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名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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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靈犀在後院找了一圈,果不見寧殷,便轉身直奔角門馬廄。

侍衛青霄牽著馬匹走過,似是準備出門辦事。

來不及打招呼,虞靈犀從青霄手裡搶過韁繩,踩著石階翻身上馬,一拍馬臀喝道:「駕!」

「小姐,這馬……」

青霄驚駭:這馬還未來得及裝上馬鞍和墊子啊!

來不及去追,駿馬已馱著素衣披發的少女消失在濃黑的街角夜色中。

虞靈犀沿著府門前的街道找了一圈,都不曾見到寧殷。

天這麼黑,他又受著傷,能去哪兒呢?

腦中靈光一現,虞靈犀想起一個地方,立刻調轉馬頭,朝升平街奔去。

亥時,市集皆歇,街上幾點燈影寥落,空無一人。

欲界仙都燒塌的房舍,宛如黑骨般嶙峋支棱在黑暗盡頭。而焦黑殘敗的坊門下,果然靠著寧殷孤寂的身形。

他聽到了馬蹄聲,站直身子,影子在他腳下投出長而落寞的影子。

可他的眼神很平靜,沒有丁點意外。

那一瞬的塵埃落定,使得虞靈犀忽略了簷上灰隼一掠而過的影子。

心安過後,便是綿密蔓延的酸意。

或許寧殷沒有家,被父兄「驅逐」出府,他潛意識中的歸宿,仍是這個賜予了無盡傷害與屈辱的欲界仙都。

又或許他是故意躲在這兒,在她能找到的地方。

無論有意無意,虞靈犀都必須將他帶回去。

不管是天神抑或惡鬼,她都要讓他,成為虞家未來的庇佑。

「籲——」

寧殷微微仰著頭,眸中映著她馭馬急停的小小身影。

駿馬高高抬起蹄子,馬背上的少女捏緊韁繩,披散的墨發如雲般飛揚又落下,在身後拉出金絲般耀眼的光芒。

她竟是來不及梳洗更衣,穿著素白的中衣單裙便追了出來,翻飛的裙擺下露出一截瑩白如玉的腳踝和小巧的繡鞋。

馬背光禿禿的,甚至沒裝上馬鞍。

虞靈犀控製著馬兒小幅踱步,澄澈美麗的杏眸投向馬下。

「小姐。」

四目相對,寧殷欲蓋彌彰地將包紮嚴實的左臂往身後藏了藏。

虞靈犀還是瞧見了那滲出紗布外的殷紅,不由抿了抿唇,唇齒間仿佛又溢出了那股腥甜溫熱的鐵鏽味。

她驀地開口:「你說你沒有名字,我便送你一個。」

寧殷望著她,靜靜聽著。

「你原先的代號『二十七』太過拗口,我便取末尾字『七』,以國號『衛』為姓。」

虞靈犀的月匈脯微微起伏,目光像是穿透眼前的的少年,回到遙遠的過去,一字一頓道,「在找回你真正的名字之前,你便叫『衛七』。」

寧殷在諸多皇子中排行第七,「衛七」是前世虞靈犀和他離京去行宮養病時,取的假名。

是一個,隻有她知道的名字。

寧殷微微睜大眼,死水般的眸子裡劃過一絲異色。

這個名字他並未聽過,可不知為何,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之感。

「衛……七?」他重復。

低啞而微微疑惑的少年音,伴隨著溫柔的風聲飄落。

虞靈犀頷首。

捏著韁繩的手緊了又鬆,她於馬背上緩緩俯身,第一次主動朝寧殷伸手。

「跟我回家,衛七。」她紅唇微啟喘息,說道。

「家」之一字,無非是世間最可笑的字眼,可從她的唇間說出來,卻莫名有種令人信服的沉靜。

寧殷喉結動了動,怔了一瞬,方緩緩抬起將乾淨的右手,將指節輕輕交付於她的掌心。

他說:「好。」

那隻小手纖細嬌嫩,卻溫暖柔軟,隻輕輕一拉,便將寧殷拉上馬背。

落魄的少年和嬌貴的少女,俱是在此時此夜,各自開始了一場前路未知的豪賭。

「你左手有傷,身形不穩,最好抓住我,掉下去我可不負責撿。」少女壓低的嗓音自前方傳來。

寧殷垂眸,遲疑著伸手,環住了她盈盈一握的月要肢。

纖細,柔軟,仿佛雙掌就能掐住。

他生平第一次對女人的身體產生了好奇。

正疑惑掌下究竟是什麼軟玉做成,便見一個手肘捅了過來,少女嬌氣的警告傳來:「抓衣裳,不許亂碰。」

「是,小姐。」

身後的少年嗓音乖軟,可眼裡,卻分明露出晦暗恣意的笑意。

將軍府,仍是通火通明。

虞靈犀從側門入,將寧殷帶去了偏廳。

一路上侍從紛紛躬身行禮,但誰也不敢多看一眼,多說一字。

見到女兒回來,虞將軍和虞夫人先是鬆了一口氣,隨即目光落在她身後的黑衣少年身上,剛鬆開的眉頭又不自覺擰起。

「爹,娘,兄長,歲歲回來了。」

她仔細盯著父兄的反應,看他們是否會認出寧殷的身份,但出乎意料的,父兄的神色除了略微的頭疼不滿外,並無任何異常。

他們不認識寧殷。

麵對虞將軍氣勢凜然的審視,寧殷亦是一臉坦然,隻是眸色幽黑了些許。

見虞靈犀的視線望過來,他立即展顏笑了笑,宛如春風化雪。

「你先下去歇息,吃食和傷藥,我會讓人送到你的房中去。」

虞靈犀放緩了聲音,杏眸堅定,嬌弱又耀眼。

寧殷聽話得很,忍痛朝虞將軍和虞夫人行了個禮,便退下了。

「小妹,你心太軟了。」

虞煥臣深吸一口氣,最先開口,「你尚未出閣,春搜遇險,縱使那無名無姓的奴子待你再忠誠,也不能……」

「他並非奴子乞兒。」

虞靈犀看向虞煥臣,認真道,「他有名字,叫衛七。」

「名字根本不重要,你的清譽才最重要。」

虞煥臣向前道,「縱使他救了你一命,你也曾於大雪中救他一命,兩相抵消,你根本不欠他什麼,重金酬謝送他出府便是最好的結局。」

虞靈犀接過侍婢遞來的披風裹在身上,微微一笑:「兄長,你心裡其實很清楚,我救他隻是舉手之勞,他救我卻是以命相搏,怎可相提並論?」

長廊拐角,聽到這番話的寧殷腳步微頓。

雖然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這番溫柔而堅定的話語,仍是在他死寂的心湖中投下一圈漣漪,轉瞬即逝。

他唇角勾著,似笑非笑,轉身走入長廊不見盡頭的陰影中。

偏廳,虞靈犀不疾不徐道:「阿爹從小教我忠肝義膽,正直坦盪,既是被人舍命相護,我怎能因懼怕旁人的流言蜚語,而做出有悖良心的事。」

「咱們又沒虧待他,我贈的銀兩夠他受用一輩子了,是他不肯要……」

虞煥臣嘀咕著,被虞辛夷一個拐肘捅過來,便閉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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