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05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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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孟喜揉揉眼,又搓了搓臉,多出來的男孩個子不高,小臉蛋比以前白很多,但依然是眉清目秀,眼睫毛又長又濃密,鼻子高挺,還有一頭標誌性的小卷發,不是二蛋又是誰?

準確來說,是長大了一丟丟的二蛋,身高居然都快趕上自家這四個了。要知道他去年可是比他們矮呢,這一年衛東幾個像是吃飽了飼料的小豬仔,身高竄竄竄的。

這孩子天生自然卷,以前在村裡為了不招人眼,他媽媽都是直接給他剃光頭或者隻留短短的發茬子。但衛孟喜見過稍微長一點的樣子,不會忘記。

單眼皮,狹長眼,卷發,當時還說他長大肯定是個很有特色的帥哥。

「二蛋?」

「衛阿姨。」小子靦腆的笑笑。

她原以為,自從去年那一別,她將很多年,或許是終生不會再見得到他們。

走的時候很匆忙,幾乎是逃命一般的速度,但事後想想又後悔,後悔當初為什麼不問他們一聲,要不要跟她一起走,雖然礙於介紹信戶口工作啥的,不一定現實,但沒問,就是她的疏忽。

她就這麼失去了自己重生以後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她也曾沮喪過。

「快看,媽媽嚇傻了,我一開始也以為做夢呢。」衛東哈哈大笑,他剛回來看見多出來的小孩,隻覺著熟悉又陌生,他撓撓頭。

倒是根寶還記得,自己在他們家吃過魚,那大概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魚,想忘也忘不了。

衛孟喜一把抱起孩子,說話都打顫,「小家夥你咋來了,你媽媽呢?」

二蛋高興得臉都紅了,本來就靦腆,此時更像個小姑娘,他指指門口,「媽媽。」

柳迎春和一個中等個頭,皮膚黝黑但十分壯實的男人站在一起,正看著衛孟喜笑。

一年沒見,柳迎春好像長了點肉,頭發剪短,穿著一身嶄新的解放裝,以前那種心如死灰的感覺沒了,取而代之的是生機和幸福,眼尾雖然有皺紋,但麵色紅潤,看著挺符合她的年紀。

柳迎春是1954年生人,雖然跟陸廣全同班,但年紀比陸廣全大兩歲,今年剛二十七,正是一個女同誌最漂亮的年紀。以前一直低著頭沉默寡言,大家好像都習慣了叫她「二蛋媽」,不知道她的本名和年紀,此時整個人真的是煥然一新!

「二蛋快下來,別累著你衛阿姨。」

衛孟喜一把拉住柳迎春的手,先是互相打量,從頭到腳。

「你胖了。」

「你胖了。」

倆人異口同聲,可不是都長肉了嗎?

柳迎春笑,捏了捏衛孟喜的胳膊,「你先說。」

那衛孟喜可就不客氣了,埋怨道:「你咋才來,也不提前說一聲,這大半年我給你寫過信,你咋也不回我?」

自從去年剛到礦區收到一封她的主動來信,衛孟喜跟她的聯係就斷了。

「對不住,我去上學了,忘記把新地址告訴你,就……」柳迎春不好意思的笑笑。

去年,菜花溝傳過一段時間她的壞話,就說她不自量力,小小的初中畢業生也敢參加高考啥的,當時衛孟喜還鼓勵她不要被流言影響,反正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能考上是天大的好事,考不上也不枉努力過。

話是這麼說,但她也沒想到她真能考上!客觀來說,她都初中畢業很多年了,文革前就沒考上高中,重新恢復高考能跨級跳,考上大學的幾率也不大。

「考上哪個學校?」

「書城醫專。」

衛孟喜想起來,她是說過曾經想學醫的話,「恭喜迎春姐,心願得償。」

一個寡婦,婆家娘家都死絕了,就是去上大學也隻能帶著兒子。但宿舍是公用的,孩子小,會哭會鬧,生活習慣也跟大人不一樣,她怕影響到室友,乾脆咬牙在校外租了一間小房子。

她既要保證學業,又要為生活費房租孩子吃穿奔波,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掰成四十八小時的用,沒收到衛孟喜的信,也就沒想起來告訴她一聲。

沒有戶口就上不了幼兒園,她又不可能把孩子背身上去上課。二蛋就是這樣在書城的小房子裡「住」了快一年,那可憐樣衛孟喜都不敢想。

小孩那麼旺盛的精力,她家這幾個要是把他們關在屋裡一天,等她回來屋子就沒了。

柳迎春愧疚的扌莫了扌莫兒子的腦袋,母子倆笑起來是一樣的靦腆。不過,衛孟喜也沒忘記跟她一起進來的男人,他的頭發也是微卷的。

柳迎春不卷,兒子卷,這個男人的身份,衛孟喜心想不會那麼巧合吧?倒不是說她重新談對象或者改嫁不好,寡婦再嫁天經地義,但總不會巧合到她後來談的對象也是個卷發?但要說是二蛋的親爹,她是不信的。

那個男人好像叫許軍,許軍都犧牲好幾年,撫恤金都發給孤兒寡母了,又怎麼會死而復生?

可看長相,二蛋和他又隱隱有點像。

二蛋雖然看著靦腆,一眼看去更像柳迎春,但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的鼻子高挺程度,嘴唇的厚薄程度,都跟這個男人有點像。

柳迎春捏了捏她的手,「咱們進屋說。」

幾個孩子嘰嘰喳喳在院裡,一會兒彈玻璃珠,一會兒逗狗,壓根不關心大人進屋說啥。而屋裡,衛孟喜也聽到了一個堪比小說情節的奇跡。

是的,這個男人就是二蛋的親爸爸,許軍。

許軍今年十二歲,比柳迎春大五歲,倆人結婚的時候他已經屬於這個年代名副其實的「大齡青年」了,但因為當時在部隊上當工程兵,還是一名排長,回鄉下談對象還是很受歡迎的。

柳迎春長相清秀,話不多,無父無母,倆人第一次見麵就覺著合適,很快扯證結婚。一個在家掙工分,一個在部隊當兵,聚少離多。

後來孩子出生前,他已經當上連長,在參加西部灣戰爭的時候兒子還未出生。本來是想要等戰事告一段落的時候就回家的,誰知卻因為一場意外造成重傷,人也失蹤了。

所有人都以為他犧牲了,而且是遺體都沒找到那種,部隊也是等了很長時間沒看到他回來,又有跡象表明他確實犧牲,這才給家屬送信。

其實,他那段時間並沒死,隻是身受重傷,被邊境農民救下,養傷花了半年時間,等兜兜轉轉聯係上部隊的時候,部隊乾脆讓他將計就計,重新安排一個身份去打入敵人內部。

具體的細節他連妻子也沒透露,衛孟喜理解,自然不可能追著刨根問底,反正隻要知道他於年初圓滿完成任務,升為團長,等再回到菜花溝的時候才知道妻子已經考上醫專,母子倆都去了省城。

找到妻兒後,一家口喜極而泣的團圓景象自不必說,許軍觸動很大,既然妻子是不可能離開書城的,她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學不可能放棄,但他可以轉業。

於是,他向部隊申請轉業到地方,適合他的兵種和專業技能的隻有大型廠礦單位,而在距離書城市不遠的地方,就有金水煤礦。

他選擇到金水煤礦來,部隊上很快同意,安排的職位也不低,居然是機修科主任,專門負責的就是各類大中型設備的維修維護,甚至采購以後可能也要走他們這一塊。

衛孟喜咋舌,「那敢情好,以後他跟我家小陸就是同事了。」

忙使衛東和根寶去把爸爸叫回來,加什麼班啊,你老鄉,同村老鄉來了,趕緊回來。

以前在村裡,二蛋就是最喜歡跟他倆玩的,看電影都要互相幫忙占座的交情,立馬小尾巴似的跟上,「我,我跟你們去,可以嗎?」

狹長眼翹睫毛,眼睛水汪汪的,真像一隻小鹿。

「那你可得跑快點,我衛東現在是我們班跑最快的,誰也追不上哦。」

「嗯,好。」小夥子靦腆的笑笑,但也絕不會落後。

衛孟喜安慰兩口子,「你們放心,我家這幾個熟,不會丟。」這礦區都快成他們的後花園了,哪兒到哪兒要是有近路的話,別人不知道他們都一定會知道。

果然,這裡話音剛落,還沒分鍾,陸廣全就回來了,還穿著那身新衣服,但頭上已經戴上安全帽,準備下井了。

兩個男人見麵,少不了要寒暄幾句,雖然相差七八歲,但許軍也不是話多的,跟陸廣全倒正搭,以前在菜花溝關係也比普通社員要好些。

「我去炒倆菜,你們慢慢聊。」雖然她和陸廣全是吃過的,但朋友來了再陪著吃一頓是必須的。

許軍和柳迎春是下午才到礦區報道的,辦完手續,把行李安頓好,沒來得及吃飯,那就炒個大蒜茄子,切一盤鹵肉鹵雞,來個洋柿子炒雞蛋,炒兩個時令蔬菜,再燒一盆青菜湯。

現在的鍋灶好用,火力來得猛,隻要洗好切好,幾乎是不停歇的下鍋洗鍋又下鍋,速度快到柳迎春都反應不過來。

「小衛你咋……咋這麼快呢?」

「過幾天你就知道了,先吃。」反正她賣鹵肉又不是秘密,以前賣快餐的時候為了多爭取一點看書學習的時間,她比這還快,比這還一氣嗬成呢。

整治上一桌飯菜,兩口子又陪著他們邊吃邊聊,孩子們其實也不餓,但好朋友嘛,當然是要陪著二蛋,哦不,許久治吃飯的。

二蛋的大名叫許久治,可能是大家都覺著「二蛋」不好聽,傻裡傻氣的,就全都改口叫許久治了。

「這名字也是他爸當年的信裡說的,寓意咱們國家長治久安,永無戰事。」

衛孟喜知道她又想到「守寡」那幾年的苦日子,忙把話題岔開,「許哥,你準備啥時候正式上班?」

許軍在許式一族裡排行第,她跟著陸廣全按照村裡的輩分稱呼。

「先把住的地方收整出來,下個禮拜一吧。」

「那行,明天我去幫你們收拾怎麼樣?」

許軍進門就知道她現在可是大忙人,做著正經生意的,「咱們之間不用客氣,你忙你的,等收拾好了還要請你們暖房呢。」

他終究是團級乾部轉業,又是立過功的,礦上就是沒房子也得想辦法給他們騰一套出來。房子小,行李也不多,收拾起來也不用多長時間。

衛孟喜從善如流,「那行,要是有什麼我們能幫上忙的,你們隻管說。」轉而又說起自己明天要去金水市,他們需要啥能幫忙帶回來。

她能明顯感覺到,陸廣全的心情更好更放鬆了。跟徐良雖然也有話聊,但因為是她要求著辦事,他內心深處告誡自己要幫她出力,每說一句話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但跟許軍不一樣,他倆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又是同一個地方出來的,國人的「同鄉」情節還是很重的。

平時看誰都不順眼的蘇奶奶,對許軍和柳迎春倒是很和氣,走的時候還幫著一起送到村口,囑咐有時間常來玩兒。

「別看了,我臉上沒花兒。」

衛孟喜收回目光,「你不是不喜歡應付咱們這些『窮親戚』嗎?」怎麼今天這麼熱情。

「真正的窮人是精神貧瘠的人,有些人目前經濟困難不代表精神也貧瘠,你這些朋友裡,也就這兩口子還行吧。」

「拉倒吧,桂花嫂不行嗎?」

「太笨。」

「那文鳳呢,你別說她也笨。」

「膽小如鼠,成不了氣候。」

衛孟喜:「……」

好吧,她就不該問,這老太太嘴裡不會有好話的。

她又不是她媽,就是她媽也沒管過她跟誰交朋友,朋友一定要找比自己強的人嗎?那叫抱大腿,不叫朋友。

「你的小學畢業證不打算用了?」

衛孟喜一拍腦門,差點忘了,前幾天聽說初中補課班開始招生了,她把小學畢業證拿出來放桌上,一忙又忘了。「我明兒就去報名。」

「哼,這還差不多,要是不讀書,你也就有點小聰明,餓不死而已。」蘇奶奶還問懷裡的小呦呦,「你說是不是啊寶?」

呦呦忙著吃巧克力,敷衍點頭,這是久治哥哥給她的喲,她一次也才舍得吃兩顆而已啦。

衛孟喜本來不是忘性大的人,但因為太忙,經常是做著某件事的時候又橫空冒出另一件事,一被打斷,時間被第件事占據,她就想不起了。

蘇奶奶雖然說話不好聽,但確實經常提醒她,有些時候她都記不得這件事了,老太太還能言之鑿鑿的凶她,說她這樣的在舊社會連大丫鬟也當不上。

蘇奶奶之於衛孟喜,相當於半個不情不願還囂張跋扈的老秘書吧。

第二天交完材料,當然,執照沒辦下來,她就不可能把四千塊付給姚永貴。

有錢欠著,他不為別的,就為拿到錢也得出點力,一旦錢付清,那就別想了,幫忙是情分,不幫他也能說是本分。

除了買東西和吃飯的,衛孟喜這幾天又掙回一百多,勉強能維持家用,剩下四千塊她藏在老地方,必須保證要用的話立馬就能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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