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沒有後退可言(2 / 2)
百姓們紛紛下城頭,心頭穩了下來。
但凡官員敢帶著百姓拚命的,就算敵人能破城,那代價也是高得嚇人的。
張巡便是最好的例子。
怕就怕,官員臨陣退縮,甚至是棄城而逃,那將會對人心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柴令武麵色從容,心頭還是有點忐忑的。
阿諾瓦塞與皋蘭渠被派出去,通知尕愣口與比隆方向的百姓撤進山裡,也不知道會不會來得及。
估計,會出現一些「馬賊」,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河州折沖府換防的命令是否正確,柴令武也無從置喙,人家正五品下的折沖都尉也不需要顧及柴令武的感受。
月光灑在寧靜的街道上,一個有點佝僂的身子微微顫抖著,扶了扶月要間的橫刀,強作鎮定地沿著馬道上去。
「明府怎麼來了?柴刀與阿融呢?」柴令武隱隱帶著些怒氣。
事先,他已經千叮嚀萬囑咐,要阿融與柴刀照看好羅大宣啊!
羅大宣的麵頰微微抖動:「本官已經吩咐他們照看好李不悔她們。身為米川縣的首任正堂官,老夫必然要名垂青史,總不能讓後人戳著脊梁骨說:看,這就是那個畏戰的縣令!」
「老夫老了,該見識的見識過了,該吃喝的吃喝過了,除了家人,也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老妻在黃泉下等候老夫久矣,該團聚了。」
「放心,老夫保證,絕對服從少府的命令,不添亂。」
城頭的火把在夜風中搖曳,巡邏的弓馬手與百姓路過,看到縣衙兩位官員倚柱箕踞,不由停下腳步,輕輕撫月匈一禮。
官員尚且不怕死,何況百姓?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難熬,也最是讓人困頓。
羅大宣裹著粗硝的皮毛,靠著柱子,鼾聲起起落落。
年紀大了,精力沒法跟年輕人比。
柴令武起身,看著遙遠的左手邊。
黯淡如豆的火把,如果不是柴令武的眼力好,很容易忽略過去。
馬匹停到城牆下,一個吊籃垂了下去。
這種非常時期,不可能打開城門,就隻能通過吊籃進出。
來人出乎柴令武的意料,不是阿諾瓦塞,也不是皋蘭渠,而是羅大宣安置到馬爾坡的人。
「少府,有軍隊抵達馬爾坡,很快就會到縣城了!」
柴令武愣了一下。
看樣子,是從比隆方向進來的。
「還未請教……」柴令武正式拱手。
「湟中小月氏遺民牛夜。」
當年西域大月氏被匈奴擊破,大月氏大部遷徙中亞,留下來與漢人雜居,分布在湟中、令居及張掖的就叫小月氏,不是貴霜王朝那個小月氏。
牛氏,便是小月氏的一個姓氏。
牛夜說出來歷,才表示他們已經對米川縣歸心。
柴令武很想對牛夜豎個大拇指,盛贊他阿耶阿娘取名之高,讓人五體投地。
任何一個邊地的城池,投石車都是必備的。
伍參、陸肆讓人檢查石彈是否到位,鬥裡是不是已經裝備了石彈,每個人是不是盡量穿戴了甲胄、或者身披牛皮,刀是否開鋒。
總而言之,他們會的,柴令武一樣都不會。
柴令武負責當人形雕塑,站在箭垛旁就能鼓舞人心。
至於還在瞌睡的羅大宣,就類似於吉祥物。
馬蹄聲震破晨曦,淡淡的霧氣中現出比較整齊的隊列。
即便如此,那也絕不是馬賊能達到的高度。
看隊列或許不能百分之百的準確判斷一支隊伍的戰鬥力,卻也能猜中八成。
看那長長的隊列,伍參準確判斷出足有千騎。
弓馬手與民壯看到對方的架勢,臉色都變了。
即便是有交戰經驗的弓馬手,也絕對沒有能力對付如此多的「馬賊」。
柴令武看出他們的畏懼,輕輕笑道:「若是出城對戰,我們確實沒有勝算。可是,我們是在守城啊!」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
是啊!
他們騎術再精湛、刀法再驚艷,你倒是飛上城頭打我呀!
射箭的話,誰怕誰?
仰射與俯射對戰,誰占便宜?
一千馬賊穩穩勒馬,恰恰在大唐投石車的拋射距離之外。
然而,柴令武卻滿麵笑容,手臂猛然揮下,暴喝一聲:「放!」
數十枚石彈呼嘯騰空,在馬賊們嘲諷的目光中,砸入馬賊的隊列,近百名馬賊死傷,模糊的血肉在初升的太陽照射下格外赤眼。
柴令武卻微微嘆了口氣。
投石車的部件,經過他的優化、加滑輪組,不多不少增加了五十步射程。
可惜,第一輪投擲沒能弄死「馬賊」的頭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