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首殺(1 / 2)
尕愣口位於米川縣西南,與吐穀渾相鄰,是受襲擾的重災區,本來可以養活幾千口人的地盤,硬生生隻有不到五百口人。
尕愣在當地語言中是長柱子之意,因境內有兩條自然形成、形狀近於柱子的岩石佇立而得名,水草豐美,樹木稀少,極適合養牛羊。
吐穀渾境內其實更適合大量放牧,奈何自己辛辛苦苦養牛羊,有從別人手裡奪取暢快嗎?當強盜當慣了,誰願意去放牧?
夕陽下,阿諾瓦塞看著滿地死羊,臉色憋得通紅。
這是牧民花費了多少心血才養大的羊啊!
「樂都達坎!」
目光轉到前方的一具屍體上,阿諾瓦塞的眼圈紅了。
樂都達坎是阿諾瓦塞光屁股一起長大的朋友,相互做伴、相互毆鬥、相互爭女人,想不到竟天人永隔了。
柴令武的眸子縮了縮。
本以為積石軍隻是來擄掠牛羊而已,想不到他們已經開始殺人了。
「阿諾瓦塞,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振作起來,找到積石軍的蹤跡,為樂都達坎報仇!」
柴令武低沉地發話。
阿諾瓦塞神情古怪,沉默著在前頭帶路。
很奇怪這些當地人是如何尋找蹤跡的,明明沒有什麼顯眼的地方啊!
伍參小聲解說:「既然劫掠了大批牛羊,牛羊過處,野草被踐踏的痕跡就很明顯,郎君分辨不出來,可對於牧民來說,一眼便認出了。」
尕愣口的一處背風山崖,篝火生起,百名吐穀渾積石軍就著烤羊肉、喝著奶皮子,神態極其愜意。
辛辛苦苦征戰、放牧有屁用,還是出手劫掠來得痛快!
別人家的牛,趕回去能賣大錢;
別人家的羊,殺吃了不肉疼。
倒不是他們不想返回吐穀渾境內,隻是擄掠牛羊太過於開懷,結果忘了時間,帶著數量龐大的牛羊,一時半會也沒法趕夜路。
「黨宗,我們殺人了,會不會出事?」一名年輕的軍士擔憂地問道。
大唐已經不是初立時那般弱小了,強大的突厥剛剛被他們滅國了啊!
「梁當康,當兵不就是要殺人嗎?別看唐人打敗了突厥,就覺得他們很厲害。放心,我們吐穀渾扼製著大唐的河西,卡著他們的絲綢之路,唐人不敢得罪我們,頂多是防守,然後口頭抗議、嚴正警告。」魁梧的黨宗大笑。
「哈哈……」
吐穀渾從上到下都洋溢著謎之自信,總覺得大唐就該慣著他們。
即便是強大的突厥滅亡,也沒能讓他們有一絲警醒,也不曉得是不是梁靜茹隔著時空給他們的勇氣。
有酒有肉,燒烤讓人沉醉,於是在荒腔走板的歌聲中,除了兩個放哨的強撐著眼皮,其餘人漸漸睡去。
積石軍怎麼也想不到,大唐的米川縣,竟然有這個膽量、有這個能力一路追殺過來。
不就是搶你們點牛羊,至於嗎?
小氣!
柴令武除了發出進攻號令之外,就是閒得餵蚊子。
沒辦法,柴令武雖然不是夜盲症患者,對野外偷襲卻一竅不通,強行上陣,隻會幫倒忙。
術有專攻,阿融與柴刀守衛在他身邊,伍參、陸肆帶著弓馬手趁夜出擊,麻利地抹了兩名哨兵的脖子,然後趁著吐穀渾積石軍還在睡夢中,迅速斬殺了大部分。
柴令武趕到篝火旁時,濃烈的血腥頓時讓他覺得胃部抽搐,強烈的嘔意在喉嚨下呼之欲出。
真不是矯情,沒經歷過戰爭的人,很大概率會有不適。
就這,還是因為突襲,基本屍首保持完整,視覺沖擊很小,算是戰爭中最溫和的場麵了。
「不要!放開我!我沒有殺人!黨宗,你快說話呀!」年輕的吐穀渾軍士掙紮著哭喊。
「梁當康,當了兵,就要有殺人與被殺的覺悟。閉嘴吧。」黨宗麵上一片坦然。
選擇了刀頭舔血的生涯,就要麵對隨時掉腦袋的風險。
殺人者,人恆殺之。
柴令武麵無表情,心裡卻如開了鍋的熱水,不斷地翻湧。
伍參的意思很明白,讓柴令武與阿融見血,開一開殺戒。
柴令武心很慌、很難受,卻不能在眾人麵前表現出來,隻能努力抽出橫刀,強迫自己睜著眼睛,對著黨宗脖子斬了下去。
不知是力度不夠,還是角度偏差,這一刀並沒有完全斬斷黨宗的脖子,刀鋒卡在頸骨上,鮮血如噴泉一般湧出,澆了柴令武一臉。
咬著牙,柴令武拔出橫刀,全力一刀下去,黨宗終於身首異處。
收刀,柴令武快步走到陰暗的角落,開始大吐特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