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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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外的鬧劇散了,很快就會疏通開車輛,殊麗很擔心自己的處境,一來怕天子發現她偷偷「外出」,二來怕聖駕不等她,她無法自己回宮。

心口氣得幾近抽搐,卻要竭力讓自己冷靜,心裡抱著僥幸,那會兒她能猜出天子帶著侍衛離開的緣由,無外乎是想親眼瞧瞧巡撫營的辦事能力,既如此,說不定天子就在教坊之中,若她能跑出去,製造些混亂,必然能引得天子的注意,如此一來,她還能咬定是元佑將她擄來此處,到時候,元佑會吃不了兜著走。

眼下,她需穩住元佑,趁他不備趕快離開。

古箏對麵,元佑隨意撥弄著琴弦,可即便是隨意,琴音依然動聽。他緊緊鎖著殊麗,從她細微的表情變化中猜到了什麼,雪染銀紅的蜀錦衣袖向上抬起,薄唇微掀,「想取悅表哥,那過來喝酒吧。」

沒想到對方是隻千年狐狸,殊麗閉閉眼,放棄了穩住他的想法,難怪元家兄弟能得聖寵,這察言觀色的本事過於高超。

而她低頭時,才發現自己身上換了件寶藍色衣袍,再抬頭去望琴幾旁的銅鏡,全然是少年郎的打扮。

「你卑鄙!」

這個字,幾乎是咬牙切齒講出來的。

看女子水眸泛紅,怒火中燒,元佑知道她誤會了,也懶得解釋,不過在觸及她越發赤紅的眼睛時,心口猛地一跳,也跟著難受起來。

放下酒壺,他認真回道:「是布莊繡女換的,怎麼,來逛教坊,還要女兒身打扮?」

教坊?!

「誰要逛教坊?」殊麗爬起來欲跑,雙膝卻像灌了鉛,噗通倒回地上。意識到自己中了迷香,她攥緊地上的猩紅地毯,諷刺地覷了對麵男子一眼,「元大人好手段,看來平日裡沒少花天酒地。」

「這種時候激怒我,可不是明智之舉。」元佑倚在琴邊,不緊不慢地彈奏起曲子,視線沒落在她身上。

見她紅了眼,他心口就會不舒服,索性不去瞧。

殊麗再次爬起來,再次跌倒,可心中對他的厭惡太甚,以致哪怕磨破膝蓋,也要爬向門口。

目窕心與是甜,強取豪奪是毒,她弄不懂元佑對她的心思,但八成跟「欲」有關。委身於他,還不如去撞城牆。

門口卷著一道疏簾,當她的手快要碰到門板時,竹編的疏簾突然落下,打在了她的手背上。

緊接著,上方一暗,元佑堵住了她的去路。

陰影籠罩而來,殊麗仰坐起來,一點點向後退去,「你別過來。」

剛巧這時,教坊的打手送來飯菜,從門縫中窺見了這樣一幕。

寶藍衣衫的俊俏小郎君,被高大的男人逼到地上,連連後退,聲音發顫,怎麼瞧都像個俏麗的小娘子,別說裡麵的恩客,就是他都酥了身子。

教坊混紮,多數尋樂之人都好這一口,讓獵物黔驢技窮,再吃拆入腹。

隻是,當他泛起盪笑時,房門砰地一聲從裡麵關緊,差點夾到他的鼻子。

打手麵部猙獰一下,趕忙拍門道:「客官,飯菜好了。」

房門被打開,元佑擋在門縫前接過托盤,按教坊的規矩,是該給打賞的,哪知元佑非但沒有給銀子,還抬起長腿蹬了對方一腳,直接將人蹬倒在地。

狹長的鳳眸泛著冷森,威嚴的令鼠輩生畏。

「滾。」

單單一個字,沒有情緒,卻短促有力。

看他衣著綺粲,郎艷獨絕,打手沒敢計較,怕他是哪家府上的嫡子。

合上門,元佑將托盤放在圓桌上,想扶起殊麗先用膳,卻被狠狠推開。

麵對虎豹豺狼,殊麗一刻也放鬆不了警惕,奈何力氣在抽離,意識也開始混沌。

處在濃香中,元佑也有些恍惚,但在做皇子時,為了不被冷刀子所傷,接受過不少類似的訓練,包括對迷香、藥酒的抵抗。

他掐滅線香,又推開窗子透風,才覺得頭腦清醒了不少。

可殊麗中招太深,難受的發出了嚶/嚀。

那聲音跟委屈的小貓似的,惹人生憐。

元佑是惱她不聽話,敢違抗他的指令出來亂跑,可在看見她蔫蔫巴巴又哆哆嗦嗦時,心裡再次生出不忍,喟了一聲,伸手將人抱起,放在了美人塌上。

殊麗平躺在上麵,麵色酡紅,艷美欲滴,不可方物,是元佑領略過的最極致的風景。

他抬手撫上閉眼的小姑娘,先是掐了掐她滾燙的臉,隨後附身盯著她看不出毛孔的皮膚,稍微用力拍了一下,「薑以漁。」

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喚她,無論是作為二表哥還是天子。

可殊麗已經沒了清醒的意識,唯剩嚶嚶鼻音,難受地拽扯衣襟。

那壺藥酒還未下肚,人就變成這樣,足見教坊的酒和香有多離譜。

元佑磨磨牙,像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根本不是在懲罰她,而是懲罰自己,就她現在的樣子,完全激得出他最原始的占有欲。

起身取來銅盆,將錦帕浸入其中,他極不溫柔地為她擦了把臉,又拍了兩下,「薑以漁。」

殊麗煩躁地抬手去擋他手裡的帕子,翻身麵朝外嘟囔一句:「殺千刀的。」

元佑氣笑了,扔掉帕子,剛要用水撣她,忽然聽見隔壁傳來一聲瓷裂的聲響,緊接著是一聲暴嗬。

「小賤蹄子,你特麼還敢藏謝相毅寫的情詩?當我是什麼人了?!」

謝相毅在教坊的相好啊

元佑冷笑,起身走了出去,對兩名喬裝進來的「恩客」使了眼色,叫他們守在殊麗門外。

不知過了多久,隔壁房中響起重重的磕頭聲,人高馬大的武將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卻始終沒敢喊出「陛下」二字。

並未卸去易容的天子踢開抱著自己小腿的武將,滿眼不耐煩。在他的印象裡,除了殊麗,就再沒給過誰犯渾的機會。

「帶下去,告訴內閣,十日內甄選出一批夠格的將士,重組巡撫營。」

「諾!」

一名恩客打扮的侍衛敲暈武將,扛在肩上,從窗口跳了出去,沒有打擾門外紙醉金迷的人們。

天子擦了擦手指,丟下帕子,大步離開。

帕子的不遠處,同樣被敲暈的杏花清醒過來,發現自己與謝相毅的情書不翼而飛了

待「元佑」回到隔壁屋子時,殊麗已經醒來。

那香雖濃烈,但沾水即會失效,這會兒,她坐在美人榻上,板著臉盯著走進來的男人,「你再不放我離開,必會」

「天子擺駕回宮了。」

殊麗怔住,有那麼一點兒淡淡的失望。

以為她不信,元佑拉起她,有點粗魯地將人抵在窗前,叫她向街道上望,「瞧瞧吧,這就是貓兒不聽話的下場,恃寵而驕可不好。」

既然是給她教訓,就必須叫她記憶深刻。

天子真的走了,沒有尋她,更沒有等她說不出什麼感受,殊麗垂目,耷拉下雙肩,有氣無力道:「我要回宮。」

「怎麼回?」元佑坐在窗台上,頎長的身姿遮擋了些許月光,麵廓沒入夜色,叫人看不清表情,「沒有進出宮門的月要牌,你想如何回到內廷?」

殊麗緘默,盯著最後幾縷月光,自嘲一笑,笑得肩膀聳起,「是啊,這回如元大人的意了,陛下視我為棄子了。」

她側目看去,眼底蓄著濃濃嘲諷,頗有些玉石俱焚的意味,「想碰我?拿命換。」

說著,她用力扯開元佑,抬膝作勢往外跳。

這間門房在二樓,不算高,但跳下去也會受傷,元佑一把攬住她,將人緊緊護在懷裡,語氣染了從未有過的焦躁:「你瘋了?!」

殊麗推搡起來,失了平日的端莊,「放開我,你們這些貪色之徒!」

貪色之徒……

這些……

將失控的女子按在懷中,元佑麵容冷凝地望著窗外川流不息的人潮,大手撫在她的後腦勺上,罕見地軟了語氣:「好了,咱們不吵了。」

還記得初識殊麗那會兒,是在煙雨朦朧的早春,那日,他奉旨回宮,名義是去趕赴當年的春日宴,實則是場鴻門宴。

作為二皇子,名望遠高於太子,是件很危險的事,加上新帝寵溺太子,差點賜給他鴆酒,還害得大師傅中了一刀。

也是從那日起,他徹底起了奪嫡的念頭,既然先帝和太子不留他,那他也沒必要顧及親情。

皇室親情本就薄涼,自小也沒感受到溫暖,徒手撕碎又何妨。

那晚,他被馮連寬等心腹護著離宮,在快要走出內廷時,忽然瞧見一個捧著布匹的小宮女從月門走過。

小宮女十四五歲,碧綠衣裙,梳著兩個圓發髻,如跳動在春夜的嫩芽,散發著生機。

可這樣的美景,差點被幾個內廷太監毀掉,幸好小宮女機敏,拿出剛攀交的太後施壓,也就是如今的太皇太後,這才逼退了那幾個太監。

可小宮女不知道的是,在她跑遠後,年輕的二皇子在身臨險境的情況下,還是替她教訓了那幾個太監。

那是他們第一次相遇,在殊麗全然不知的情況下。

思及此,落在女子後腦勺的手又輕柔了幾分,「走吧,送你回宮,我會跟陛下解釋,不會怪到你頭上。」

殊麗揚起臉,眉眼還有未褪的倔強,「真的?」

「嗯。」

不忍再逗她,元佑率先邁開步子向外走,看似全然卸去了防備,卻在殊麗抄起花幾的琉璃瓶時,動了動耳尖。

殊麗沒做猶豫,揚起琉璃瓶,襲向他的後腦勺。

「砰」的一聲,瓶子碎裂,前方的男人應聲倒地,側額砸在自己的手臂上。

殊麗握著殘破的瓶子,大口大口地呼吸,眼裡淡漠,她這人有仇必報,才不會接受對手的施舍。

扔了瓶子,她蹲下來尋扌莫起他的月要封,如願找到了上次還給他的元栩的月要牌。

有了這個,她照樣能進宮。

起身狠狠踢了他一腳,又將他費力拉起,扶到了背對門板的椅子上,繼而擺正他的坐姿,讓他身體靠在椅背上,不至於滑落在地。

之後,她整理好自己,揣起月要牌拉開門,快步離開。

附近的幾名「恩客」相繼看過來,一人起身走到雅間門前,輕輕推開個門縫,發現主子背對著門口端坐,估扌莫著是放殊麗離開了,而不是殊麗自己跑的,於是跟其餘幾人點了點頭,示意一切正常。

其餘幾人繼續沉浸在歌舞中,沒有去管殊麗。

殊麗跑出教坊,雇了一頂轎子,離開了鬧市。

教坊雅間門內,元佑抬手扌莫了一下流血的後腦勺,嗬笑一聲,真是小看她了,貓的爪子向來鋒利。

**

殊麗回到尚衣監時,木桃正躺在老爺椅上打盹,見到自家姑姑回來,迷迷糊糊爬起來,「姑姑,你去哪裡了?」

殊麗含糊回了句,並沒有將天子的行蹤講出來,她走到銅鏡前拉開衣領,看著大片的齒痕,止不住的氣憤,天子前一刻還與她耳鬢廝磨,下一刻就將她丟棄,偏偏她還不能與之老死不相往來,「夜深了,你去睡吧。」

見姑姑回來,木桃也安了心,掏出玉牌遞過去,將煜王的話一字不落地轉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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