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1 / 2）
林涉神情茫然,似乎不知道宋斂為什麼會這麼生氣。
他額頭的殷紅此刻狼狽的粘成一團，搖搖欲墜，身上遍布的刺目可怖傷痕訴說著少年遭遇過的痛苦和絕望。
那雙好看帶著光的黑瞳，如今滿是空洞的灰敗,他沒有掙紮,沒有反抗,甚至不覺得這是錯的。
因為他已經麻木了，因為——沒有人會救他。
宋斂心頭像是被什麼狠狠勒住，沁入血肉的痛苦讓他喘不過氣,滾燙的痛苦幾乎將宋斂燒成灰燼。
不,不該是這樣！
宋斂使勁掐著掌心，一滴又一滴的血液濺落到地上。
養父帶著洋洋得意的笑,隨意依靠在客廳櫃子上，諷刺著宋斂,
「沒聽見林涉的話嗎，這是我們的家務事，你該走了。」
宋斂充耳不聞,聲音沙啞，猩紅痛苦的眼看向林涉時，卻依舊帶著小心翼翼的溫柔,「不去醫院,會感染的，我們就去處理一下傷口好不好？」
林涉固執搖頭，這個動作讓他眼前發黑，麵色慘白的好像下一秒就會永遠閉上眼,他的黑瞳布滿了霧氣,空空茫茫,身體搖搖欲墜，被宋斂及時扶住，小心靠在自己懷裡，
宋斂不敢碰林涉的額頭，殷紅的創口讓宋斂眼底染上了血色。
林涉聲音輕到幾乎聽不見，
「不，不能去，爸爸，爸爸會生氣的。」
什麼濕潤的東西落在了後頸，林涉緩慢的眨眼，眼前的黑暗過去後，他才看清眼眶通紅的宋斂。
林涉驚住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你是……哭了嗎？」
扶著自己的手在輕微顫抖，可依舊溫和有力，清冷的唇還對自己勾了一下。
養父點燃一根煙，裊裊煙霧籠罩著男人扭曲猩紅的眼，他已經有點不耐煩了，「林涉，過來，別忘了我跟你說的話。」
不，不能讓他傷害到宋斂。
冰冷的話語宛如冬天的一潑涼水，林涉下意識顫抖。
感受著懷裡瘦削少年的顫抖，宋斂心底千瘡百孔，喉嚨口腔仿佛都蔓延著腥味，染紅了宋斂的眼。
他努力的站起身，那雙扶著自己的手卻用力攔住了他，耳邊隻有宋斂嘶啞堅定，宛如啼血，
「我要帶他去醫院，否則，我立刻報警！」
養父嘴角笑意消失，空氣凝滯的可怕。
林涉耳中翁鳴聲一片，徘徊在昏倒的邊緣，他努力睜開眼，艱難的祈求著宋斂，
「求你，別報！」
求你了，別搞我的積分啊！
那可是大幾十萬啊！
我好不容易費老命爭取來的。
意識在迅速流逝，不行，為了積分他不能暈倒，林涉麵色慘白，渾身冰冷，黑瞳開始虛無，但他卻依舊執著拽的著宋斂衣角，力氣微弱。
要隻為得到宋斂的一個保證。
宋斂小心翼翼的抱著他，呼吸輕緩，眼底血色濃鬱到幾乎溢出，雖然極力讓自己平靜，可他微微顫抖的嗓子還是暴露了他的痛苦，
「好，我和你保證，我不報。」
他才知道，原來林涉的心理狀態早已被男人打壓恐嚇了。
積分保住了。
林涉終於可以放心的靠在宋斂肩上昏過去了。
宋斂一驚，冰冷到幾乎沒溫度的林涉讓他惶恐害怕，他幾乎是顫著手觸碰林涉鼻息，在感受到林涉溫熱的呼吸後，一剎那緊繃的舷才放鬆下來。
「放心，死不了。」
養父隨手將煙掐滅，摁在茶幾的煙灰缸上，不屑的打量著宋斂，無所謂道，「送醫院，可以，如果你不像林涉後麵遇到比這更可怕的事情，那你就報吧。」
所以林涉就一直生活在這樣壓抑扭曲的生活中嗎？
宋斂狠狠掐著掌心，口腔中滿是血腥味，疼的喘不過氣。
……
等林涉醒來後，才發現自己住進了醫院，緩緩睜開眼，入目就是雪白的床單，旁邊則是眼底遍布紅血絲的宋斂。
自己右手正掛著吊瓶。
發現林涉醒來，宋斂鬆了口氣，他小心的替林涉掖好被角，眼底柔情溫和，
「現在感覺怎麼樣，頭疼不疼？還有哪不舒服？」
被宋斂一說，林涉才發現額頭有些疼，他下意識的碰了碰額，才發現傷口處被貼了紗布，宋斂小心攔住林涉亂動的手，
「醫生說你有點腦震盪，這幾天會覺得頭暈想吐，這都是正常症狀。」
林涉抿著唇，長長的睫毛一直在顫抖，乾裂的唇色依舊蒼白，他輕聲道，
「謝謝你。」
宋斂動作一頓，這樣的林涉讓他心裡某個地方發疼。
明明是林涉受傷，為什麼醒過來的第一件事要感謝他？
他並不好，一點都不好，不值得林涉道謝。
宋斂壓抑著內心的痛楚和苦澀，看著林涉，聲音暗啞，「你之前推我，是因為他嗎？」
林涉指尖微動，他低垂著頭，抿著乾裂的唇一聲不吭，像極了宋斂第一次問他時的情景。
「他威脅你，甚至，恐嚇你？」
一陣長久無聲的靜默。
不需要答案，這次，宋斂明白了。
他眨著酸澀的眼，忽然放軟了態度，將早有準備好的水遞給林涉，又小心將林涉扶起，「喝點水吧，潤潤唇。」
林涉接過水，遲疑的看著宋斂，有點受寵若驚，
「……謝謝。」
他還以為綁架案之後，宋斂會從此討厭疏遠自己，林涉不安的捏著杯口，氤氳的熱氣蒸騰而上，模糊著林涉的臉。
林涉小心不安的舉動讓宋斂全身僵硬。
原來，自己那天表現出來的疏遠早就被林涉看出來了。
酸澀湧上鼻頭，宋斂匆匆別過臉，不想讓林涉看見他狼狽的神情，林涉也確實沒發現，他隻是一口一口的抿著茶，不安的視線時不時看向背過身氣息頹喪的宋斂。
小心翼翼的視線讓宋斂更加難受，片刻後宋斂收斂好自己的情緒，抬起頭，
「林涉，出院後，你還要回去嗎？」
林涉愣住，呆呆捏著紙杯，「回去，不回去的話爸爸會生氣。」
月匈腔像是被什麼堵著，絲絲縷縷的悲傷浸染著宋斂，躺在病床上的人好像完全沒感覺到哪裡不對，依舊想要回去，回到那個扭曲的地方。
強忍著痛楚酸澀，宋斂笑了一下，笑聲極其溫和輕柔，一邊輕輕撥開林涉的擋眼的額發，一邊輕柔道，
「我媽要出差一段時間，我一個人住會害怕，想問問你能不能來陪我一起住，我有點怕黑。」
林涉捏緊了紙杯口，呆愣愣的重復，「和你住？」
「對。」宋斂點頭，「我隻有你一個朋友，除了你，我找不到其他人能幫我了。」
林涉有些猶豫。
他怕養父會發瘋。
宋斂放低了聲音，失落而自嘲，「如果太打擾你就算了，大不了是競賽失敗，考試失利，最後轉學罷了。」
林涉瞪圓了眼，大為震驚，「這麼嚴重嗎？」
「我怕黑，一個人住時一到晚上就睡不著，可能會開燈守到天亮，」宋斂苦笑了一下，「沒關係，如果太過為難打擾的話就算了。」
林涉有點為難，想摳頭皮，可宋斂這失落的模樣實在讓林涉不忍心，「你讓我想一想。」
「嗯。」宋斂笑了一下，輕柔的扌莫了扌莫林涉柔軟的發絲，不敢用力，「我去給你接水。」
說完，宋斂拿著水杯離開，林涉一個人半倚在病床上，
「067，你覺得宋斂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067探出頭，手裡積分再次清零的067又開始兢兢業業發展副業之旅了，總不能壓力總讓宿主一個人背，它也想幫上忙。
【宿主等等，我查一下資料啊。】
林涉等了幾息067才重新出現，
【宿主，沒查到哎。】
「沒有嗎？」林涉喃喃，嘆了口氣，想起昨天宋斂的突然闖入，「還有，宋斂昨天怎麼會突然過來？」
這個067也不知道。
「你查一下昨天的黑化值有沒有掉，還有孔寒和宋斂的異常值。」
要是黑化值降了，林涉覺得他會肉疼的哭上三天三夜！
他好不容易刷出來的成績啊。
【好哦。】
067刷啦啦翻看數據，期期艾艾小心覷著林涉，小聲道，
【宿主，黑化值……降了一點。】
林涉眼前一黑，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就聽見067猶猶豫豫的聲音，【而且，而且……】
「什麼？」
林涉捂著月匈口，大驚失色，不會是還有什麼其他的幺蛾子吧。
【就是宋斂的異常值又開始漲了，而且漲的好高！】
異常值檢測功能是067自己製作的小程序，不需要積分，林涉就給裝上，用來實時檢測劇情。
林涉被打擊的眼淚汪汪，心痛到了幾點，「你覺得我會不知道嗎？」
宋斂的舉動不是已經說明了了嗎。
067就怕林涉喪氣，趕緊安慰。【沒事沒事，宿主你看，孔寒的異常值就一點都沒變化，而且黑化值就將了一點點，隻有一點點。】
一連串的打擊刺激的林涉淚眼汪汪，額頭還一抽一抽的跳著疼，冰冷的惡心感讓他涉捂著月匈口，隻覺得前途一片黑暗。
一點點，這哪是一點點。
這明明是他的命啊。
林涉的動作拉扯到身上其他地方的傷口，疼的他倒吸了一口冷氣，生理性眼淚也隨之落下，淚眼朦朧，可憐極了。
接完水的宋斂一進門就看見林涉痛苦的模樣，心裡一急，箭步沖上前，將水放在一邊，趕緊扶住林涉，擔心又緊張，「怎麼了，是哪裡又疼了？我現在就去叫醫生。」
林涉趕緊拉住宋斂。
淚眼汪汪的看著他，委屈極了，這個人居然問他哪裡疼，
他肉疼！
他在哭。
林涉在哭。
淚眼朦朧的少年讓宋斂定在原地，所以，林涉不是不疼，不是不痛苦，他隻是不想讓他擔心，自己偷偷藏起來哭而已。
甚至連哭聲都是壓抑的。
林涉還沒來得及覺得自己丟臉，宋斂的手輕輕扶住了他，他聲音沙啞，眼眶有些微紅，「是不是很疼。」
被打的時候，是不是很疼。
宋斂終於明白，為什麼家訪的時候，他們看見的林涉是這樣麻木而灰敗，眼中沒了光。
因為——他在絕望！
他正處在一段無望卻無法解脫的人生中，卻沒有人施以援手，救過他。
像這樣的場景，林涉曾經經歷過幾次呢？
一次、兩次、……
還是，無數次？
宋斂腦海中浮現出林涉麻木空洞的神情，心髒連帶血肉仿佛被什麼絞住，勒緊。
林涉更難受了，你這個罪魁禍首還好意思問是不是很疼。
他不是很疼，是非常疼。
非常的肉疼。
隱忍的眼淚流的更歡了，淚水無言卻在訴說悲涼絕望，宋斂心底發澀，他溫柔而堅定的攥著林涉的手，
「這種事，以後再也不會發生。」
就在這時，一群穿著白大褂的人進門，為首的是個女醫生。
這個人，林涉還認識。
正是之前在養母墓地遇見的裴渺渺。
完蛋，丟人了。
林涉立刻坐好，宋斂起身擋在林涉麵前，林涉心底一暖，趕緊將眼淚擦去，假裝剛剛哭的人不是自己，幾個醫生露出了善意的笑。
宋斂看林涉好了之後，才給幾位醫生讓出位置，裴渺渺走在最前麵，一身白大褂，嚴肅冷漠，一邊抽出林涉的病歷單一邊打量著林涉，
「怎麼樣，有哪不舒服的嗎？」
因為額頭的傷還有些疼，不能做幅度太大的動作，所以林涉隻能小幅度搖頭，「已經好多了。」
裴渺渺叮囑了幾句後，將病歷本合上，環視了一圈，「林文業呢？怎麼隻有你們兩個小孩在這？你被送到醫院他不來，現在還沒時間過來嗎？」
林涉驀地抓緊被單，睫毛微顫，囁嚅著，「他……他有事，沒時間過來。」
裴渺渺下意識擰眉，繼續冷漠道，「頭部出血，身體各處軟組織挫傷，你怎麼傷的這麼嚴重？」
「和別人打架。」林涉低著頭。
裴渺渺靜靜盯了林涉幾秒，隨後目光轉向宋斂，將林涉現如今所需要的注意事項一一告知，宋斂一邊點頭一邊記住裴醫生的話。
看裴渺渺沒有追蹤的意識，林涉小幅度鬆了口氣。
宋斂收回視線，從兩人的對話中這不難聽出林涉和裴醫生認識，若有所思，還有林文業，應該就是林涉的父親了。
宋斂想起那個男人就有種忍不住的厭惡和痛恨。
等裴醫生說完，裴醫生身後的幾個醫生護士才好奇問道，「裴醫生，這孩子你認識？」
裴渺渺嗯了一聲，難得帶了點笑意，
「朋友家的小孩。」
裴醫生還要繼續查房，自然不能再呆在這裡，叮囑完之後，又囑咐他們自己的辦公室在哪，如果有不舒服可以直接去辦公室找她，說完便轉身離開。
獨留下一個護士給林涉做檢查。
宋斂將枕頭落在一起讓林涉倚著，讓林涉更輕鬆一點，獲得了林涉的感激一瞥。
護士好奇的看著林涉，活像是裴渺渺的小迷弟，激動極了，「你和我們裴醫生認識？」
林涉：「裴醫生和我……我父母認識。」
小護士羨慕極了，「難怪裴醫生願意以私人名義讓你住vi病房。」
林涉恍然，他說自己的病房怎麼就自己一個病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