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無助(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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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人都走了,你這活著的人不是還要生活下去?能得到賠償補貼的,你這趟春城也不至於欠債。」

呂竹仙又沉悶下去。

鉛重的雲層忽然撕開射出一縷冬陽透過井字架的水泥杆從蔓藤的葉子間投影下來。幾天沒能見陽光,這使得呂玉仙本能地移動過去,讓陽光照射肩背。以急切的口口勿,呂玉仙:

「竹仙,你是當事人,你到是說句話啊?!」

沉悶著。呂竹仙:

「段一金生前從不欠人家一分錢的。他常常說,人要活得有骨氣……」

呂玉仙一聽氣不打一處來。呂玉仙:

「可是揣著『骨氣』能當飯吃?我問你,現在他兩眼一閉就是一把灰,他的『骨氣』倒是給你立了一道牌坊,難道你要為他的『骨氣』去替他還背負冤枉的債務?」

孟浩然也說,就是。不論怎麼說,他是被冤枉去的,醫院就該負責就該賠償。

話輕。風吹……

井字架下的四方桌旁,冷風維持沉默。孟建國爬在地麵上以一根樹枝挑動著爬行的螞蟻。呂竹仙懷裡,不知何時又緊緊抱起那個黑色的盒子。

呂玉仙有些來氣了。一把將她懷裡的盒子奪過來方在水泥桌上。呂玉仙:

「可是放在水泥桌上能受冷了他?」

呂竹仙仿佛覺得被呂玉仙奪走的不是盒子,而是倚靠。瞬間,呂竹仙心底猶如空洞敞開。呂玉仙再次逼迫表態。

呂竹仙含混說,他的出生你們知道。身前他一直是低眉順眼地過日子。

這話令孟浩然有些反感。孟浩然:

「即便再是資本家少爺,但到了醫院治療事故這總歸是事實吧?你不能因為他的出身就一味地壓事。尚若真是作惡的地主老爺該處理的早也給處理了,也輪不到醫院如此不負責地行事吧?」

呂玉仙忙將衣袋裡的結賬單掏出展開。又一把拍到水泥桌上。呂玉仙:

「看好了,上麵所欠款項是兩千二百八十三元,除了你從大隊借來支付的兩百元,你整整還欠兩千零五十三元。」

瞬間一瞥,呂竹仙的眼眶蘊含泉源。突如其來的風吹動著桌子上的單據突突跳躍。孟浩然忙命孟建國撿一粒石子來壓上去。

呂梅仙忙掏出手帕遞去。

呂玉仙:

「倒不是我逼你,你隻想想,你下放的遣散費加大隊借來的一塊有兩百二十元交到我的手裡,辦了他的後事出去這幾日的夥食費,所剩無幾,更別說欠下醫院的費用了。」打量呂梅仙冷漠地坐在一旁,呂玉仙要她發表一下她的意見。

呂梅仙:

「還要如何發表?該說的話你都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呂玉仙不滿的大眼瞥了過去。呂梅仙又道:

「他四娘,在這個問題上我認為他三娘說得有道理。生前的人兩眼閉合,身後的人還得要討生。這兩千多元不是小數字,按照現在的農村一年的分紅收入,恐怕是你不拿出個二三十年來頂上是不行的。」

孟浩然抽出拇指。孟浩然:

「還要不吃不喝。」

又說:「根據我的判斷,醫院存在過錯在先。如果按照她三娘建議的去理論,隻怕是還能解決了你孤兒寡母將來的生活問題呢!」

呂玉仙說,倒不是指望著對方賠償多少,但至少能夠減免這所欠的債務。常言說;「無債一身輕」,你不用背外債,最起碼今後的日子你也能輕鬆一些。

呂竹仙目光一直停頓在那個黑色的盒子上。呂玉仙有些不耐煩了。呂玉仙:

「竹仙,你沒聽見我給你說話,你是聾了是啞了,你到底還會不會吱一聲?我是請了假來幫你的,可不是來看你默哀的。」說著,又轉向呂梅仙使眼色。

呂梅仙:「我也是這樣說,雖說她三娘是三辣椒,但人家這次『辣』也『辣』得在理上。」呂梅仙譏諷眼神。呂玉仙輕蔑露笑。呂玉仙剛想回敬,呂梅仙就轉向呂竹仙。呂梅仙:

「他四娘,你倒是哼唧一聲。別像悶葫蘆一樣不長口,你到底是如何想的就說出來吧?她三娘可是我們家的『尤三姐』呢!」她這樣一說,孟浩然嘴裡含著的拇指仿佛特別甜蜜。

呂玉仙不滿的一眼瞥過去。呂玉仙:

「你才是『尤三姐』呢!」忽然又改口說:

「不!你是尤二姐。」

其實,段一金得病,開遠醫院並未檢查出來,他便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曾對呂竹仙說,他不想承受預感不好的證實。他想就這樣以自然的抗體來麵對病魔。可是,段一金的二姐要她一定陪同段一金到省城醫院進一步檢查,以至能夠提前治療。段一金執拗拒絕。呂竹仙甚是擔憂。

呂竹仙還是購買了車票。呂竹仙逼迫段一金登上了春城的米軌。可是,七八天的時間裡,一個大活人就這樣消亡於無形。每每呂竹仙回憶起這個細節來,她的心都溺死在自責的深淵裡。她不能原諒自己。她甚至認為,他欠下的債務,便是給她贖罪的機會。可是,她弱小的肩頭又怎樣來麵對如此巨額的贖罪呢?

仿佛天塌了下來,呂竹仙卻極力找不到支撐點。但越發找不到心底的執拗勁兒越發明確方向。姐妹二人輪番逼問。嘴一癟,那凹陷乾澀的泉眼仿佛就像枯泉湧動忽然淚珠「滴滴答、滴滴答……」奔瀉傾流。

呂竹仙:「她『三姐』……?」哽結含咽喉,呂竹仙隻覺得氣流渾攪肺葉爆裂心由此而溢血。目光混濁。鼻涕交織淚漣漣……

呂竹仙降生在呂家,不曾張口叫喚一句「爹」、「媽」。呂玉仙本想發脾氣,但見她哭得天旋地轉,哭得地動山搖,直哭得黃河決堤雙肩抽搐。她的手拍已潮濕。呂玉仙又掏出塞過去。

「嗚、嗚、嗚……」

「嗚、嗚、嗚……」

「嗚、嗚、嗚……」

悲嚎的慟哭交夾著北風的嗚咽聲異常回響。不時進出醫院的行人投來異樣的目光。有好事者乾脆停下腳步。孟浩然會事上前分散勸走。

背脊上,段堋非被啼哭聲吵醒。扭動著身子有些不大情願。呂玉仙忙將他接到懷裡來。似乎卸下了背上的擔憂,呂竹仙哭得更加抽搐。她的雙肩不斷慫動著、顫栗著,以排山倒海的形式她將近日來抑鬱著的淚泉暢快淋漓地噴發……

圍觀者不斷增多。孟建國也從地麵上爬起身來撲在呂梅仙的腿上狐疑打量。段堋非坐在呂玉仙的腿上眼巴巴張望,又癟嘴哭出。呂竹仙一個勁兒的啼哭。她不想辨別這情緒的來龍去脈。她隻是覺得啼哭出來,壓在心頭的烏雲能夠驅散些兒。

陽光已經撕裂了大遍灰沉的聚集從裂口中映照下來。光束的斜映帶著樹葉陰狀的投影加大對比的反差,撒落在石桌子上的淚滴也透視著陰涼。

走了些圍觀者又不斷有新麵孔湊過來狐疑詢問。忽然,呂玉仙心理覺得極其的不舒服。麵對不斷增加的圍觀者,呂玉仙責令人群散去。她說,可是沒見過誰家出事?誰又能保證誰一輩子能風平浪靜?

圍觀者不快轉身。呂玉仙:

「她四娘,差不多流淌一會得嘞!哭背過氣去,段堋非交給誰?」

泉水的閘打開,奔騰泄流後轉悠緩。呂玉仙有些不耐煩了。她提醒她,不要讓路過的群眾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們兩姐妹合夥兒欺負你呢!

呂梅仙也要她快些拿主意。隻說,可不能老呆在這裡了,萬一醫院的結算人員出來看見你掏不出錢來,說不定還要扣留起來呢!

呂竹仙非常清楚地知道她的心要到哪裡去,可是,那裡的基石仿佛下在了沼澤地裡。即使是沉淪,為了她的心能夠安然,她必須沉下去。她將心一橫夾帶抽啼聲。呂竹仙:

「各人都有一個命。如果我的命生來就是為了還債的,那麼,不清還就算是到晚年的時候,我又如何安心『下去』見他?」

話已至此,呂玉仙生出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情緒。她恍然覺得,呂竹仙不像她們家的人。思緒過後,她將現實擺放到桌麵上。她說,你願意還債我們不阻攔,現在醫院的單據就擺在眼前。說著,她又掏出了一元零兩分錢放在桌子上。她告訴她,你交給的錢就剩下了這麼點,就算是要返回建水,半張車票錢也不夠買了。現在,我就洗洗眼睛看著你如何來還債。

呂梅仙讓她不要執拗。隻說大家都是為她著想。

呂竹仙隻將單據收起,然後又將段堋非係在背脊上,再抱起黑盒子。呂玉仙冷眼打量。呂玉仙:

「你這是想去哪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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