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2 / 2)
徐如意這才笑嘻嘻地離開。
她一走,寢房裡又清淨了,傅知寧躺在床上滾了兩圈,再回憶幾天前和百裡溪的相處,仍覺得像做夢一般——
就在那天之前,她還覺得自己必死無疑呢。
傅知寧又翻個身,輕呼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這幾天一直待在屋裡,不是睡覺就是看話本,日子過得仿佛不會翻身的鹹魚,愜意中又透著一絲無聊。
又一次睡醒後,她突然想念一個時辰前才出去的徐如意了。
……要不去找她們?悄悄去,然後一直待在阿歡住處,想來也不會碰見百裡溪或劉淮。傅知寧一生出這個想法,心思便控製不住地活絡了,正糾結要不要出門時,徐如意突然氣沖沖地回來了。
「我再也不要同她好了!」她怒道,「她怎麼這麼沒出息!」
傅知寧愣了一瞬,猜到了什麼:「她與何生和好了?」
「我到她住處時,她正在給何生上藥,那男人可真夠詭計多端的,也不知跑到哪裡做了一天苦力,磨得手心全是血泡,她一心軟,便叫人進屋了。」徐如意提起此事臉都是黑的,「她這麼會心疼男人,怎麼不心疼心疼自己,若非是何生爛賭,她又怎需要租房度日!」
「你先消消氣,究竟是怎麼回事?」傅知寧蹙眉。
徐如意深吸一口氣,灌了兩大杯涼水後才算熄火,咬著牙將今日的事說了。同她先前說的一樣,無非是浪子回頭或苦肉計的故事,而阿歡作為心軟的那個人,注定要認輸。
傅知寧聽完沉默許久,最後隻說了句:「尊重她的選擇。」
「知寧!你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她又踏進火坑呢?」徐如意急了。
傅知寧無奈:「不然呢?牛不喝水你還能強按頭?」
「可是……」
「好了,她也不小了,會為自己的決定負責的,你作為朋友,可以管,也不能管太多知道嗎?」傅知寧耐心勸說。
徐如意繃著臉坐下,似乎怎麼也想不通。
屋裡靜了下來,傅知寧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她的背,幫著她穩定情緒。
姐妹倆正沉默以對時,丫鬟突然進門來報:「二位小姐,阿歡姑娘來了,正在後門等著呢。」
「她來做什麼?」徐如意猛地站了起來。
傅知寧拉住她的手,對丫鬟道:「快請她進來吧。」
「我不要見她,你要見你見。」徐如意說完,直接扭頭走了。
傅知寧無奈,隻好獨自一人去偏廳見人。
阿歡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看到傅知寧前來連忙站起來,臉上還掛著羞愧:「知寧。」
傅知寧嘆了聲氣:「想清楚了?」
「嗯,想清楚了。」阿歡點頭,不敢看她的眼睛,「對不起。」
「你自己的事,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傅知寧說罷頓了頓,還是沒忍住,「但我還是覺得,他不是個良人。」
「……他已經改了,這些日子一直做三份工還賬,他是真的知道錯了。」阿歡忙道。
傅知寧雖然一直跟徐如意說,要尊重朋友的決定,可到了此刻,卻覺得隻尊重不多嘴似乎沒那麼容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人也不是一日成長起來的,哪有那麼多突然醒悟的故事,無非都是暫時的權衡,換掉浪子容易,等浪子回頭卻難,這些道理你不是不懂。」
「他真的已經改了……」
傅知寧看著她懇切的樣子,又是一聲嘆息:「既然你已經想好,那我就不勸你了,隻願你不會後悔,他也不會再辜負你。」
「你放心,我既然做了決定,肯定會堅持下去,絕對不會後悔。」阿歡忙道。
傅知寧無奈了:「不論何時,你都有後悔的權利,莫要因為跟我們賭一時之氣,就非得堅持,將來若真過得不好……隻管放棄,我們不會笑你。」
阿歡眼圈一紅:「謝謝……」
傅知寧拍了拍她的後背,沒有多說什麼。
阿歡在偏廳待了半天都沒見到徐如意,最後隻能失落的離開。傅知寧將人一路送到街上,阿歡正要離開時,突然想到什麼:「對了,總是租房也不是事,我已經準備將先前的房子贖回來了,你和如意以後要來找我,記得還去我原來的家。」
傅知寧微微一怔,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對上她堅定的眼神,隻是問一句:「你那些積蓄是你最後的依仗,確定要都花在房子上?」
「總要有個家嘛。」阿歡訕訕。
傅知寧見狀,便沒有再勸,抿著唇目送她遠去後,突然有點提不起勁。
「發什麼呆?」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傅知寧驚訝回頭:「裴大人?」
話音剛落,便注意到他還拿著一個卷軸。
百裡溪順著她的視線掃一眼卷軸,便直接遞給她:「拿著。」
「這是什麼?」傅知寧不解地接過。
百裡溪:「山河圖。」
傅知寧:「!」
「不知值多少銀子,但想來也不少,」百裡溪隨口道,「留著吧。」
說完,便轉身往徐家走。
傅知寧愣了好一會兒,這才趕緊追上去:「是前朝第一文人所繪山河圖?不是仿品?」
「劉淮敢送仿品?」百裡溪反問。
傅知寧倒抽一口冷氣:「若是真的,那可真價值連城了,他為何突然送這麼貴的禮物?」
「沒什麼,不過是我帶的那些人水土不服好了,找到了點他貪墨的證據。」百裡溪回答。
明白了,和上次那盒首飾一樣,都是賄賂。傅知寧感覺有點燙手:「這麼貴重的東西,我拿著不好吧?」
百裡溪沒有回她,隻管進了門廳。
傅知寧抱著貴重的字畫,哪敢像他一樣從前門走,隻能轉身去了後門,悄悄溜進屋後把東西仔細藏起來。
藏好後,她才陷入沉思——
百裡溪讓她拿著的意思,是讓她暫時保管,還是送給她了呢?
先前那盒是女人的首飾,肯定是送她了沒錯,但這次的字畫就不一定了,這種孤品連皇宮都未必有幾幅,百裡溪應該也是喜歡的……
不管了,先好好保存就是,自己總得有點用處,才能讓他日後也舍不得殺。
傅知寧打定主意,要好好幫他保管贓物,結果沒想到這隻是個開頭。
接下來一段時間,百裡溪三天兩頭來給她送東西,今天是一個古董花瓶,明天是一尊白玉觀音,後天則直接弄了隻青銅鑄的黑牛來,這些東西貴重且千奇百怪,最要命的是還有一部分格外占地方,傅知寧連床底下都藏了東西,根本不敢叫任何人進自己的房間。
在百裡溪又一次來送東西時,她終於忍不住了:「你究竟敲詐了劉淮多少東西?」
百裡溪將夜明珠放到桌子上:「是他自願給的。」
「……你覺得我會信?」傅知寧無奈,「掌印大人,您究竟想做什麼呢?隱姓埋名這麼久,不是隻為了他這點東西吧?」
百裡溪勾起唇角,笑意不達眼底:「隻是打發時間罷了,你不覺得他眼巴巴送東西給要殺他的人,很有趣嗎?」
傅知寧:「……」這是什麼惡趣味。
「快結束了,再過幾日,便不玩了。」百裡溪看向她。
傅知寧頭疼:「還要幾日啊?我這裡已經放不下了,連床下都是……」
傅知寧對上他泛冷的視線,愣了愣後,突然後知後覺地認知到自己這幾日過於放肆了。
他是百裡溪,是代帝批紅的掌印大人,所言所行都代表聖上,連皇子都要尊稱他一聲內相的人,她豈能輕易揣摩他的心思。
不能因為他這幾日總是一副清貴公子的作態,便真將他當成尋常世家公子了。
「沒事沒事,不管多久,這些東西小女都給您保存著,保證不會出半點問題。」她小心翼翼道,聲音裡透著說不出的局促。
百裡溪本來在走神,一抬頭便看到她局促生疏的模樣,眉頭微微一蹙:「你不必多想,給你了就是你的。」
沒想到真是送自己的,傅知寧乾笑一聲,突然覺得壓力很大。這一屋子的寶貝,估計是劉淮大半輩子的家當吧,她收著實在燙手,更何況百裡溪不是無事獻殷勤的人,他給她這些東西萬一有什麼目的呢?比如替他背鍋之類的……
傅知寧越想越緊張,可是不想要,又不敢說,生怕哪句話不對惹惱了百裡溪。
百裡溪本是帶著三分笑意看她,可當看出她臉上的警惕與猜疑後,漸漸的眼神涼了下來,他沒有多言,徑直往外走去。
在他經過自己身邊時,傅知寧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她明顯的閃躲,讓百裡溪停下了腳步,沉著眼眸看向她。
「大人。」傅知寧訕訕。
「就是養隻貓兒,也該養熟了。」他冷淡開口。
傅知寧眼底閃過一絲疑惑,正猶豫要不要問怎麼了時,百裡溪已經離開了,走出房門前還留下一句『不想要就都砸了扔出去』。
就因為這句話,傅知寧輾轉反側睡不著,一直到天蒙蒙亮才勉強睡去,連夢裡都在思考他是什麼意思。
晚睡的後果便是早上醒不來,而徐如意見她屋裡一直沒動靜,到底還是闖了進來:「知寧你怎麼還沒……」
話說到一半,被滿屋子的金光閃閃震懾了。
傅知寧驚醒,看到她的表情後忙道:「你聽我解釋!」
「表姐,你發財了?」徐如意怔愣地走到桌邊,拿起拳頭大的夜明珠問。
傅知寧:「……這時候知道叫我表姐了?」
既然被戳破了,也隻能實話實說,順便還能請她幫自己想想,百裡溪昨晚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為何突然離開了。
徐如意聽完沉默很久,終於恨鐵不成鋼地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傅知寧痛哼一聲,不解地看向她:「怎麼了?」
「你說怎麼了!」徐如意生氣,「人家掌印大人對你這麼好,給你送這麼多東西,結果你還猜忌人家,跟人家這麼見外,好心當做驢肝肺,人家能不生氣嗎?」
傅知寧愣了愣:「隻是因為這個?」
「廢話,虧得我爹我娘總是誇你聰明,我看吶,你是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人家百裡溪,分明還是將你當親人的,」徐如意嘆了聲氣,「這下好了,百裡溪萬一記仇,你可就全完了!」
她叭叭地說了一堆得罪百裡溪的危害,傅知寧卻心不在焉,滿腦子隻想著一件事——
百裡溪生氣了,她是不是得去哄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