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My Knight(1 / 2)
「人還沒到嗎?」
「沒呢蔣哥,剛來微信說飛機晚點,落地遲了。」
「那看來今天進不了組了,嘖,誤事兒麼這不是。」
「唉,誰說不是呢……」
兩人談話之間,一輛深藍色出租車沿著瀝青小道徐馳而來,穩穩停在酒店門口。
後排車門從裡麵推開,一個女孩利落下車。她穿了件倒大袖小衫,西瓜紅的顏色打眼。
女孩走過來,圓溜溜的眼睛眨了眨:「您是《玫瑰探》的副導演?」
副導演點頭,不動聲色打量她:「你是……倪老師?」
「我不是。」女孩笑著擺手,回頭看出租車,「倪裳——」
話音未落,車後晃出一抹柔影。
白色旗袍垂至腳麵,真絲軟緞勾勒窈窕身段,一頭黑發流瀉月要間。
轉過身來,是張被口罩遮掉大半的小臉,隻能看見一雙剪水瞳和細細彎彎柳葉眉。
左眼下一小粒紅色淚痣醒目,工筆描就一般,直酥進人心窩裡。
她小步輕移,好像老電影中翩翩而來的美人,施施然走到目瞪口呆的兩人麵前。
「蔣導演。」
聲音也是溫淺的,玉音婉轉流。
副導演如夢初醒,臉上的驚艷還沒來得及收起來:「倪、倪老師?!」
倪裳摘掉口罩,露出一張清麗通透的小臉,微笑頷首:「倪裳。」
副導和身旁劇務交換了個眼色,兩人同時掛起笑。
「倪老師你好你好!」
「叫我蔣哥就行了。這麼遠過來真是辛苦了啊,來——」
兩個男人殷勤幫忙拎行李。
東西還真不少。兩個女孩帶了三個半人高的大箱子,還有一個登機箱。酒店沒電梯,副導帶著劇務哼哧哼哧走樓梯搬行李。
劇務回頭望了眼前台的旗袍倩影,依舊激動:「這他媽,比組裡的女演員都漂亮!蔣哥,沒弄錯人吧?」
「不會。」副導扌莫出手機再次確認,「她身份證上就是這個名兒。我也沒想到這麼漂——這麼年輕。」
「對啊,這就一小姑娘嘛,真是什麼旗袍大師的傳人?她爺爺,倪——」
「倪向黎。她太爺爺。」
「啊,對,太爺爺。那老爺子也是高壽了,活了快一個世紀吧,電視台還給他拍過紀錄片,叫什麼百年旗袍大師。那老爺子以前都給民國的名媛太太,電影明星做旗袍的,也算個人物了……」
副導輕嗬:「那是以前。現在還做手藝那就是死腦筋,能賺幾個錢啊。」
「管她呢。隻要她把衣服麻溜做出來,咱就能交差完事兒……」
他們把行李搬進二樓客房,兩個女孩辦完入住手續也上來了。
倪裳淡淡掃了眼房間。
大床標間,跟連鎖酒店差不多,設施還算齊全,就是舊了點。
褪色的木地板一步一響,空調和窗簾邊角都泛出微黃。
副導演乾巴巴笑了下:「這兒就是一暫時的落腳點,明天咱們就去劇組了,那兒條件會好得多!」
「害,你們也知道,現在疫情到處都在管控,這塊兒又是景區,劇組住的地方也一直不好協調……」
倪裳淺笑:「這裡就挺好。」
副導演鬆了口氣:「成,那你們就好好休息。這邊海拔高,床頭有高反藥和氧氣袋,要有什麼事隨時給我電話!」
「麻煩您了。」
「太客氣了倪老師……」
客套完畢,導演和劇務退出房間。
江漁立刻一頭栽倒在床上:「累死我了!」
看見床頭帶鏽斑的燒水壺,她努努嘴:「剛才在前台你沒聽到啊,他們就住隔壁的大酒店,走過去還不到五分鍾!偏偏把我們兩個人撇到這兒……」
倪裳拉開行李箱拿出水壺,又擰開一瓶礦泉水倒進去。插好電,她才淡聲開口:「其實昨天他就暗示過。」
江漁瞪大眼睛:「什麼時候?」
「昨天不是發了條微信,說劇組人多,主演,主創和工作人員,住的地方都不一樣。」
江漁慢慢「哦」出一聲:「怪不得……那咱們這一檔,目測在地平線下。」
倪裳笑了下:「地下可沒有窗哦。」
江漁看向那扇四四方方的小窗戶,輕哼:「你要求也太低了吧!」
倪裳揚睫,眼下的小紅痣嬌俏:「他們給的實在太多了。」
細密咕嘟聲響起,水壺口騰出一道淺白熱氣。
倪裳拿起倒扣的兩隻玻璃杯,先用開水燙了一遍,又擰開一瓶礦泉水,和著開水兌出兩杯溫水來。
女孩腕間水色極佳的玉鐲碰上玻璃杯,發出一聲很細的悅耳輕響。
她不疾不徐端起水杯輕啜,品茗般優雅。
旗袍素麗,儀態嬌。
江漁看著倪裳,恍惚隻覺得這間小酒店都高級起來。
倪裳放下水杯,在心裡默默算了一筆賬:
兩個月前,《玫瑰探》劇組突然找上門來,說要給女主定製旗袍。於是這個假期,她和奶奶手工縫製出十餘條旗袍。三天前,劇組又發來補充合同,邀請她做劇組的服化顧問。
算下來,劇方為每條旗袍支付的費用,比她平時承接定製的工費高出一倍還多。
倪裳挺滿意,唇角抿出細弧:「等到劇組給我們結算,不管是律師費還是後續花費,應該就都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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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半天飛機,倪裳晚上睡很早,但睡得並不安穩。
半夢半醒之間,月匈口憋悶得厲害,她以為自己起了高原反應,掀開被子才發現房裡悶熱異常。
舊空調壞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吹起了熱風濁氣,她前額和後頸都悶出一片薄汗。
倪裳關掉空調,光腳下床。絲緞睡袍在小腿間漾開,給白嫩腳麵鍍上一層柔潤珠光。
四方小窗被推開,半透的紗簾順風揚起,夜色也一起湧了進來。
涼爽拂麵,倪裳漫長呼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