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周唐番外(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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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已經晚了,探花郎立侍門外,非要見她一麵。

唐不離沒有法子,隻好強撐氣勢,硬著頭皮出門見他。

探花郎一身紅袍,麵如冠玉,長身而立,沒有絲毫不耐。

不可否認,有那麼一瞬,唐不離被他脫胎換骨般的俊俏清朗驚艷到。

她很快收斂心思,戒備道:「你想乾什麼?」

她不惜用凶巴巴的語氣掩飾此時的心虛忐忑,周蘊卿有些訝異。

然後他緩緩攏袖,清朗道:「鄉君資助深恩,周某沒齒難忘。今衣錦還鄉,特來拜謝。」

說罷行大禮,一躬到底。

恭敬的態度,給足了唐不離臉麵。

唐不離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滿腔戒備化作茫然。

周蘊卿說的每個字她都聽得懂,但組合在一起,她卻是不懂了。

她當初資助他的那些銀子,他不是沒帶走麼?何來的資助深恩?

(八)

周蘊卿鋒芒初露,成了新帝麾下的紅人。

即便是狀元郎初入朝堂,也得從翰林院編纂做起,唯有周蘊卿直接提拔去了大理寺。

他是個節儉到近乎苛刻的人,常年隻有春秋兩套官服以及幾套會客的常服輪換著穿,不穿壞絕對不裁剪新的。

是以新帝賞賜的珍寶以及朝廷發放的綾羅無福消受,一應差人送去了唐公府,美其名曰:「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那些綾羅綢緞都是宮裡的上品,著實好看,然而唐不離也著實難安。

她幾次想拒絕,周蘊卿隻有一句:「我用不上,鄉君若不喜,可變賣贈人。」

總之,就是不願收回去。

唐不離實在忍不住了,問道:「你為何要對我這般好?難道就因為,當初我花錢雇你抄書?」

周蘊卿頓了頓,從書卷後抬起眼來,道:「鄉君每月命人悄悄贈予紙墨書籍,助我科考及第,此等大恩,周某銘記於心。」

「每月……紙墨書籍?」

唐不離終於發現了不對:周蘊卿報恩……似乎報錯人了!

然而真正資助他的人,會是誰呢?

唐不離思來想去,隻想到了一人。

「是我以你

的名義做的。」

昭雲宮,美麗的皇後娘娘含笑端坐,告訴她,「我不是和阿離說過麼,周蘊卿這個人非池中之物,可得好好供著。」

(九)

虞靈犀似乎早就預料到周蘊卿的風光,以唐不離的名義資助他,有點替好友牽紅線的意思。

唐不離惴惴難安,總覺得自己是個冒領了恩情的小偷。

有好幾次,她想將真相托盤拖出,告訴周蘊卿:資助他的人,並不是她。

然而每次看到周蘊卿那張沉默可靠的臉龐,她的喉嚨就像是堵住似的,說不出口。

她開始貪戀,開始害怕,當初風風火火、敢愛敢憎的清平鄉君,變成了一個踟躕不定的膽小鬼。

周蘊卿身邊始終沒有女人,連端茶送水的婢女也無,空盪冷清。於是唐不離學著做糕點和羹湯,偶爾給忙得顧不上吃飯的小周大人送點溫暖。

這是她唯一能為周蘊卿做的,隻有如此,她才能抵消那心底的愧疚與掙紮。

終於在燒了兩次廚房,糕點硬邦邦險些噎出人命後,周蘊卿終於委婉地告訴她:「鄉君不必勉強自己做不擅之事,如常便好。」

他越是通情大度,唐不離便越是內疚。

既然自己沒有洗手作羹湯的天賦,那邀請周蘊卿去望仙樓用膳,以酬謝他這些時日的照顧總不是問題。

用過膳,周蘊卿禮節性地送唐不離歸府。

兩人騎馬並駕,慢悠悠行著,不知怎的,就去了當初周蘊卿住過的後街客房。

推開門,塵灰自房梁簌簌落下,斜陽照射的牆麵上,崢嶸的字跡猶清晰存在,訴說筆者月匈中的恣意汪洋。

「這篇賦文千古難得,為何沒寫完?」

唐不離抱臂站在牆邊,問道。

周蘊卿與她比肩而站,想了想道:「心不靜。」

「為何不靜?」唐不離好奇。

在她眼裡,周蘊卿是那種天塌下來了,也不會眨一下眼睛的冰人。

周蘊卿沒有回答,解下月要間的細長銀鞘,拔-出一看,不是匕首,而是一支筆。

他竟是隨身攜帶筆墨!唐不離再一次被書呆子折服。

周蘊卿站在滿牆墨跡前,略一沉思,便開始補寫賦文。

他寫得很認真,懸腕垂眸,仿佛在做一件極為神聖之事。夕陽的暖色打在他的側顏上,鍍著金光,七分清俊也被襯托出了十分。

他是這樣的坦盪清正,清正到令天下宵小汗顏。

唐不離張了張嘴,再也忍不住了,鼓足勇氣道:「其實,當初資助你筆墨書籍之人,並不是我。」

良久的寂靜。

完了完了。

唐不離瞬間泄氣,慌亂地想:書呆子嫉惡如仇,最厭弄虛作假之人!一定恨死她了!

(十)

「那個……抱歉啊,瞞了你這麼久。」

唐不離沒臉再麵對周蘊卿,匆匆丟下這句話便往屋外沖。

「我知道。」

周蘊卿清冽的嗓音傳來,將唐不離的腳步釘在原地。

她轉過身,睜大眼道:「你說什麼?」

「我知道那些東西,並非鄉君所贈。」

周蘊卿總算落完最後一筆,轉身看她,「我登府拜謝那日,鄉君眼裡的驚訝不像作假。想要查明此事,並不費工夫。」

「你竟是那麼早就知曉真相了?」

唐不離百思不得其解,「那為何不拆穿我?」

周蘊卿收回筆,平靜道:「鄉君幫我是情分,不幫是本分。何況當初為我解圍,教我禮儀酬酢,雪中送炭提供吃住照拂的,的確是鄉君,不是嗎?」

何況,清平鄉君惴惴難安,想盡法子回贈他的模樣,

的確有趣。

這是他心底的秘密,永遠不會說出口。

一番話說得唐不離百感交集,一顆心仿佛從崖底直飛雲霄。

霎時間,世界都仿佛亮堂起來。

這個男人,真是該死的古板,該死的誘人!

唐不離那顆招貓逗狗的心又蠢蠢欲動起來。

她心髒砰砰直跳,隻有一個念頭:她想將周蘊卿不近人情的清冷外殼剝離,逼出夢裡那副麵色緋紅、禮教崩壞的模樣。

「小周大人沒有妻室吧?」唐不離向前一步。

驚異於她話題轉變如此之快,周蘊卿略一怔愣,隨後誠實點頭:「不曾。」

「你如今可是香餑餑,那麼多權貴想與你結親,為何不肯?」

唐不離又向前一步。

「不喜。」周蘊卿答。

「那些給你說媒之人都快將門檻踏破,你定是很苦惱。」

「是。」

「我亦苦於媒人糾纏,既然我們所煩之事是同一件,何不聯手?」

「如何聯手?」

入套了。

唐不離再向前一步,幾乎貼著周蘊卿的月匈膛,驕傲笑道,「我們成親,堵住悠悠眾口,如何?」

周蘊卿略微繃緊身形,垂眸看她。

唐不離從斜陽入戶等到餘暉收攏,直至嘴角的笑幾乎快掛不住了,也沒等到周蘊卿的回答。

(十一)

唐不離睜著一雙疲青的眼,在榻上輾轉了一夜。

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大概被拒絕了。

她婚事不順,連退親都被退過了,被拒絕一次也無甚大不了的……

可拒絕她的是周蘊卿哪!一想起書呆子那張無動於衷的臉,她便心塞。

罷了罷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與其在一棵樹上吊死,還不如去看看別的樹杈。她好歹有個鄉君的頭銜,姿色也不差,還怕招不到贅婿不成?

唐不離握拳安慰自己,一個鯉魚打挺起身,片刻,又頹然栽入被褥中……

還是心塞,沒勁。

渾渾噩噩過了半日,便聽侍從笑著稟告:「鄉君,小周大人來了。」

唐不離倏地從椅中站起,見到那道熟悉清俊的身形跨進門來,她又慢慢坐了回去,抱臂哼哧道:「你又來作甚?」

「周某回府思索許久,昨日鄉君所問……」

「打住!」

唐不離抬手製止他繼續說下去,惱羞道,「你昨日拒絕一次已是夠了,本鄉君並非死纏爛打之人,你不必登門再羞辱一次。」

聞言,周蘊卿眸中掠過一絲訝異。

「我何時拒絕了?」他問。

一見他這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唐不離便壓不住心火,色厲內荏道,「你沉默不語,不就是回絕的意思嗎?裝什麼無辜。」

周蘊卿沒有辯解,隻是將手中的卷軸打開,嘩啦啦鋪平在案幾上。

那卷軸足有四五尺長,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唐不離本不想理他,又實在好奇,斜著眼瞥著卷軸道:「什麼鬼東西?」

「婚書及協議。」

周蘊卿簡潔道,「我並非不願,隻是不善言辭,不如寫下來。」

唐不離心髒倏地一跳,盛氣淩人的語氣也低了下來,吭哧道:「所以你昨晚上,就在寫這個東西?」

「是。」

周蘊卿道,「結親並非兒戲,需約法三章。」

什麼呀!

不相信她就別成親,還整什麼協議……這麼長的卷軸,這麼多的字,哪是約法三章?起碼得三百章了吧!

「拿來我看看!」

唐不離踱過去,俯身看著卷軸上的小字,念叨道,「夫周蘊

卿,妻唐不離……」

才念了兩行,唐不離便臉頰發熱,瞪他道:「八字沒一撇,誰是你妻?」

便跳過前幾行,從正文開始:「婚前男贈女嫁妝不少於萬貫,婚後無論何種理由,皆不可收回;婚前女之家產,為女方獨有,婚後無論何種理由,男皆不可挪用;婚後男有不妥失儀之處,女可訓導,男不得反駁;婚後當相敬如賓,不允和離納妾,如若執意違犯,男淨身出戶……」

唐不離從頭掃到尾,又從尾掃到頭,發現不對勁。

「這協議上,為何隻約束了男方?」

「這種事,本就是女方吃虧。」

周蘊卿頓了頓,繼而道,「何況,我已得到了想要的東西。」

最後一句話,咬字極輕。

唐不離並未聽見,仍捧著協議研究,狐疑道:「這東西,不會是哄人的吧?」

天下哪有掉餡餅的事?哪有男人毫不圖利,願將家產私財、乃至話語權全交給妻子掌控的?

「此卷有公章,受律法庇護,自然不會作假。」

「你還找府衙公證了?哪兒?」

對於鑽研律法、鐵麵無私的小周大人來說,做一份誠意滿滿的結親協議當做聘禮,並非難事。

他向前一步,從唐不離身後伸指,點了點卷軸最末尾的紅章:「這裡。」

他的臂膀從身旁掠過,清冽的嗓音落在耳側,唐不離頓時耳根一麻,忙臊著臉起身道:「好了好了,我相信你了。」

周蘊卿直身頷首:「若無異議,請鄉君簽字。」

兩人的名字並排落在卷軸末尾,按上鮮紅指印的一瞬,唐不離恍若做夢。

「所以,我們就算定親了?」她喃喃道。

「理論上是,不過三書六禮,斷不會少。」

周蘊卿看了許久,方極為珍視地卷起卷軸,雙手遞給唐不離,「結發為夫妻,還請鄉君多多照拂。」

唐不離接過卷軸拋了拋,復又穩穩接住,得意道:「看你表現,若待我不好,本鄉君是能讓你淨身出戶的!」

「當然。」

周蘊卿垂眸,遮住了眼底輕淺的漣漪。

若唐不離此時抬眼,就該看到冷若冰山小周大人眼底,是怎樣明朗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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