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枕中記(2 / 2)
上次柴令武為他張目,可見詩才、人品俱是上佳,要是能再為自己作詩一首,那就名揚天下了呀。
柴令武卻微微一笑。
抄詩的同儕太多,不如抄傳奇。
這裡的傳奇並非「隻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是指小說體裁,唐宋時期用文言文寫作的短篇小說。
當然,原文的遣詞造句柴令武壓根不記得了,就是記得也不會用。
太酸了,難怪唐朝的小說沒法如《西遊記》一般讓人耳熟能詳。
……
某朝,有道士呂某學得方術,在邸舍中遇到鬱鬱不得誌的盧生,兩人相談投機,漸漸腹飢,邸舍主人於是煮黃粱米飯。
盧生微有倦意,呂道士取出一個青瓷枕讓他枕著。
一覺之後,盧生回家,娶世家女、考取狀元,意氣風發在朝中任官。
之後到地方為刺史,興水利、保民生,頗得百姓愛戴。
回京,逢外寇侵沙州、肅州等地,殺死刺史,天下震驚。
盧生臨危受命,率大軍出征,殺敵寇七千餘,築京觀誇功。
回朝之後的盧生威望太甚,不能為宰相見容,遂以盧生縱兵劫掠之故,將其下獄,之後罷官、流徙。
後朝廷再遇敵,再召盧生入朝領軍,而盧生率軍,隻驅敵於國門,再不曾大肆殺戮,回京也立即乞骸骨。
垂垂老朽的盧生,西望沙州,輕聲嘆,子孫皆不解。
血淚兩行,心意難平。
怎如那,策馬殺寇輕狂郎!
盧生驟然閉眼、睜眼,鼻翼中傳來黃粱輕香,眼前隻有呂道士輕飲綠蟻酒。
黃粱米飯,堪堪可食。
……
高文敏細細琢磨了幾遍柴令武改版的《枕中記》,駭然驚嘆。
故事是故事,故事又不是故事。
如果這個故事在以前出爐,高文敏一定會擊掌相贊;
出現在當前,細細琢磨,竟有影射之嫌。
「柴二郎,危險吶!」
高文敏指點道。
柴令武也知道,自己是滿腹的不合時宜,這文稿隻宜自娛自樂。
但是,小手伸得賊快,瞬間將柴令武的稿子搶了過去。
「我要看!」
神出鬼沒的李明英撒腿就跑,順便散發出得意的笑聲。
柴令武無奈地望天。
……
甘露殿內,風華絕代的長孫皇後,斜倚床榻,一字一句地琢磨著柴令武手書的《枕中記》。
相對之前的詩,柴令武的用詞直白了許多,似乎是有意走通俗,讓民間百姓能朗朗上口?
「觀音婢今日所觀何書?」
作為結發夫妻,李世民是了解長孫皇後的,看書是她的一大看好,不拘經史詩賦,都是過目不忘。
最近兩年,長孫皇後隱隱陷入無書可看的窘境。
畢竟,就算《春秋》有不少版本,依舊無法與後世信息大爆炸相比,看完是真有可能的。
長孫皇後揚起《枕中記》,微笑道:「這是妾身從李明英那裡借來的,人家還有點不樂意呢。」
李世民笑笑,待長孫皇後攤開書稿,夫妻一同觀看。
「辭藻並不華麗,很直白,故事卻有點意思,榮華富貴不過是一場夢。」李世民微笑著點評。「隱約有點看破紅塵的意思,不太好,立意消極了。」
李世民的文治武功都不差,寫的詩也能載入史冊,功底自然是極厚的。
「不過,朕看這字怎麼有幾分眼熟?哈哈,館閣體,這不是柴令武創下的字體嗎?據朕所知,館閣體目前隻在六部九寺盛行,宮中尚未流傳吧?」
「難道說,這《枕中記》也是他所書?」
李世民的臉色漸漸陰了下去。
「很好,很對應嘛,這昏君自然對上朕,宰相自然是輔機。心意難平!」
若不是麵對長孫皇後,這手書可能要粉身碎骨了。
饒是如此,李世民依舊氣得麵色鐵青,鼻息沉重如牛。
長孫皇後輕笑收書:「二郎這脾氣,怎麼到現在還如此暴躁呢?說實話,當日在朱雀門,處罰雖不算重,兄長的話卻過激了,難怪外甥有怨氣。」
「可是,換個角度想想,要是柴令武受了這一難,如那些老官員一般油滑,口口聲聲謝恩,二郎你能放心用嗎?」
「年輕氣盛,有點小抱怨,很正常的。」
就勸說方麵,長孫皇後是最專業的,同一個問題換一個角度看,誒,沒毛病。
李世民想想,氣果然消了。
「不過,還得給他懲罰。朕應承給許他婚姻自主,抵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