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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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前幾天在一個護士那裡聽了幾句關於沈濯的身世,我拿相機給她拍了一張照洗出來送給了她,她說我把她拍的很好看,一定要把自己做的麵點送給我。

「乾淨的,我放在休息室,都還沒拆開,不要嫌棄。」她見我遲疑,著急地解釋。

我搖了搖頭,笑著說:「怎麼會嫌棄,我自己在這邊,也不會做飯,高興還來不及,就是覺得總拿別人的東西不好。」

女護士爽朗地笑著擺手:「嗐,這有什麼的,一口吃的,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你要是願意,可以去我家吃飯,一雙筷子的事。」

她今年二十七歲,有個五歲的女兒,丈夫在礦上出事了,賠了不少錢,但她仍然過得很節儉,一個人操持家務,帶孩子,照顧老人。

她說那錢得留著,日後要供女兒上大學的。

讀了書,以後才能看得更遠更廣闊。

她手腳很麻利,永遠走路帶風,好像過得很快樂,我那天看她蹲下身同病患說話,她並不算溫柔,說話音調甚至有些高,但莫名顯露一些悲憫,走廊裡其實光線不好,她站在走廊盡頭的窗戶旁,陽光從外麵照射進來,給她打了一圈柔和的光,於是我拿起相機給她拍了照。

照片洗出來送給她,她很高興,她說從來沒有人拍過她工作的樣子,鎮上隻有這一家衛生院,來來往往的病患很多,護士卻很少,她每天上班就要開始查房了,上下兩層樓二十幾個病房,有時候隻有她一個人值班。

她剛從衛校畢業的時候也是個怯生生的小姑娘,走路也沒有很快,可病情總是不等人,於是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病房裡沒有電視裡演的那麼整潔,消毒水的味道很刺鼻,還有各種難聞的氣味混雜著,從起初看到排泄物會生理性反胃,到後來可以麵不改色應付各種突發狀況。

她覺得自己工作兢兢業業,可總有一種不體麵的感覺。

大家對醫生恭恭敬敬,對護士總是帶著一點若有似無的輕視,她有時甚至羞於提及自己是個護士。

她沒有穿工作服拍過照,她新來第一天發下來的工作服就是舊的,上麵是漂□□都漂不乾淨的血汙和藥物汙漬,穿久了甚至都看不出原本是雪白一樣的顏色,透著青灰。

我大約是第一個拍她工作場景並且稱贊她認真工作的樣子很美好的人,所以她很開心。

她中午有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衛生院很小,連餐廳都沒有,無論是病人還是工作人員,都會回自己家裡吃飯,或許去外麵吃一碗牛肉麵。

她邀請我去她家裡吃飯,我遲疑了片刻就同意了。

我來這裡半個月了,第一天來的時候下車就皺了眉,我從省城下了高鐵,又坐大巴到了縣裡,又搭了老鄉的麵包車,才到了鎮上。

穿過一大片矮坡和林木,鎮子顯得破舊蕭條,鎮上唯一一家衛生院外牆斑駁到仿佛荒廢已久,我打聽了好幾個人,確認鎮上隻有這一家衛生院,我才敢踏進鐵柵欄門,守門的大爺看我麵生,又背著相機,嗬斥了一句:「哪個單位的,找誰呢!」

我解釋說我是南臨過來探望病人的,他問我是誰,那時我對沈寒棲一家的過去都不甚了解,更遑論現狀,於是有些緊張地說:「我來拜訪沈寒棲,她在鎮上教書。」

老爺子認得沈家人,隻是恍然後又狐疑:「空著手探病吶!」

我疲於奔波,這時才意識到我什麼也沒有準備,忙愧疚地躬身,歉疚地問了句附近有沒有什麼商店。

他給我指了指路,穿過一個拐角,有一家百貨商店,可其實進去也就兩個小開間,貨物滿滿當當,又雜又亂,我根本看不懂擺放規律,於是我問老板:「去探病,買些什麼合適。」

老板癱在門口躺椅上昏昏欲睡,聞言抬頭看了我一眼:「去隔壁買些水果,或者買箱牛奶提著。」他看我拘謹,笑了聲,自顧自地感嘆一句,「小姑娘吶,不經事。」

她應該在笑我不通人情世故。

我最後買了水果,也買了牛奶。

我兩手提著東西進入病房的時候,沈寒棲正坐在窗邊看書,我以為她會看那種很高深的學術書籍,亦或者藝術類的,但其實她是在看一本封麵艷俗的自印雜誌,應當是某個男科或者婦科醫院的廣告頁。

上麵寫的都是一些狗血低俗的男女故事,我因為錯愕而忘記了打招呼,甚至沒有自我介紹,我有點呆滯地把禮物放在床頭,木呆呆地看著她。

是她主動開了口:「是周佳寧吧?」

或許是徐教授跟她提了,徐教授很想來看一眼自己的學生,但身體已經嚴重不允許了,我這次來是借了代徐教授探望之名,其實是想立項寫她的專訪。

不僅我,我的主編對她也非常感興趣,她的一生短暫而熾熱。

但其實我並不抱太大的希望,她是個純素人,學術界曾經冉冉升起的巨星,但還沒有升起來就墜落了,她自我放逐好幾年,在即將回歸正軌的時候又突遭變故,不可否認她曾經可以稱得上天才,但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如今也隻能是「傷仲永」了。

時隔幾年,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其實隻剩下唏噓和憐憫,談不上多麼敬佩和好奇,甚至帶了一些惋惜:如果當初她不選擇離開南臨,也許結果會完全不一樣。

衛生院的環境不大好,以顯得她更加的落魄,我看不到絲毫昔日的影子,於是對這個選題更是興致缺缺。

但主編急於找到一個與眾不同的選題,不肯放過沈寒棲這個切入點,我隻好硬著頭皮再試試。

我說我對落陰山很感興趣,會住下來一段時間,然後找各種理由來拜訪她,我一直試圖告訴她我的想法,但總是找不到合適的契機,我們幾乎是話不投機,我也根本找不到合適的切入點去挖掘她的過去。

主編說可以從她的愛情入手,我覺得很荒謬,但我也試圖了解過,隻是她閉口不談。

她談不上成功,也談不上多麼特別,她的獨特隻是表麵浮著的一層泡沫,褪去光環,她不過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個已隕落的明日之星。

可無論她本應可以多麼優秀,墜落和即將到來的死亡,已然是既定的事實。

我記得那天我問她為什麼看這個,她隻是攤了下手,輕笑:「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她說這話的語氣異常的淡然,似乎在說我大驚小怪。

是的,的確很多時候是沒有為什麼的。

想看就看了,無聊就看了……

或許僅此而已。

隻是我將她預設在了不食人間煙火的位置。

我更意外的是她的態度,她看起來仍舊和從前沒兩樣,冷冷的,帶著一絲傲氣。

我曾可恥地想象過昨日天之驕子如今頹廢消沉以淚洗麵的樣子,我甚至心生同情和悲憫,可在這一刻我突然覺得自己麵目可憎。

即便已到了末路,她身上早些年的冷傲和風骨,依舊絲毫未減少半分,仿佛命運沒有壓垮她分毫。

我突然有些好奇,她怎麼看待自己這一生。

但這句話從一個近乎陌生人的嘴裡問出來顯得冷漠不近人情。

於是我決定待在這裡,慢慢了解。

她說我可以去她家裡住,她看起來並不很待見我,但卻還是表達了應有的關懷,但我拒絕了,我說我已經找好了房子,並且表現出我的確對這裡充滿好奇想要多待些時日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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