孩，但還沒等他靠近他就被咬住手掌。
被撲上來的人咬住，感覺著那份疼痛以及身體的變化，深陷恐慌之中，男人都沒停止沖著男孩叫喊，別管他們兩個了，快跑，躲起來！
快跑，躲起來……
四周的人實在太多，所有人都亂作一團，其中甚至還摻雜了槍聲，男人的聲音根本無法傳達到那男孩耳朵裡。
002
混亂之中，那男孩試圖做點什麼，等待他的卻是周圍倉皇逃命的人一陣猛推，根本來不及反應的他直接撞在了身後的牆壁上，徹底暈死過去。
看著那男孩暈倒，男人紅了眼，他顧不上身上的傷，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猛地一把推開周圍那些人和咬人的瘋子，撲到男孩身邊。
他試圖叫醒男孩，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毫無意義，那男孩暈得徹底，後腦勺甚至有血溢出。
男人嚇壞，他掏出手機試圖報警試圖打求救電話，但他的意識正在消磨，他把手機從兜裡掏出來時他整個人都已不利索，身體更是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手機從他手中滑落到地上，摔碎屏幕，他連忙低頭去撿，但他已經看不清東西。
他知道自己不對勁，但他顧不上去害怕，他抬頭看了眼亂成一團的街道，把身旁
的男孩推到角落藏在自己背後。
他整個人都趴了下去，他試圖控製顫抖的身體直接在地上按手機，但沒等他解開屏鎖，他眼神就慢慢變得呆滯。
他跪坐在地上，眼神茫然。
旁邊一聲尖叫傳來，他被刺激，猛地轉頭看去……
尖叫聲不斷響起，那些過來看熱鬧的人反應過來四處竄逃，但是所有一切都已經來不及，越來越多的人被咬被感染病毒，整條街道僅在幾秒之內就變成地獄。
就在整條街道即將被吞沒時，被挪至角落放著的男孩猛然睜開眼，他一雙眼眼白被能吞沒一切的黑吞噬，一雙金瞳在黑暗中成形。
他冷著臉緩緩轉動腦袋，看向街道上那些感染病毒的人。
所有人在那一瞬之間如同被按下暫停鍵，包括那些並未感染病毒的人。
感染病毒的人身上的變化在那一瞬間降低速度，已經感染覺醒擁有意識的人眼神再次模糊呆滯，正處於變化中感染病毒的人感染的速度放慢。
短暫的一瞬之後，似乎是力量消耗，男孩閉上眼睛跌回地上，再次昏迷。
隨著他的昏迷，整條街道再一次重歸地獄，所有感染病毒的人瘋了似地抓撓撲咬，所有正常人瘋了似地尖叫逃跑。
整條街道都被吞沒時，街道上感染病毒的人已經近千人。
千人的大軍被接到最左側盡頭的汽車喇叭聲吸引，如洪水般湧到街道外，緊接著就是新一輪地襲擊和地獄。
那兩個從的士車上下來的男女，也早已成為大軍中的一員……
站在樓頂，看著這前後不過十秒的血洗，仲秋晨心口沉悶，但神情卻不由柔和幾分。
莫安森沒有為了安慰他而騙他，病毒確實在他察覺之前就已經被激活，激活病毒的人不是他。
晨夏也沒騙他，他確實曾經做過努力，延緩了病毒爆發的速度。
這些對於他來說很重要，他無法想象是因為他他的父母才遇難是因為他病毒才爆發，對他來說會是什麼樣的地獄。
事情還並未結束，喪失的大軍被吸引到街道上後，玻璃門睡覺的研究院中有一道人影走了出來。
那人十六七歲，身上穿著一身白色束縛服，臉頰消瘦，輪廓深邃，眼神冰冷。
他比正常十六七歲的少年要瘦得多，那種受並不是因為食物不夠營養不良造成，而是長期遭受折磨精神幾乎崩潰的虛弱。
從研究院碎掉的玻璃門內走出，看著滿是血跡一片混亂的街道，少年眉頭皺起，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嘲諷。
他看了一眼左側路上車子停下陷入混亂之中的馬路，轉身向著相反的少年宮那邊而去，要遠離這一切。
屋頂上，仲秋晨收回看向那少年的視線，看向身側的六年之後的莫安森，莫安森正緊緊注視著曾經的他自己。
那時的他沒想過病毒會席卷吞沒整個世界，看見這一幕，當時的他甚至覺得活該，這樣一來研究院那些人就無法再掩藏自己的罪行，他倒想
看看他們要怎麼收場……
離開街道後，他很快就給自己弄到了一套新的衣服，他混入人群。
從記事起就一直被囚禁到大，其間更是飽受折磨，他早已經不懂得該怎麼和人交往，麵對茫茫人海，他無比茫然。
他還沒來得及想清楚接下去應該怎麼辦，病毒就已完全不可抵擋之勢瞬間吞沒整個城市。
街道上，所有的尖叫、恐懼、茫然、不安，都在飛速流動的時光之中被消磨，整座城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破敗荒蕪。
時間一年之後，仲秋晨腳下偶爾有喪屍徘徊的街道中再次有了動靜，躺在街道角落的那男孩蘇醒。
醒來，那男孩有很長一段時間的迷茫，麵對這陌生的街道他大腦一片空白，腦子裡隻剩疼痛。
他迷迷糊糊地靠著牆壁坐了許久，直到夜色暗下，他昏睡了一年的大腦才遲鈍的開始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