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2 / 2)
「……不怕。」傅知寧睜眼說瞎話。
百裡溪沒有多言,將燈籠放到一邊後單膝跪下,伸手便要去抓她的腳。傅知寧趕緊往後撤了撤,一臉緊張地看著他。
「傅小姐是為抄經而來,若是在宮裡受傷,可就不吉利了。」百裡溪抬眸。
傅知寧訕訕老實下來,被他抓住腳腕時也隻是輕輕一顫,沒有再掙紮。
百裡溪垂著眼眸,隔著襪子仔細檢查是否傷了骨頭。傅知寧大氣都不敢出,屏住呼吸怯怯看著他。
在她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他生得極好,眉眼骨相皆是一絕,即便如今時過多年,再看他心境已經與從前大不同,可依然不能否認,他真的很好看。
若當年百裡家沒有出事,他早該娶妻生子了吧,也不知道何人能配得上她的清河哥哥。傅知寧思緒發散的瞬間,他的手指突然用力,傅知寧輕哼一聲,剛要說什麼,突然覺得這力道和觸感都很熟悉——
除夕那晚,她在梅樹下扭傷了腳,那人也是這樣給她按的。
傅知寧怔怔看著他,心底生出一個極為荒唐的想法,也正是因為太過荒唐,她竟然覺得可笑。
「還是不要高興得太早。」他緩緩開口。
傅知寧後背一緊:「嗯?」
百裡溪抬起眼皮看向她,漆黑的眼眸在燈籠的照亮下隱有流光:「皇後娘娘和貴妃娘娘置起氣來,可不是你一個故事能勸退的。」
傅知寧乾咳一聲:「……小女方才句句屬實。」
「真要以身相許?」百裡溪反問,一向無喜無悲的眼底透著些許玩味。
傅知寧直覺這個問題有詐,可事已至此隻能認真回答:「真的。」
百裡溪為她整理好裙擺,挑著燈籠站起來:「沒有扭傷,許是鵝卵石咯了一下,塗些藥膏就是。」
傅知寧還在呆呆地看他,盈盈眼眸仿佛泛著微光。
百裡溪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唇角浮起一點不明顯的弧度:「要咱家扶您起來?」
傅知寧回神,連忙站了起來,接著有些不確定地看向他——
沒有哪個劊子手,會幫死囚檢查小傷吧?更何況他還提醒自己不要高興太早……雖說這句有點像威脅人就是了。
傅知寧猶豫許久,還是決定問出來:「掌印大人……不怪小女?」
百裡溪麵色平靜,為了配合她的步伐刻意放慢了腳步:「為何要怪傅小姐?」
「就、就今日傍晚之事。」傅知寧小心謹慎,盡可能不描述清楚。
百裡溪垂著眼眸,看燈籠的螢火之光:「不過是一場意外,傅小姐不必介懷。」
「那……我們怎麼沒走先前的路?」傅知寧繞了幾個圈,還是決定直接問。
「因為先前那條路上的汙雪已經結冰,為免摔跤隻能走這條已經清理乾淨的路,」百裡溪頗為意外地看向她,「傅小姐以為呢?」
「……小女也是這麼以為的。」傅知寧硬著頭皮回答。
百裡溪唇角微揚:「可惜,傅小姐還是摔跤了。」
傅知寧假裝沒聽到。
兩人一前一後慢吞吞地往前走,花費許久的時間才走到倚翠閣門口。
「傅小姐,進去吧。」他說。
傅知寧應了一聲,低著頭往院中走,快走到倚鬆房門口時,她若有所覺地回頭,就看到他還挑著圓圓的燈籠站在門房下,安靜地看著自己的方向。
燈籠散著昏黃的光,燈下是一小片圓圓的黑,而他整個人在光與暗之間,即便有點點火光,也無法將他與黑夜分割。
傅知寧心口一疼,倏然想起他連中三元騎馬遊街時的場景。
那時的他身著紅色狀元袍,高坐於汗血寶馬之上風光又英俊,就連旁邊的探花郎都要遜色三分。她擠在人群中笑著與他招手,看到姑娘們朝他丟手帕,雖不知是什麼意思,卻也學著給他丟東西,沒有手帕就丟糖塊,糖塊丟完丟荷包,就在要拔頭上的絨花砸他時,他終於忍無可忍地看過來。
「回家去,練十頁字。」
一晃眼,竟也這麼多年過去了。
傅知寧無聲地笑了笑,對著還站在門前的人福了福身,扭頭回了房間。
百裡溪麵色平靜地看著房門關上,看著窗上亮起燭光,又看著燭光覆滅,許久才轉過身去,拿著已經快要熄滅的燈籠徹底融進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