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1 / 2)
「哥哥?」林少將輕聲反問:「路上認識哥哥?」
顏布布驚恐地盯著他,點了點頭。
封琛突然在一旁開口:「我前段時間生病了,在街邊遇到了他,他給我找了些吃,還有藥,我病好後,乾脆就把他帶上了。」
「是嗎?」林少將依舊鉗著顏布布下巴,看也沒看封琛一眼。
顏布布僵硬地仰著頭:「是,是。」
「那你給我詳細說說。」
「我給哥哥找藥,還,還是踩著死人去,又找了麵包,有人,有人想搶,我沒讓,那人,那人剛才我看見了,他也住在這兒,還,還對我做鬼臉。」
顏布布雖然說得結結巴巴,但是大概意思表達清楚了。林少將沉默片刻後,鬆開他下巴,慢慢直起身,眼神依舊冰冷,一隻手卻伸進了衣兜。
封琛看見他這個動作,瞳孔驟縮,臉色唰地變得慘白,右手也不動聲色地探向月要後。
但下一秒,林少將卻從兜裡掏出一根棒棒糖,遞到了顏布布麵前:「拿著。」
顏布布機械地接過棒棒糖,也沒有道謝,就那麼木木地站著。
林少將又轉向了封琛:「按說晚上十一點必須回房,但你們剛進地下城,今晚可以給你們破個例,先去洗澡,把身上洗乾淨,別把地麵病菌帶下來。」
封琛手已經放回原位,點了點頭。林少將這才轉身,帶著一眾士兵往遠處走去。
「咳咳……那咱們繼續吧,去你們房間。」吳優從頭到尾沒吭聲,一直貼著牆邊,直到現在才出聲:「這位是林少將,現在是地下安置點軍銜最高長官,管理著整個安置點。」
顏布布還愣愣地舉著棒棒糖,封琛接過來剝掉那層彩紙,重新塞回他手心:「走吧。」
滴——
又是一聲長長鈴聲,方才那些雜亂關門聲和腳步聲都盡數消失,所有人已經回到了各自房中。
三人走到筆直走廊開始彎曲地方,吳優停下腳,掏出一把房卡,打開了旁邊寫著c68房門。
「這就是你們兩人房間。」吳優沒有進門,隻伸手按亮了電燈。
封琛正要往裡走,吳優攔住他:「當心點,床在門口。」
顏布布也鑽前來,和封琛一起打量著這間房。
房間內極其狹小,空間逼仄,讓顏布布想起家裡樓梯下雜物間。陳設也很簡單,僅僅隻有一架單人床和一張矮櫃。而且這間房是三角形,尖頭部分掛著張塑料簾,半露出後麵馬桶,而那單人床隻能橫擺在空間稍大門口。
「這間房就你們住了,雖然不大,但你們就倆半大孩子,也住不了大屋子。何況咱們又不是耗子,地下城終歸住不了多久,等到夏天過去氣溫沒有那麼熱,西聯軍也把地麵收拾出來了,咱們還要上去。」
吳優指著門口床:「雖然門被它擋住了,可你們倆要爬過去也很簡單。這房子不能讓年紀大人來住,隻有你倆合適。」
「好。」
封琛並不介意屋子小,也不介意門被擋住,現在隻要有個容身之處就很好了。
吳優拍了拍他肩:「懂事!」
看看周圍沒人,他又低聲道:「我是看你倆孩子不容易,才把這房給了你們。像你們這種情況都會去住八人間,和別人擠在一起,每人每月房租還要十個信用點。那種單獨大房間,因為月租太貴了,要每月五十個信用點,隻有拖家帶口人才會去住。你們這間房雖然小,每個月卻隻需要二十信用點,和住八人間花費其實是一樣。」
「謝謝叔。」封琛道。
顏布布也跟著脆生生道謝:「謝謝叔。」
「這個月是免費住,以後每月要繳納房租。」吳優把房卡交給封琛,「你倆連個行李也沒有,那邊庫房裡有些生活用品,都是地震時刨出來,西聯軍用不著,就扔在了那裡,你和我一起去選點必備。」
兩人便跟著他,先去庫房拿東西。
所謂庫房也就是個大房間,裡麵堆放著雜七雜八物品,應該是西聯軍從那些垮塌超市裡搬進來。
封琛拿了一個塑料盆,一個開水壺,兩個不鏽鋼飯盒,兩把牙刷、漱口杯和香皂牙膏。臨出門時,吳優又丟了瓶沐浴露,洗衣粉,還有條嶄新浴巾在他盆裡。
雖然這些東西在平常都不值錢,但地震摧毀了整座城市,恢復工業不知道還要多久,哪怕是一塊普通通通香皂,以後也隻會越來越珍貴。
封琛清楚吳優確在照顧他倆,便再次道了謝。
「沒事。」吳優在顏布布腦袋上揉了幾下,突然笑了聲:「我兒子和他一樣,頭發也是天然卷。好看。」
走出庫房,吳優繼續叮囑:「往前走就是澡堂,剛才林少將吩咐了,你們要先洗個澡才行,有帶著乾淨衣服嗎?」
「有。」
「髒衣服就順手洗了,晾在澡堂旁,那裡有通風口,衣服很快就能乾。洗完澡就回房,不要到處逛,免得被巡邏人抓住。對了,水房就在澡堂隔壁,記得打水。」
「知道了,謝謝叔。」
兩人回到c68,封琛從床上翻了過去,剛想去拎顏布布,發現他已經從床底鑽了進來。
這房間雖然小,但很乾淨,顯然以前還沒住過人。封琛扌莫了下灰白色牆壁,發現這使用是種特殊材料,既能防水抗震,也能有效隔斷冷熱空氣。看來以前東西聯軍合力修建地下城時,也著實花費了不少功夫。
三角形夾角處有個小櫃子,封琛取下背包,將裡麵一些物品放進去,顏布布這時候蹭過來,在他身旁蹲下,舉著樣東西遞到他嘴邊:「少爺,給你吃。」
封琛低頭看了眼,是那根棒棒糖。
「你沒吃嗎?」
顏布布說:「沒吃,我一直拿在手上。」
封琛繼續收拾東西:「你吃吧,我不喜歡吃糖。」
顏布布這才將糖放進嘴,吮了幾下後,驚喜地笑了聲:「哈,草莓味。」
封琛視線瞥過他,突然頓住了。
「你牙齒呢?什麼時候又少了一顆?」
顏布布原本門牙處隻有一個豁口,現在兩顆門牙都不翼而飛,豁口擴大成了一個洞。
他伸手去扌莫,被封琛將手腕抓住:「別亂扌莫,手這麼髒。」
「什麼時候掉?」封琛問。
顏布布用舌頭頂了頂,回憶道:「剛才還在上麵時候,有人抓著我,我咬了他一口,好像就磕掉了。」
「那牙呢?」封琛問。
顏布布一臉茫然和他對視著,片刻後啊了一聲:「你提著我跑時候,我覺得嘴裡有東西,就吞下去了。」
封琛沒有再問牙齒事,起身在房內搜尋可以藏下密碼盒地方。
密碼盒總不能時刻背在身上,放在櫃子裡也不安全,可這狹小房子一覽無餘,除了這個櫃子,便是那架金屬床。
最後他還是想了個辦法,從工具盒裡找出貼帶,將密碼盒貼在了床底最裡地方。隻要別人不像顏布布一樣進屋子要鑽床腳,就不會發現貼在那兒密碼盒。
收好貼帶卷,封琛端上裝著兩人換洗衣服塑料盆,說:「走吧,去洗澡了。」
他走到床邊,正要翻過去,卻發現顏布布還蹲在地上沒動,叼著那根棒棒糖,一臉失魂落魄。
「走啊。」
顏布布惶惶然看向他:「少爺,我會不會……」
「不會,隻是吞了顆牙而已。」封琛知道他在擔憂什麼。
「可是……」
「我吞過,現在還站在這兒。」封琛麵不改色地撒謊。
顏布布終於露出釋然神情,呼出一口氣:「走走走,洗澡去。」
他走到床邊,正要往下麵鑽,被坐在床上封琛伸手擋住了。
封琛眼眸沉沉地看著他:「煩人精,你應該叫我什麼?」
顏布布剛要開口,又想到了什麼,把那聲少爺咽了下去,目光左右飄忽:「那,那要叫什麼呀?」
「你說呢?」
顏布布小聲問:「是,是哥哥嗎?」
封琛看著他那雙轉來轉去大眼睛,收回手道:「記住了,以後就叫我哥哥,不要再叫我少爺,哪怕私下叫叫也不行,免得改不了口。」
「哥哥,哥哥……」顏布布喃喃地念了兩聲,抬頭對著封琛露出個笑,笑得眉眼彎彎:「好,哥哥。」
封琛又問:「剛才林少將問你時候,為什麼突然改口叫我哥哥?」
「啊……我隻是覺得,我們在他們麵前名字都不敢說真,那肯定其他也都不能說真。」顏布布有些忐忑地問:「那我剛才叫錯了嗎?」
「沒有。」封琛肯定道。
顏布布鬆了口氣,說:「嗯,我就知道。」
「走吧。」封琛翻過了床,顏布布跟著鑽過床底,看見那個吊在床底密碼盒,嘻嘻笑了聲:「嘿,大蜂巢裡小蜂巢。」
關燈關門,兩人走在空盪盪走廊上。四周一片安靜,沒有風也沒有大自然雜音,隻偶爾聽到某間房傳出一兩聲嬰兒啼哭。
探照燈光束從穹頂落下,不時掃過蜂巢外地麵,映出那些冷冰冰鋼鐵支架。
蜂巢是個大橢圓體,澡堂在被擋住視線弧形一端。順著逐漸內彎走廊往前,已經能看見走廊頂上寫著澡堂兩個字,封琛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就在前方鐵質圍欄上,竟然站立著一隻通體漆黑鳥,看體型像是兀鷲。它和黑夜融為了一體,若不是一晃而過探照燈,根本看不見。
可地下城怎麼可能出現活鳥,難道是一個雕塑?
封琛正這樣想著,那兀鷲卻調轉頭,目光落在他和顏布布身上。
居然是活!
明明它隻是一隻鳥,視線卻冰涼刺骨,封琛被它這樣直直盯著,心裡升起股奇怪感覺,似乎有人正透過它眼睛,打量著自己和顏布布。
顏布布見他停下沒動,也跟著看向前方,又轉回頭:「哥哥,你在看什麼?」
他話音剛落,封琛便感覺到兀鷲視線變了,更加冰冷,還增添了幾分審視意味。
它能聽懂顏布布話。
「沒什麼,鞋帶鬆了。」封琛平靜地說。
「哥哥,要我給你係嗎?」
「我自己來。」
封琛將盆子擱在地上,蹲下身係鞋帶,那隻兀鷲撲閃著翅膀,飛到他身旁落下。
他餘光能瞥見兀鷲兩隻嶙峋爪子,明明這麼近距離,顏布布卻依舊視若無睹,將兩隻漱口杯拎在手裡,嘴裡絮絮叨叨:「我幫哥哥拿漱口杯,我幫哥哥拿牙刷,我幫哥哥拿牙膏……」
自剛才封琛讓他改口後,他就每句話必帶個哥哥。
封琛係好鞋帶,若無其事地端起盆子,牽起顏布布手:「走了,洗澡去,洗完就回房睡覺。」
他目不斜視地往前走,向左拐進澡堂,這過程裡沒有再看兀鷲一眼。進了澡堂,外麵傳來撲簌簌翅膀聲,那隻兀鷲應該已經飛走了。
男澡堂很大,燈光卻不怎麼亮,一排小小隔間,每間前方掛著張塑料簾。
封琛讓顏布布進了一間,替他打開了熱水噴頭,自己便去了隔壁。那個裝著沐浴露盆子就放在兩間相連處,這樣兩人都能伸手拿到。
他好久沒有洗過這樣熱水澡了,仰頭閉上眼,任由熱水沖刷著身體,腦子裡卻在回想剛才那一幕。
阿戴蛇,黑獅,兀鷲,顏布布都看不見,這點是毋庸置疑。
關鍵在於其他人能不能看見?這究竟是顏布布問題,還是自己問題?
雖然不能去問別人,但封琛更傾向於這是自己問題,不然阿戴當時也不會說出那樣話。
你和我是同類……
同類……
「哥哥。」顏布布突然出聲,打斷了封琛思緒。
「怎麼?」
「沒事,就是叫叫你。」
封琛擠了團沐浴露在身上,繼續陷入沉思:這些詭譎動物,都是怎麼出現呢?那隻黑獅在救了他後便消失,再也沒有出現過,那還能見到它嗎?
「哥哥。」顏布布又在隔壁叫他。
封琛這次不想理他,便沒有做聲。
「哥哥,哥哥。」顏布布開始不斷叫他,聲音也逐漸變得緊張。
封琛被叫得不耐煩,正想回一句,就聽到啪嗒啪嗒腳步聲,顏布布已經從隔壁跑了過來。
隔間門口塑料簾,被一隻滿是泡沫小手撩開一角,封琛趕緊將簾子一把按住:「乾什麼啊?」
「啊,原來你還在啊。」
封琛沒好氣地問:「我不在還能去哪兒?快回旁邊去。」
顏布布卻站在外麵沒動,握著簾子手也沒有鬆開。
「站在外麵做什麼?這才幾分鍾,你澡就洗完了嗎?」封琛皺起了眉頭。
顏布布小心翼翼聲音響起:「哥哥,那個,我能不能和你一起洗澡啊?」
「不能。」
「我給你搓背。」
「不需要!」
顏布布眼珠子一轉:「我不占多少地方,就站個角落。」
「不行!」
「可是,可是……」
「都說了我不會走。」
「不是,哎,反正我害怕,讓我進來吧。」顏布布開始強行往裡鑽。
封琛從打記事起,就沒和人一起洗過澡,慌忙伸手去擋。但顏布布身上滿是泡沫,魚一般滑不留手,差點就從簾子縫隙鑽了進來。
「行行行,你回去洗澡,隨便你叫我,不管叫多少聲,我都答應。」封琛隻得狼狽地道。
顏布布這才回去了隔壁。
空盪盪公共男澡堂裡,便不斷回響著兩人聲音。
「哥哥。」
「嗯。」
「哥哥,你覺得香皂好聞,還是沐浴露好聞?」
「嗯。」
「好多泡泡啊,哈哈哈。」
「嗯。」
「這個棒棒糖好好吃。」
「嗯……你居然還沒吃完?還在邊洗澡邊吃?」
「是啊,我舍不得咬碎。」
封琛沉默半瞬,問道:「你就沒嘗到頭上沖下去香皂水?」
顏布布說:「嘗到了一點點,苦苦。」
封琛立即抬手拍了下隔間壁,厲聲道:「要麼就把糖扔了,要麼就馬上吃完,吃掉後刷牙,再繼續洗澡。」
「知道了。」
隔壁響起嘎吱嘎吱嚼糖聲。
洗完澡,顏布布又換上了一套從時裝城裡帶出來新衣服,黃色t恤和背帶褲。封琛也穿了套新,上身是灰色t恤,下麵套著黑色長褲。
在顏布布對著月匈前比努努圖案贊不絕口時,封琛便將兩人換下來髒衣服扔進盆,端去外間洗衣台。
這間水房依舊空空盪盪,隻是洗衣台後麵牆上,嵌著四個巨大風輪,發出嗡嗡轉動聲。
風輪前麵牽著幾根鐵絲,上麵掛了十來件衣服,看樣子已經乾了,被氣流帶得左右晃動。
封琛在盆裡放了洗衣粉,開始洗衣服。他頭發長長了些,有幾根濕漉漉地搭在眼上,把他身上冷淡氣質削弱了些,多了幾分柔軟。
「哥哥,怎麼能讓你洗衣服呢?我是伺候你呀,讓我來洗呀。」顏布布表情誇張地叫道,並開始挽衣袖。
封琛用力揉搓著衣服,抿著唇不吭聲,看也不看他。
顏布布觀察著他神情,又湊近了些:「我現在不會洗,但是以後肯定會,以後就讓我來伺候你,好不好?」
封琛將搓好t恤放在水龍頭下,又拿起條褲子開始搓。
——那是條墨藍色男童背帶褲,褲腿上糊滿了泥土。
「哥哥,我可太喜歡你了,你為什麼就這麼好呢?」顏布布滿臉討好,聲音軟得像是摻了蜜。
原本還麵無表情封琛,突然就皺起了眉,抬起胳膊肘將他頂遠了些:「閉嘴,肉麻死了,你再說一個字,這些衣服就自己洗。」
顏布布訕訕閉上了嘴,開始打量這個房間,視線落在牆壁上方那四個風輪上,不免好奇起來。
「哥哥,那是電風扇嗎?」
「不是。「
顏布布追問:「那是什麼?」
「空氣置換器,地下城如果沒有這個裝置,就沒有新鮮空氣。」
封琛也回頭看了牆上那排空氣置換器一眼。
地下城規模宏大,光這四個空氣置換器是肯定不夠,想必很多地方都安裝了,然後使用共同管道,源源不絕地往地下城輸入新鮮空氣。
封琛繼續洗衣服,顏布布隻盯著那四個風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