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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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周芙第二次上他的車。

車速明顯比上回收斂得多。

隻有偶爾在她擔心自己的濕衣服會連帶將他的t恤弄髒,而不敢靠他太近,隻攥著他一小片衣角時,才會莫名迎來一陣急促的加速,直到她雙手圈上他的月要,整個人貼在他寬闊的脊背,死死抱緊。

機車穿過錯落的巷弄,沒幾分鍾便偏離了人煙熙攘的地段,四下很快再無喧囂。

換做從前,孤零零跟著個離經叛道的少年,去到這樣的地方,是周芙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如今,她心裡甚至沒有半分忐忑,隻剩下好奇與期待。

車子最後停在了滿是礁石的小海岸邊,陳忌腿長,輕輕鬆鬆率先下車時,周芙還乖巧地坐在後麵。

下一刻,少年單手攬住小姑娘細|月要,小臂線條流暢有力,隻稍稍使了點勁,便一把將人從車上抱了下來。

而後骨節分明的大手「啪」得一聲將她頭盔上的擋風片撩開,垂眸往裡掃了兩眼,微不可查地勾了下唇,淡淡道:「可以,長大了。」

沒掉眼淚。

周芙:「……」

他伸手替她將頭盔摘下來:「跟上。」

「我們去哪?」周芙好奇地問。

「到了就知道了。」

兩人順著礁石外沿的台階下去,才走到一半,周芙便看見個白色小快艇飄在石階盡頭。

能坐三五個人,和她從前在海灘景點見過的那種類似。

陳忌似乎常來這裡,取下扣在岸邊的繩索,熟練地將快艇扯到最近處,而後隨意一跨便上去了。

周芙跟在身後,等抬眸時,少年已經將大手伸向她。

她有些猶豫:「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陳忌沒懂:「?」

小姑娘指了指他腳下那艘遊艇。

少年懶懶扯了下唇:「我的。」

周芙張了張嘴,最後是在驚訝中被他帶到對岸一座古色古香的宅院。

宅子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柱梁相錯,鬥拱飛簷繁復。

穿堂兩側的花池似是有人常年精心打理,鬱鬱青青帶點粉,星點小鯉在鏤空石板路之下來回穿梭,悠閒自在。

目光所及之處,靜雅閒適,與陳忌身上桀驁難訓的氣質格格不入。

隻是穿過外廊,進到內院之時,眼前的景象令周芙忍不住咋舌。

主宅被燒去大半,梁柱不復精致,三分之一都成了灰燼。

她下意識看向陳忌,而身旁的少年眸光淺淡,似乎沒有要解說的意思,還是如往常一樣,豪不憐香惜玉地提溜起她肩頭衣料,踏上木梯,將人拎到二樓浴室門前:「別顧著看,先去洗澡。」

周芙早已習慣聽他的話,隨口便應了聲「好」。

浴室裡頭的陳設比蘇奶奶那棟老房子豪上不少,和她在北臨時的家差不多,她用起來十分自如。

沒一會兒,木門被敲響,門外傳來陳忌磁沉的嗓音:「開個門。」

「……」周芙咬了下唇,「我還沒好……」

「……」少年喉結動了動,「開個縫,這兒沒女孩兒的衣服,先換我的。」

「噢,好……」

周芙小心翼翼從門縫處接過他遞進來的衣服,棉質柔軟,乾淨清爽,上頭還微微有股屬於他的木質香。

她臉頰微熱,又聽他道:「我回去一趟,拿點東西。」

「啊?」

「這附近外人來不了。」陳忌又補了句,「很快回來。」

她這才安心:「好。」

草草吹完頭發出來時,陳忌還沒回來。

她趿著他寬大的拖鞋,噠噠噠在宅子上下逛了一圈。

雖不知這到底是什麼地方,但看起來陳忌應該常來。

一樓廳堂像是被他當做工作室,幾張長桌拚在一塊,上頭放著幾摞翻舊了的古建書籍和防火規範手冊,手稿草圖鋪了一桌,內容和他在課上畫的差不多。

長桌兩旁是幾排木架子,上頭陳列著各式各樣的木質榫卯鬥拱,有搭好的,有雕到一半的。

周芙忽然知道他身上獨有的木質香是怎麼來的了。

參觀了沒一會兒,陳忌拎著東西從外頭走了進來。

「你回來啦。」周芙下意識朝他的方向迎過去。

「……昂。」

少女柔軟的長發乖巧地披散在肩頭,身上套著屬於他的寬大棉t,由於體格差距實在過大,衣服下擺已然垂至膝蓋,跟穿裙子似的。

陳忌喉結動了下,忽然又不想將剛剛從家裡替她帶過來的換洗衣物給她了。

他隨手將方才路上買的牛奶蛋糕遞出去:「先墊下肚子。」

而後進廚房開火炒菜。

周芙這會兒確實餓了,這蛋糕正好又是她最喜歡的甜,美美啃了兩口後,像個跟屁蟲似的,跟在陳忌身後進了廚房。

看到他利落的動作時,有些驚訝:「你會做飯呀?」

少年沒回頭,注意力仍在手上,淡聲諷她:「不然你以為你每天吃的早餐誰做的。」

「是你做的?」周芙驚得音調都高了些,「我以為是蘇奶奶。」

她望向他的眼神裡都多了幾分崇拜,難怪他總嫌自己屁都不會,因為他確實好像,什麼都會。

周芙吃完一個蛋糕,手上沒事做,便開始不老實,跟在陳忌身後左湊湊右湊湊:「要不你教教我唄?我會了也能給你打下手。」

陳忌想都沒想便涼涼拒絕:「伺候人的事,學來做什麼。」

「我也可以伺候——」她話還沒說完,陳忌眼神懶懶掃了過來。

周芙兀地一怔,別開眼,話音別扭地弱了下來:「我自己啊……」

少年輕扯了下唇角,淡淡道:「出去,少湊熱鬧。」

小姑娘鼓了下腮,正要出去時,餘光瞥見他左眼眉骨之上多了一道新鮮的傷口,此刻血痕似乎才剛凝固,顏色甚至都還未變暗。

她記得方才放學一塊回來時,是沒有的。

周芙皺起眉湊過去:「你這裡怎麼回事啊?」

然而還沒等她瞧個仔細,陳忌便隨手將人一擋:「油會濺出來,別過來。」

「你這個傷——」

他滿不在意敷衍道:「剛騎車回去的時候被路邊樹枝掛了一下。」

周芙眨了下眼,覺得也挺合理:「噢。」

想了想,她又問:「你這有藥箱嗎?我找點藥來給你上一下吧?」

陳忌壓根不把這小傷當回事,淡淡嗤她:「你以為我和你一樣嬌氣?找藥的功夫,都愈合了。」

「……」

吃過飯,陳忌坐到廳堂裡的工作桌前,一邊在拷貝紙上不斷修改草圖,一邊對著圖紙,用工具刀在木條上削個不停。

周芙一個人不敢呆在二樓,便搬了把凳子湊到他邊上寫卷子。

四下靜謐無聲,她寫了一會兒,又悄悄側頭看他。

這人向來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懶散樣,周芙還鮮少見過他這樣專注。

不免有些看入了神。

「寫卷子還是看我。」少年眼神並未從手中木條上挪開。

周芙聞言,一下別開臉。

再回過頭來時,陳忌修長的指節正翻著那本厚厚的建築資料集。

周芙瞧了眼,忽地對他開口道:「陳忌。」

「昂……」他懶懶應。

「你好好讀書呀,以後能從這裡走出去的。」

他做什麼都好厲害,要是好好上課,學習肯定也不會差。

少年翻書的手一滯,麵色意外地沉了下來,側臉下顎線淩厲鋒利,聲線冷硬地嗤她:「走出去?」

周芙還沒發現他的不對勁:「嗯……去更大的地方。」

他應該會成為一個很優秀的人,不隻局限於此。

陳忌麵無表情:「去哪?」

「嗯……」周芙抿唇,想起他畫草圖時專注的模樣,「比如你要是喜歡建築,北臨大學的建築係就很不錯。」

然而話音剛落,就見少年蹙眉不耐道:「滾,別煩老子。」

周芙不自覺一怔,他平時雖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可這樣疏離的語氣,還是少有。

似乎每每都在提起北臨之後。

周芙隱隱覺得,陳忌對北臨似乎有著難以言喻的排斥。

她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忍不住嘟囔:「班主任說期中考過後就要按成績重新排座位了……」

陳忌不自覺抬眼睨了過來,沒吭聲。

周芙耷拉著腦袋,小聲嘀咕:「陳忌,你好凶啊。」

他簡直快被她說得沒了脾氣,習慣性伸手扯了下她臉頰:「周芙,你好嬌啊。」

「……」

淩晨三點多,遲來的高燒燒得周芙渾身滾燙,整個人軟綿綿的沒了半點力氣。

她身體本就不好,例假期間更是容易生病,加之傍晚被莫名潑了一身冷水,一場高燒來勢洶洶。

陳忌起夜時,看見隔壁亮了燈,猶豫片刻終究還是不放心。

敲門進去後,就見周芙蔫蔫地縮在被子裡,迷迷糊糊直掉眼淚。

少年麵色忽地沉下來,少見的,失了一貫的冷靜。

好在反應夠快,轉身下樓,幾分鍾後,拿著濕毛巾和藥重新回到周芙床前。

「坐起來。」

床上小姑娘已經沒力氣吭聲。

他蹙著眉,輕手輕腳將人從被窩裡撈出來一些,半靠在床頭,又抽了個軟枕給她墊著,一包藥攤在手心,送到她唇邊,沉聲道:「張嘴。」

周芙一邊難受得掉眼淚,一邊老實照做。

才剛將藥丸吃了,他又餵了勺東西過來。

苦的,她吃出來了,每天都在喝的中藥,本以為今晚能逃得掉,哪想得到他居然還從家裡帶過來了。

陳忌坐在她床邊,一口一口耐心地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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