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猢猻王(1 / 2)
娉婷裊娜地走到酒甕前,榮娘子素手輕揚,在一片驚呼聲中,木錘砸到酒甕上,酒甕碎裂,碎片落地聲與酒水灑下的聲音交織,濃鬱的酒香在曉月樓裡縈繞。
整個曉月樓裡,除了榮娘子砸酒甕的聲音外,一片死寂。
大家都知道,曉月樓肯定是遇到了同行的抱團打壓,致使騎虎難下。
誰也沒想到榮娘子竟如此剛烈,寧願酒灑大地,也不要一點台階。
曉月樓的燒刀子,即便一角都賣不出去,即便全部灑在地上,也不會受人左右。
巧雲姑娘抱著琵琶,彈起激昂的旋律,豪邁地唱起《將近酒》。
曉月樓以激烈的姿態表明,絕不會向任何人屈服。
相形之下,濃鬱得有些刺鼻的酒味,反而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青雲樓的人麵色驟變。
能夠拉攏這麼多酒客,青雲樓也是付出了許多代價,其中一條便是應允了以五緡的價格供應燒刀子。
這個承諾有空口說白話之嫌,沒法從曉月樓薅到燒刀子,青雲樓拿什麼供給?
青雲樓覺得十拿九穩,卻料不到榮娘子竟然如此剛烈,寧願讓這上品好酒毀了,也不肯稍稍低頭。
這下麻煩了。
之前的允諾打了水漂,還導致青雲樓每天撲買的燒刀子少了四成,之前串聯的酒客,不得恨死青雲樓?
包房裡,大唐頂尖外戚、吏部尚書、齊國公長孫無忌方麵含笑,輕輕撫須。
羅水縣令阮相成黑瘦無比,一看就是飽經風霜之輩。
羅水縣隸屬羈縻西懷州,歸屬鬆州都督府,今年初置,貞觀八年西懷州改為遠州。
鬆州大致位於後世鬆潘,夷民聚集地,阮相成一個嶺南人,在那裡做官各種為難,言語都是一大障礙,縣衙形同虛設,阮相成呆在那裡如坐針氈。
所以,阮相成耗盡家資,來長安上下打點,隻求換一個相對好一點的地方混履歷。
為了討好長孫無忌,阮相成忍痛買了四份酒。
花四十緡買兩鬥酒,這是何等奢侈!
就是去刮地皮也不曉得一年能不能刮回來。
咳咳,大致的規律,朝代初建時,官員即便貪婪也有一定限度的。
除了國法、道德,更重要的原因是,改朝換代時通常滿目瘡痍,沒多少油水可刮。
長孫無忌悠悠品著比酴醾酒都烈了許多燒刀子,方臉上露出一絲滿意。
酒是好酒,卻也不值二十緡一鬥的價錢。
不過,買酒的人,多半不是飲酒的人啊!
所以,貴不貴,與我長孫無忌何乾?
能在別人隻能望著在地麵上流淌的燒刀子惋惜時,悠然自得地品味美酒,那種優越感,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雍州武功縣受突厥禍害頗重,人口流失嚴重,雖然從突厥帶回了不少大唐子民,戰爭創傷總是難以愈合,相較大唐其他州縣顯得萎靡不振。可有信心鼓舞武功縣的人心?」
調任一個縣令對長孫無忌不是什麼大事,但是,如果同時能做出成績,也好堵言官的嘴。
倒是武功縣是畿縣,縣令是正六品上,這意味著升遷啊!
所以,長孫無忌提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的。
「下官以性命擔保,一定做到!」
……
柴家莊。
柴令武正在通過係統惡補一些稀奇古怪的知識。
原以為自己是整個世界最早的蒸餾器發明者,結果並不是,自己隻是第一個將蒸餾器用於釀酒的人。
西漢海昏侯墓出土的蒸餾器表明,當時的方士煉丹已經用上了蒸餾器,蒸餾水銀。
這就尷尬了。
還有一個更尷尬的事,柴令武原先以為這世界沒衛生紙,得用廁籌刮,結果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東晉的範寧(公元339至401年),在浙江做官時,發出教令說:「土紙不可作文書,皆令用藤角紙」,於是「土紙穢用」。
稻杆、麥桔造的紙,質量不過關,不能用於書寫,當然隻能用來除穢。
也因為紙質不行,揩腚摳破紙的尷尬事免不了。
看,多少知識得更新、得詳查,早先潛意識裡的「常識」有可能就不是常識,是錯誤的知識。
趁著今年糧價跌到穀底,柴令武再次狠狠囤積了一批蜀黍、石炭。
為了蜀黍,要精修糧倉。
修了糧倉,作坊勢必要好好建造,不能再是從前那將就的簡陋模樣。
修了作坊,坪子是不是重新鋪墊一下?危房是否改造一下?道路是否拓寬一下?
石炭也要另辟地方存放,還得時不時灑水降溫。
石炭的儲存,時間長了,容易因內部積蓄過高的溫度而自燃。
原來,花錢這事兒,一旦開了頭,就不容易停下去。
好在相對收入而言,都是小事。
柴躍帶著莊民乾得熱火朝天,柴令武在自己寬敞的公房裡,當猢猻王。
猢猻王並非是個貶義詞,隻是一些蒙學先生的自嘲之詞。
「莊主,一年為什麼有四季?」
「莊主,今天有肉吃嗎?」
「莊主,河麵還沒有上凍,我們釣魚好不好?」
柴躍的大孫子,八歲的柴蛋帶著十餘名頑童,圍著柴令武轉悠,一個個活脫脫是《十萬個為什麼》。
小孩子心裡才沒那麼多的彎彎繞繞,什麼階級,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