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戒與婚紗(1 / 2)
許久未在一起聚餐, 這頓飯吃得難得的晚。
從餐廳出來的時候,半數人都已經醉了,這其中最厲害的, 就數付瀅。就連許新雅都忍不住奇怪,說每次聚餐付瀅都是最清醒的那個,怎麼今天成了醉鬼呢。
鍾可可扶著付瀅,想說什麼,但沒說, 轉頭拉開後車門,把人送了上去。
薑遇橋要開車帶鍾可可回家, 所以一開始就沒喝酒, 反倒是秦正和另外一個關係不錯的男同事喝得爛醉如泥。
薑遇橋不放心他們倆,便把兩個男人也塞了進來。
有自理能力的張悅和許新雅則打車回學校。
一時間人群作鳥獸散。
鍾可可忽然感覺心裡像是空了一塊,這樣再相聚的日子,也不知道還有多久。
她坐上副駕駛,回頭看了眼酣睡中的付瀅, 有些難過地抿著唇。
薑遇橋就在這時坐上來,見鍾可可眉宇間的低落, 修長的手捧起她的臉, 輕聲詢問, 「怎麼了?不高興?」
鍾可可搖了搖頭,頓了下,又點頭。
車後座的三個人都醉得不成人形,薑遇橋也沒什麼好在意的,俯下身去口勿鍾可可。雖然沒喝酒, 但他身上卻帶著隱約的酒氣, 還有發澀的煙味。
幾種味道混合之下, 又變成他身上獨有的荷爾蒙氣味,鍾可可感受著他唇齒間的堅硬和柔軟,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薑遇橋啄著她的下唇,忽然感覺到鹹鹹的味道,這才後退,看著她濕漉漉的眼。
這次,他沒有再問怎麼了。
隻是靜靜地看著鍾可可。
鍾可可抬手揪住他的外套下擺,嗓音澀澀的,「遇橋哥,時晉走了。」
薑遇橋看起來並不驚訝。
他微垂著眼,點了點頭,「我知道,剛剛你們說的時候,我聽到了。」
剛剛。
在所有人都在歡鬧喝酒的時候。
付瀅靠在鍾可可的肩膀上,小聲地訴說著,薑遇橋雖然沒有聽到那麼多細節,但是他也猜出來了大概。
他有時晉的微信。
但很久很久之前,他就已經什麼都不更新了。
身為醫生,他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所以對於他的離開,他有一種本能的情緒來抵抗難過,但鍾可可不能。
鍾可可形容不出此刻的感覺,她靠在薑遇橋的肩膀上,以一個非常別扭的姿勢,緊緊抱著他。
薑遇橋順勢回抱著她。
車內空間逼仄,卻安靜,像是在這擴張至極的黑夜中,給他們騰出一處溫暖的庇佑。
「遇橋哥,」鍾可可聲音很輕,「我們可千萬不要走散了。」
「不會的。」薑遇橋摩挲著她微涼的手背,不知不覺間也被染上淡淡的哀愁,「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我這一輩子都跟著你。」
「我不要你跟著我。」鍾可可有些哽咽,「我隻要你好好活著,好好愛我。」
薑遇橋聽著她這小貓似的動靜,忍不住勾起唇,又親了親她的額頭,「好,我答應你。」
「好好活著,更好好愛你。」
-
隨著最後一場春雨,頤夏這座北方城市終於入夏。
這也宣告著,鍾可可的大學生活正式結束,答辯過後,就是正式的畢業典禮,這一切來得比想象中快,也比想象中匆忙。
因為是鍾可可人生中重要的日子,這天薑遇橋專門請了假過來,但工作實在是太忙了,他也正趕上和穿著學士服的鍾可可拍最後一張合照。
但總歸是趕上了。
鍾可可沒什麼不滿意的,在拍完單反照後,又拉著薑遇橋在一個僻靜的地方,拍了一張親薑遇橋的照片。
大概是因為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到大,不太好意思讓身邊人看到兩個人親密,所以他們倆的合照很少,這一張是唯一的,兩個人看起來極為親昵的照片。
薑遇橋以為鍾可可會發出去,誰知道這小丫頭美滋滋地藏起來,誰也不給誰看。
但他還挺喜歡這張的。
就在某天晚上趁她睡著了,他把照片發到自己手機上,愛不釋手地看了會兒,後來這張照片,乾脆被他設為了手機屏保,醫院裡的同事每次看到他的手機界麵,無疑不酸溜溜地「嘖」一聲。
一般來說,剛畢業的大學生都會來一場聲勢浩盪的畢業旅行,但鍾可可因為上班的原因,隻能老老實實地在公司呆著。
轉正後,她的薪資福利都上了一個檔次,但工作量也隨之增大,好在上司都很器重她,都覺得鍾可可氣質好形象好,人機靈又麻利,有什麼采訪都把她往前推。
從前鍾可可真不覺得自己多好看,但當她開通微博後,居然開始慢慢漲粉,後來更是因為一個街邊采訪上了某個短視頻網站,讓她小火了一把,搞得公司都想把她推成網紅,但被鍾可可拒絕了。
她就隻想做個普普通通的新聞人。
但許琳卻對她的意外走紅和現階段的工作不滿意。
有編製和沒編製的心態是有區別的,許琳爭強好勝慣了,她當然也希望鍾可可能去電視台,可電視台哪有那麼容易進的,鍾可可對她的話嗤之以鼻,兩個人總是聊不了多久就掛了。
鍾可可想著她大概更年期,少惹她微妙,但到底是母女,許琳好久沒見她,直接給她買了機票,讓她中秋的時候,去北城看她,和她一塊兒過。
本來鍾可可都打算好,要和薑遇橋回去看爺爺,這下好了,她是無論如何都回不去了。
老爺子倒是沒什麼說法,想著鍾可可多去陪陪許琳也挺好。
至於薑遇橋,許琳沒說要他去,薑遇橋就按照原來的計劃,回榕城。
於是,中秋節一到,鍾可可和薑遇橋成了異地戀。
其實在一起這麼久,兩個人偶爾都有為了工作出差的時候,鍾可可從不覺得怎樣,但這一次,可能是沾了「每逢佳節倍思親」的緣故,鍾可可在許琳家的時候,格外想他。
許琳來到北城後,生活過得格外滋潤,不光工作事業都順心,還交了個男朋友,是個北城當地的生意人,據說家裡產業很多,也是離婚後帶了個孩子。
鍾可可聽到這事兒的時候,心裡一陣泛堵。
和那個男人一起吃飯的時候,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但又礙於禮貌,始終保持著皮笑肉不笑的模樣。
一頓飯下來,她的臉都酸了。
也沒什麼心思逛街,吃完飯就回家打遊戲去,等薑遇橋那邊聚完餐回來,兩個人又打了個視頻,鍾可可把許琳交男朋友這事兒跟薑遇橋說了,還說了那男人各種不是。
想到自己的老父親還在家養花逗鳥,鍾可可心裡就各種不是滋味,忍不住在薑遇橋麵前感嘆,「哎,這如塑料一般的異性戀。」
薑遇橋有些好笑,「你又在拿話點我嗎?」
鍾可可朝他吐了吐舌頭,而後又忍不住撒嬌,「遇橋哥,我想你了,你想我嗎?」
中午喝了酒的緣故,薑遇橋這會兒看起來眼尾發紅,五官斂著醉意,他用半開玩笑的語調道,「不然你嫁給我,這樣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去北城找你。」
這話說得太突然,鍾可可一時間毫無防備。
她愣愣地盯著屏幕裡眉目英俊的男人,說不上來是驚更多,還是欣喜更多,完全不知道該接什麼。
偏巧這時,有人叫薑遇橋,薑遇橋懶懶應了聲,對鍾可可說,「付遠航叫我,我先過去。」
「……」
鍾可可吶吶地點了點頭,把話咽了回去。
視頻掛斷後。
鍾可可在哼了聲,心想男人喝多了說的話,多少是不作數的。
她才不要多想。
但她不願意想,不代表許琳允許她什麼都不想,當天晚上,家裡隻剩下母女二人,許琳單獨和她談了一下。
大意就是,她現在也畢業了,該正經考慮一下工作的事情。
許琳希望她把這個工作辭了,來北城,她可以找人把她安排個好去處,這個好去處,不用她說,鍾可可就知道一定是有編製的地方。
如果鍾可可沒和薑遇橋在一起,她還真覺得不錯,但薑遇橋在頤夏一天,她就不可能去別的地方。
許琳對她這副戀愛腦無語得要死,「你走了,他還能自己一個人在那兒?」
鍾可可神色一滯,這才反應過來什麼意思,「你是說,要遇橋哥陪我一起來北城?」
許琳想了一下,話語很中肯,「遇橋這孩子,是個人才,在頤夏也是埋沒了他,還不如來北城這邊發展,以他的能力——」
話沒說完,鍾可可打斷她,「他已經為了我挪了一次了,你還想讓他再為我挪?」
許琳一哽,這才想起來,當初薑遇橋為了鍾可可,在規培期賠了好多錢才來的頤夏重新開始。
大概也是覺得自己這個要求提得太過理所當然,許琳語氣婉轉了許多,「現在他是正式醫生了,那動起來肯定比當初要容易啊,而且我這不也是為了你好。」
鍾可可:「……」
許琳循循善誘,「你考慮一下嘛,到這邊來,我和你鄭叔叔都會幫你們的。」
說不清到底是「為了你好」戳到鍾可可的逆鱗,還是「都會幫你們」,鍾可可緊繃了好久的情緒,終於忍不住爆發。
她噌地站起來,「憑什麼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這語氣絕對說不上好。
許琳當即一愣,「可可,你怎麼跟媽媽說話呢。」
印象中,這還是第一次,鍾可可用這種態度對她。
別說許琳。
就連鍾可可自己,都覺得自己瘋了。
從小到大,她最怕的人就是許琳,但因為工作,許琳不常在家,管著她的人就成了薑遇橋,長這麼大,鍾可可幾乎沒和她強過嘴,這還是第一次。
鍾可可嗓音輕顫,可氣勢卻攔也攔不住,「我沒有要和你吵架的意思,我就是想告訴你,我長大了,我的生活不需要你來安排。」
許琳看著從小到大對她唯命是從的女兒居然反叛,當即竄起一股火,「鍾可可,你這什麼態度,我說這些為了誰,我要不是你媽我管你嗎!」
「我求你別再說這樣的話,」鍾可可眉宇間浮起暴躁,「我最討厭的就是你說為了我好。」
說不清為什麼。
委屈的情緒,在她見到許琳的男朋友時,像是細菌一樣瘋狂滋生。
鍾可可忍了,但她忍不住。
她冷笑著看著許琳,吐字是克製後的平靜,「你為了我好,瞞著我,和爸爸兩個人演戲,假裝恩愛;為了我好,在我失憶後,把所有過去的東西藏起來,讓我一無所知,可你做的這些,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既然你真為了我好,為什麼又在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和爸爸離婚呢?」
「而現在,又在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告訴我你有了新的男朋友?」
質問接二連三。
許琳麵色一片茫然,她望著鍾可可,欲言又止。
然而鍾可可的話卻沒說完,「我已經長大了,我可以決定我自己的人生,遇橋哥是愛我,但我不會讓他因為我,隨便放棄自己的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