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人賤自有天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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癟老劉滿臉驚訝的看著大侄子,有點懷疑自己年紀大了耳背,聽錯了。

劉大柱額角還帶著血痕,陰沉著臉:「昨晚上我媳婦驚著了,天沒黑就開始肚子痛,當時要是趕緊送醫院的話肯定還來得及。」

「我知道老顧家有自行車,想著人命關天,拉下臉去問顧明東兄弟倆借車,原本想著就算兩家關係不好,他們也不會看著我媳婦死。」

「誰知道顧明東一口咬定不借,我跟媽隻得推著板車送小花去醫院。」

「要不是耽誤了那麼久,我媳婦早就把孩子生下來了,哪裡會一屍兩命。」

癟老劉是偏心自家人,喜歡攬功不喜歡擔事兒,但他做了這麼多年的大隊長,好歹腦子還是清楚的。

瞧著劉大柱猙獰的模樣,癟老劉還以為他死了老婆孩子,一時想不開:「大柱啊,自古以來女人生孩子就得邁生死關,小花和孩子沒了,叔也知道你心底不好受,但這事兒跟隔壁沒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要是他把車借我,我們早早的趕到醫院,小花母子倆就不會死。」劉大柱一口咬定。

倒是將自己的責任推得一乾二淨,似乎白小花母子雙亡都成了隔壁的錯。

「顧明東就是見不得我日子過得好,他這是故意見死不救,害死了兩條人命。」

癟老劉吐出一口氣,擰著眉頭勸:「大柱,借東西這事兒他借給你是情分,不借是本分,再說就算騎車去鎮上,也不比走路快多少。」

再說了,生產隊本來就沒自行車,大部分生孩子都在家生,情況看著不大好的家裡心疼的,就早早的送到醫院去,哪裡會等到要生了才送。

哪有自家老婆生孩子難產死了,反倒是怪上鄰居的道理。

劉大柱卻死咬著不放:「至少早一些到醫院,小花就不會死得這麼慘。」

眼看侄子想軸了,癟老劉好聲好氣的勸:「大柱,這不是車不車的事情,再說了,這世界上也沒有見死不救這罪名。」

不用想也知道,這事兒說出去也是老劉家沒道理。

劉大柱冷聲道:「他害死了小花母子倆,這事兒難道就這麼算了?」

癟老劉有些琢磨出味兒來:「那你想怎麼辦?」

劉大柱這才露出本意來:「叔,老顧家出了兩個工人,越發不把咱們老劉家放在眼裡,那個顧建國還敢跟你競爭大隊長的位置,難道你真的想讓出去?」

癟老劉臉色微微一動,大隊長的位置他自然是不想讓的。

劉大柱又說:「顧明東見死不救,害死了小花母子,這事兒總是真的吧,就算沒這個罪名,我就不信鬧大了,鬧開了,他們老顧家能全身而退。」

「我媳婦小花可是城裡的姑娘,白天還好好的,晚上就這麼走了,他們家總得負一半責任吧?不說別的,我娶媳婦可花了不少錢。」

癟老劉臉色一沉,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訛錢?」

「這怎麼是訛錢,他害死了我老婆孩子,難道不該給點補償。」

劉大柱心底的算盤打得劈啪響,白小花一死,那他就沒有媳婦了,總不可能打一輩子光棍吧。

劉大柱好歹知道自家的條件,乾活的少,吃飯的多,上次借的錢還沒還完。

白小花死的時候他鬆了口氣,但等冷靜下來卻意識到自己想再娶一個不容易。

左思右想,劉大柱才把算盤打到了隔壁老顧家。

顧明東家無不無辜他才不關心,他隻知道隔壁有兩個工人,顧明南還是為運輸隊受了傷,拿了一筆營養費,他們家肯定有錢!

癟老劉聽著他的話,臉色已經沉了下來,以前他覺得自己這大侄子沒出息,但好在憨厚老實,還算本分,比吳老三之流好多了。

可是現在,癟老劉不得不承認,這侄子不但涼薄,心腸還壞得很。

白小花死得這麼慘,他們家卻連一口棺材錢都不肯出,臨了還想要用這件事去訛錢。

癟老劉自問不是啥大好人,但也覺得這侄子讓人心寒。

劉大柱卻沒注意他臉色的變化,還在繼續遊說:「叔,我也是為了你好,趁著這次咱倆聯手發難,我隻要錢,大隊長的位置肯定還是你的。」

癟老劉差點沒冷笑出聲,他上下打量著這個侄子,眼神陌生。

劉大柱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叔,行不行你給句準話。」

癟老劉卻淡淡道:「我是想當大隊長,但我這輩子就沒做過虧心事。」

「走了,回家去,這兒用不上咱們。」癟老劉招呼了一聲,自己轉身就走。

劉家婆媳不明所以,跟著離開了劉寡婦家:「他爸,咱真的走了?這就不管了?」

「還管什麼,他們家主意大得很。」癟老劉冷哼道。

被扔在家門口的劉大柱皺起眉頭。

劉寡婦急急忙忙的走出來:「他們怎麼走了,大柱,你說了啥話把你叔氣走了?」

劉大柱吐了口唾沫:「就這慫樣,還當什麼大隊長。」

劉寡婦不明所以,卻見兒子轉身往隔壁走:「大柱,你去那邊乾啥?」

「去找那兩兄弟算賬。」劉大柱氣勢洶洶的說。

劉寡婦哪裡放心他一個人過去,趕緊跟了上去。

白小花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身下的狼狽還沒完全整理乾淨,卻無人管她。

劉小柱有些害怕的拉著姐姐的衣袖:「二姐,大嫂死了嗎,我有點害怕。」

劉愛花自己也害怕的很,卻還是緊緊的摟住弟弟:「別怕,有二姐在。」

姐弟倆不敢進大哥大嫂的屋子,就在客廳裡坐著,劉愛花控製不住的回頭去看,透過門縫,她似乎看見一抹紅色。

劉愛花猛地低頭,緊緊摟住弟弟,弟弟身上的暖意才慢慢驅散她心底的寒冰。

就在大嫂死前,她聽見劉寡婦不忍心的問:「大柱,要不還是先把人送醫院看看。」

而她那位大哥卻冷冷說:「送去醫院你給錢?等著,死了就乾淨了。」

劉大柱氣勢洶洶的走到老顧家,屋裡頭剛剛冒氣炊煙,顯然人也已經起來了。

他左右環顧,忽然撿起地上的石頭往裡頭砸:「顧明東,你給我出來。」

原本劉家的動靜就大,不少鄰居都醒了,這會兒瞧見動靜一個個探出頭來看。

「大柱,你這是做什麼?」劉寡婦一驚,連忙想攔住他。

劉大柱卻扯著嗓子使勁喊,恨不得將附近的鄰居都吵醒了,人越多他越來勁兒:「你他媽給我出來,小花和孩子死了,我要讓你為他們母子倆償命!」

正在煮飯的顧家姐妹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想走出去看。

顧明東卻攔住她們:「看好幾個孩子,在家待著,別出來。」

說完自己走出門去,居高臨下的看向劉大柱。

劉大柱正撿起石頭往裡頭扔,迎上顧明東銳利的視線,下意識的一頓。

他也意識到自己居然被一個眼神嚇住,愈發惱羞成怒,朝著顧明東就扔過去:「你這個殺人凶手!」

「大哥!」剛從屋子裡出來的顧明南一驚。

顧明東一個側身,反手一轉,石頭就到了他手中。

沒等劉大柱再說話,顧明東直接給他砸了回去,正中右臂,力道大的他整個人踉蹌倒地。

「大柱!」劉寡婦連忙扶著兒子,「這是要乾什麼,老顧家這是要殺人啦!」

顧明南見大哥沒事,冷笑道:「就許你們家上門扔石頭,還不許我哥扔回去了?」

劉大柱見周圍的人夠多了,扯著嗓子喊起來:「大家夥兒過來評評理,我媳婦昨晚要生了,痛的不行,隻要有輛自行車早早的送到醫院,她跟孩子肯定就沒事。」

「就是這個老顧家,仗著家裡頭有兩個工人,看不上我們這種無產階級貧農,不但不借車還把我奚落了一頓。」

「可憐我的小花,硬生生疼了一路,到了醫院就不行了,大人孩子都沒保住。」

說著話,劉大柱痛哭流涕,不知道內情的還真以為他對白小花情深意切,因為老婆孩子死了而悲痛欲絕。

劉寡婦抱著兒子,也是大聲的哭:「老頭子,你為什麼走得那麼早,讓我們孤兒寡婦被人作踐,我真是恨不得去地下找你。」

母子倆唱作俱佳,哭得肝腸寸斷。

一時間圍觀的社員們也不忍心起來,紛紛說道:「白小花和孩子都沒了?」

「他們家都掛上白布了,怕是真的沒保住。」

「哎,劉寡婦這命也太苦了一些,好不容易娶了媳婦眼看著要有孫子了,結果……」

「阿東平時看著挺好的,這回心也太狠了一些。」

「是啊,自行車是精貴,可到底是兩條人命,說不借就不借,半點不講情麵。」

「我還打算選舉的時候投老顧家一票,現在想想還是再看看。」

顧明東臉色冰冷,昨天劉家母子來借車的時候,他就知道遲早會鬧這一出。

別人不知道,他卻早知道白小花肚子裡的孩子不可能降生,不過他也沒料到,白小花居然也沒挺過去,那個精明算計的女人就這麼死了。

顧明東冷眼旁觀,等劉家母子唱夠了戲,他才朗聲喊道:「既然你要讓大家夥兒評評理,那大夥兒就仔細聽聽這事兒。」

「昨晚錢知青和吳知青被野豬追著滾下了山,錢知青把腿給摔斷了,當時是大隊長兒子過來借了車,送了錢知青去鎮上。」

「大家都知道,我們家也是沒自行車的,這車是阿南受了傷,不好走路,我才臨時找別人借來的,但隻有一輛。」

「後來我被拉著山上打野豬,打了野豬下山劉家又找上門說要借車,我總不能憑空變出一輛車來。」

顧明南大聲喊道:「當時他們母子又哭又鬧的,我大哥可說得明明白白,家裡車被借走了,被耽誤功夫趕緊想別的辦法。」

這時候李鐵柱也站出來說:「這事兒我知道,錢知青摔斷了腿,阿東也是我們拉著上山的。」

借車這事兒騙不了人,更別提借車的還是癟老劉的兒子,癟老劉可是劉小柱的叔叔,他總不可能跟顧明東一夥兒。

眾人一聽,頓時無語起來。

劉家母子是哭得可憐,一屍兩命也實在是慘,但你媳婦出事,怪上隔壁鄰居是什麼事兒。

劉大柱眼看形勢不對,跳起來罵道:「你放屁,明明就是你故意見死不救。」

顧明東淡淡道:「自行車在不在又騙不了人,大家大可以進來找找。」

還沒找呢,外頭傳來一陣鈴鐺聲,劉家老大騎著車回來了,瞧見門口那麼多人還奇怪:「大清早的,你們堵這兒乾什麼呢?」

說完跳下車:「阿東,你來看看這自行車可一點沒壞,我可好好的還給你了。」

「大柱,你瞧瞧自行車確實是被你堂哥騎走了,這事兒怪不得阿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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