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 結局(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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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新科進士領職入朝,填補空缺,朝中前所未有的熱鬧。

「今賢才入殿,不可無明主。臣等叩請靜王殿下登基,綿延國運!」

幾個眼觀六路的文官聯名,再三拜請寧殷登基為帝。大多為附和客氣之詞,畢竟寧殷往日都是對他們視若罔聞。

但今日靜王殿下坐在金鑾殿中唯一的一把血檀交椅上,漫不經意地掃視一眼烏壓壓跪拜的新舊朝臣,竟是破天荒開了金口。

這回他既不是抄誰的家,也不是革誰的職,而是涼涼道:「那還跪著作甚?登基封後大典,要本王親自操辦不成。」

殿中霎時安靜下來。

未料寧殷這次答應得這般爽快,光可鑒人的地磚上,映出各位文武重臣各異的神情。

尤其是暗中想站小皇子,好借機操控朝局的那幾位,麵色頗為驚慌復雜。

「殿下臨危受命,乃我朝之福!」

幾位禦史台的言官最先站出,控製朝中風向。

禮部尚書也接上話茬:「臣即刻安排祭天登基大典!」

大將軍虞淵和兒子虞煥臣交換了一個眼神,短短一瞬,思緒疊湧,又歸於平靜。

仿佛做出了重大的決定,父子二人出列再跪,朗聲道:「臣等願追隨殿下,匡扶社稷!」

眾臣如夢初醒,紛紛附和:「臣等願追隨殿下,匡扶社稷!」

一樁大事,就這樣在朝臣的揣測中落下帷幕,無人敢置喙。

虞靈犀抽空,去了一趟大理寺。

前來迎接的年輕官吏穿著一身鬆綠官袍,麵白目朗,自帶一身清正之氣。

他朝虞靈犀一拱手道:「文書核對無誤,娘娘稍候。」

惜字如金,內斂肅穆。

虞靈犀認出了這張古板清秀的臉,不由微微一笑:「是你,周蘊卿。」

周蘊卿麵上劃過些許訝異,頷首道:「娘娘還認得在下。」

「自然認得。」

虞靈犀記憶裡向來不錯,去年七夕時就對他的相貌留有印象,「周大人以後,會成為大理寺中最出色的少卿。」

周蘊卿年輕,即便得靜王賞識,初入朝堂也不過領了從六品的寺丞一職,距離大理寺少卿的職位還遠著……

然而虞靈犀是誰?那是靜王藏在心尖上的人,當初挾持她的三皇子殘黨餘孽,至今還在大理寺牢獄的底層受著生不如死的酷刑。

她的一句誇贊,自是比聖旨還靈驗。

得了贊賞,周蘊卿亦無半分沾沾自喜,不卑不亢道:「娘娘謬贊。」

「對了,清平鄉君雖然性子不拘小節,行事大咧了些,但極為重情重義,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虞靈犀點到為止,「周寺丞若不嫌她處境窘迫,還請念在當初資助之恩,待她寬厚些。」

提及唐不離,周蘊卿寡淡清冷的麵容才多了幾分恭敬:「臣明白。」

話剛落音,兩名吏員親自領著一道素白的身影入殿。

虞靈犀從座上抬首,看見了站在兩名吏員後的薛岑。

在大理寺中關了近一個月,他看上去瘦了一些,風華絕代的溫潤褪成蒼白的憂鬱,如同明珠蒙塵。

但他的眼睛依舊溫良乾淨,看著明麗無雙的雲鬢美人半晌,乾燥的唇幾番翕合,撩袍行禮道:「罪民見過二……王妃娘娘。」

稱呼在嘴邊拐了個彎,顯得格外乾澀。

「薛二公子請起。」

虞靈犀抬臂,虛扶起了他。

薛岑轉過頭輕咳一聲,兩家浮現些許淺紅,是百花殺的殘毒在他體內作祟。

虞靈犀轉頭,命侍從將早就準備好的包裹奉上。

見到那滿滿當當塞滿包裹的珍貴物件,薛岑一愣,隨即搖首道:「將死之人,不敢承娘娘恩惠。」

他的眼睛,始終不敢望向虞靈犀的方向。

明明她那麼溫柔耀眼,耀眼到隻需遠遠瞥上一眼,就能逼出他的淚光。

「我也承過你的恩惠。」

虞靈犀起身,將包裹中的物件一樣一樣打開給他看,「這是我讓人煉製出來的解毒丸,有足足一年的份量,可暫時壓製你體內毒性。這是通關路引,還有我親筆所寫的引薦信,從京城往北一路去雁城,按照信上的地址找到藥郎,他會幫你……」

聽到這,薛岑才明白虞靈犀的意思。

「娘娘這是,要放我走?」

薛岑月匈膛起伏,艱澀道,「我罪孽深重,唯有以死謝罪,娘娘怎可……」

「是夫君的意思。」虞靈犀刻意搬出寧殷。

薛岑一愣,心中苦味悠長。

「何況罪孽深重之人,已受到應有的懲罰。薛二公子若消極尋死,死如鴻毛之輕,那才真真叫人瞧不起。」

虞靈犀淺淺一笑,溫聲道,「就當是登基大典前的大赦天下,去吧。人總要為自己活一次,山高海闊,任君遨遊。」

人總要為自己活一次。

輕柔的話語,卻有著振聾發聵的力量。

薛岑回想起自己短短二十一年的人生,活於父輩庇護之下,永遠都是被家族被動裹挾著前行。當家族露出華麗外表下的骯髒黑暗,信仰崩塌,他好像一下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方向。

飲下毒-藥,既是為了向虞家贖罪,也是為了挽救岌岌可危的薛家。

他從未想過活著解決問題,以大義凜然的行徑,來掩飾內心以死逃避的懦弱,何其可笑!

心中迷障散去,薛岑濕紅了眼眶。

他還未來得及收攏薛嵩的骸骨,還未來得及看一眼革職出京、病危的祖父,他還有許多許多的事可以做……

薛岑抬起眼來,像年少時那般溫和地望向她,緩緩攏袖躬身道:「薛岑,多謝娘娘!」

「那麼,再見。」

虞靈犀點點頭,與他錯身出了大殿,走入萬丈斜陽之中,鍍著金粉的身姿挺拔窈窕,隱約搖曳著耀目的威儀。

出了大理寺,便見一輛馬車停在階前。

車簾半開,裡頭深紫王袍的俊美青年閒散斜倚,正撐著腦袋看她。

虞靈犀眼睛一亮,鬆開搭扶著著胡桃的手,笑吟吟提裙上了馬車:「你怎麼來了?」

「接人。」寧殷挪動手指,點了點身側的位置。

於是虞靈犀挨著他坐下,膝蓋有意無意隔著衣料輕蹭他的腿彎,笑得無瑕:「夫君朝中事務繁忙,還要抽空來接妾身,真是體貼。」

話為落音,人已到了寧殷懷中。

「歲歲去見了討厭的人。」他眸色深深,俯身啄了啄她的眼睫。

「有本王討厭之人的味道。」他往下,咬了咬她精致凹陷的鎖骨。

虞靈犀覺得寧殷特別有意思。

他耍瘋時對他自己的身體極狠,割頭發、刺青乃至於割掌放血,眼都不眨一下。然而對她吃味,話說得再狠,也隻敢用嘴懲罰她。

因為知道他異於常人的珍愛方式,虞靈犀才格外心疼。

「有些事因我而起,自然也要由我結束。」

虞靈犀癢得打了個哆嗦,止住寧殷繼續往下的嘴,「何況釋放薛岑之事,不是你昨晚親口答應了的麼?」

寧殷眼尾一挑:「我昨晚何時說過?」

「……」

虞靈犀滿腦子都是急促的金鈴聲和寧殷月匈口鮮紅的刺青,不由臉頰一熱,軟軟惱了他一眼。

寧殷笑得愉悅,讓她看著他,就像昨晚一樣。

「不如,歲歲幫本王回憶一番?」

馬車搖晃,他低沉好聽的嗓音卻四平八穩,「今夜想搖鈴鐺,還是印章?」

虞靈犀不想理他。

入夜,寢殿燈影明媚,榻上美人烏發及月要,斜倚而坐。

是和美人璽上一樣的妝扮姿勢,隻是溫香軟玉,白得耀眼。

「墨玉印章哪有真人有意思?」

虞靈犀打了個哈欠,忍著春末的涼意,望著身披一身清冷水汽而來的寧殷,「像嗎?」

寧殷在榻前頓了頓。

因他習慣於掌控一切,習慣於虞靈犀的溫柔縱容,倒忘了當初她才是那個最擅撩撥的人。

寧殷嘴角揚了揚,傾身欣賞。

虞靈犀卻是按住他:「這章,自然是由我蓋在你身上。」

她刻意加重「上」字,大有馴服馭龍的野心。

寧殷眯起了眼眸,壓迫感漸漸侵襲。虞靈犀卻是一咬唇,大著膽子蓋章,然而畢竟沒有以下犯上的經驗,蓋得磕磕碰碰。

許久,寧殷發出一聲低啞的悶笑,慢條斯理道:「不如我跪你?」

容不得拒絕,視線陡然翻轉。不敬鬼神、不拜天子的靜王殿下,為她跪了半宿。

……

四月初,登基大典如期舉行。

天高雲淡,皇旗獵獵,百官宮人肅穆而立,恭迎登壇祭天地社稷。

虞靈犀烏發高綰,鳳冠花釵,畫著精致大氣的妝容,一身織金鳳袍葳蕤拖地。而她前方,一襲玄黑冕服的寧殷挺拔俊美,淡漠的側顏透著睥睨天下的威嚴。

按照禮製,皇後應落後於天子一步。

然而在登上長長的白玉階前,寧殷卻是停住了腳步,當著百官禁衛的麵牽起虞靈犀的手,與她並肩踏上石階。

虞靈犀一緊,隨即明麗一笑,扣緊了他硬朗修長的指節。

邁上最後一級石階,旋身而望,天地浩瀚,江山殿宇盡收眼底。

雄渾的號角吹響,眾臣叩首,山呼陛下萬歲,皇後千歲。

呼聲回盪在宮中,震耳欲聾,虞靈犀以餘光瞥著身側的寧殷,眸色是從未有過的明亮。

前世那個陰鷙的瘋子終於站在了陽光下,站在頂峰,堂堂正正的接受眾臣叩拜。

冗長的祭祀過後,便要入金鑾殿接受百官的朝拜。

巍峨的大殿漆柱殷紅,金龍盤旋而上,最前方的龍椅已經置換過全新的,因為寧殷嫌髒。

老皇帝用過的臣,使過的物件,他都嫌髒。

虞靈犀坐在了龍椅旁邊的位置,百官井然入殿,再拜叩首。這麼近的距離,虞靈犀看到了最前排的阿爹,他望向自己的目光是那樣的慈愛而有力。

新帝登基當日,通常都會頒布一道聖旨籠絡民心,譬如大赦天下,亦或是減免三年賦稅。

連戶部尚書也建議道:「如今燕人縷犯我朝邊境,引起百姓恐慌而至糧價飛漲。若陛下能減免賦稅,澤被眾生,乃天下福祉!」

一些人點頭附議,俱是等待座上看似閒散,實則極具淩寒壓迫的年輕新帝開口定音。

「燕人南下殺人劫掠,你們不想著怎麼把東西搶回來,卻讓朕減免賦稅。」

寧殷嗬笑一聲,「揚湯止沸、粉飾太平這一套,倒讓諸位玩得挺明白。」

此言一出,戶部尚書惶然下跪:「老臣愚鈍,求陛下指點!」

寧殷叩了叩龍椅扶手,抬眸道:「殺回去。」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新帝登基第一件事便是驅逐外患,這可是建朝以來頭一遭!稍有不慎,則會被扣上「窮兵黷武、好戰喜殺」的帽子。

這……這實在是一個劍走偏鋒的決定。

隻有虞靈犀知道,寧殷是要用燕人的血來立威。

減免賦稅隻能讓百姓稍稍好過三年,而三年避戰,足夠將剛剛崛起的燕人養得膘肥體壯,更加難以對付。而此戰若勝,震懾天下,才是激起士氣、一勞永逸的法子。

仗要打,但不是前世那般的打法。

「燕人今日劫掠糧草,明日便是攻奪城池,殺我子民。步步蠶食,永不饜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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