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1 / 2)
桑暖印象中的高中生活,前半段與尋常的高中生一般無二,看書做題考試,一天的時間大部分都在課堂中度過,但是後半段卻是在片場,觸目所及的是劇本、導演還有各種工作人員。這是一個她從未接觸過的世界,對她也並不友善。
周全為她接的第一部影片,製作團隊精良,導演編劇都是國內業界有名的人物。桑暖其實很想不通,對於她這種新人,為何第一次為接對她來說起點高很多的電影。她畢竟是一個沒有絲毫演藝經驗的新人。
周全當時對她說,起點決定未來。如果一開始接網劇之類的小成本製作,你的第一張標簽就會廉價,而他要將她的標簽掛上精品的名字。
周全的安排相當合理,給她鋪設了一條最好的職業道路。桑暖那時想得天真,認為他會如此費心為她鋪路,是期望她以後能紅,為自己的金牌經紀人之名再添上一座皇冠。
她想不到,就算是要捧紅一個新人,周全也是會挑選最有潛質的那一個,而不是她這個一窮二白,空有一副漂亮皮囊的人。
她接的第一部電影是叫《燈》,主要講述一個芭蕾舞女孩的成長史。桑暖扮演的是女主的少年時期,幾乎占據了電影的一半時間。第一次去試鏡時,桑暖懵懵懂懂的,拿到試鏡的片段就直接表演,她也不知道演得好不好。但是導演卻要了她。
「表演得很真率很靈活。」她的表演結束後,導演這樣對旁邊的製作人說,「果然年輕人的角色還是需要年輕人來演。」
就這麼一句話,將桑暖的角色定下了。
但是演戲不同於試鏡,桑暖第一次站在攝像機前,忘了台詞。她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員,甚至年齡都是整個劇組最小的,被ng的次數也是最多。
導演脾氣好,不會經常罵人,但是桑暖看著那一條條ng的次數,工作人員的眼神,和她對戲演員的表情,常常感覺到壓力在身上無限變大,幾乎喘不過氣來。那個時候她甚至害怕第二天太陽的升起,因為那意味著又要拍戲了。
她品嘗到了失眠的味道,一夜又一夜,睜著眼睛到天亮。很多次她想,她不要拍戲了,回去算了。但這樣的想法隻有一瞬,又被她壓了下去。她想起和周全簽的的合同金額,覺得也沒有那麼難熬下去。
十一月份的一天,她從劇組請假,回學校來參加考試。踏進教室的一刻,桑暖甚至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好像學習這件事已經離她很遠很遠了。
事實上即使她在拍戲,也沒有忘記讀書,學歷很重要,這在桑暖意識中是既定的真理。周全竟然也很支持,還為她請了一個補習老師,拍戲偶爾有空時,她就跟著周全請來的補習老師上課,
所以桑暖考完試後,竟然覺得自己考得還行,至少大部分題目,她都會做。
考完試後她整理書桌,裡麵堆積的還算嶄新,桑暖一邊整一邊總覺得書桌裡少了什麼,整到一半她發覺,是少了情書。以往即使是周末回來,她的課桌裡也會塞上一兩封的情書,更何況這次,是去了很久。依照以往的經驗,她的書桌裡應該會有一兩封信。
所以當有人問她在找什麼的時候,桑暖想也沒想,回答了一句情書。
她在說完這句話後,才抬起頭,看到課桌前站著的解宴。烏城的冬天溫度不低,桑暖記得,這些年她見過最低的溫度,就是零下三度。但南方冬天的冷從不體現在溫度上,它浸透了骨髓,讓你從裡到外感覺到冷意。
解宴隻穿了一件黑色的毛衣,外麵還是套著校服,但桑暖已經裹上了棉服。
她意識到了說的話似乎不太合適,但也隻是笑了一笑,沒再解釋什麼。
桑暖以為,這是上次她請解宴吃海鮮燒烤後,第一次見到解宴。但是對於解宴來說,三天前,他就已經在《燈》的劇組見過桑暖了。
他常常來看桑暖演戲,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看他喜歡的女孩舉手投足,扮演出另一個人的一生。
解宴當做,這是和桑暖的約會,隻有他一人知曉的約會。每次在桑暖看到他之前,他已經悄悄走了。
他知道,他喜歡的女孩很漂亮,有許多人喜歡她。
那是在一個陽光很好的天氣,桑暖的桌子在靠窗的位置,沒有拉窗簾,陽光就毫無阻礙地落在她的課桌上,淺黃色的桌椅,在光照下顯得溫暖。那一節是體育課,教室裡沒有人。解宴這一天,正好從桑暖的片場回到學校,因此他看見了穿著藍白校服的一個男生,眉眼間寫滿了青澀和緊張。
他像是做賊一樣,將一封藍色的信封放在了桑暖的課桌。
放完這封信之後,男生長舒了一口氣,仿佛完成一件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一樣。他離開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很刺眼。
很刺眼。
解宴打開桑暖的課桌,她離開的這些天,桌裡的信封一封一封地堆疊起來。解宴垂下眼,看著這些信封,每一封都像是利刃在刮擦著他的心髒。
他是個冷漠自私,且無可理喻的瘋子。所以解宴沒有猶豫地將這些信封全都拿了出來,一封不剩,扔進了垃圾桶。
他怎麼可能會允許桑暖又一點點不屬於他的可能。
解宴坐在桑暖桌上,將臉貼在她的桌麵上,他闔上眼,眼瞼下有淡淡的陰影。那裡隻有陽光的味道,沒有桑暖的味道,一點都沒有。
他覺得悲哀。
解宴開始後悔,為什麼要讓她去演戲。以至於讓他現在,隻能依靠想象她,來緩解焦灼的心情。他坐起來,撩開一邊的袖子,上麵的疤痕已經很淺了,不仔細看甚至都看不出來這裡曾經受傷過。
他卻覺得很不舒服,這裡明明應該鮮血淋漓,傷口縱深。解宴的手停在那條手臂上,最後還是寂寥地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