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初冬,午後。
蔚藍的天空盪開被凜冽北風扯碎的雲絮,整個城市沐浴在毛茸茸的冬日陽光下。
銀白色的高跟鞋從車裡踩下,落進明亮的光斑中,發出一聲輕響。
黑色的西裝褲利索地落下,蓋住腳背。
白色的風衣滑過明黃色跑車的漆麵,立刻被寒風撩起,像是一片被卷碎的樹葉。
陽光落在她長發上,明明滅滅,猶如掛了銀白色的清霜。
孟繁穠剛從車上下來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閨蜜明和光幫她把行李箱從後備箱拿出來,一邊探頭去看大門的方向,一邊抱怨道:「怎麼一個人都沒有?虧我還開了一輛最張揚的車來。」
孟繁穠無奈道:「早就跟你說,運動員們都去閉環管理了,哪裡有人給你看?我在這裡跟工作人員回合後,也要轉運到奧運村閉環管理了。」
明和光拍了一下腦袋,「我都忙忘了,那你豈不是好久都不能出來了?」
孟繁穠:「特殊時期,安全為上。」
明和光:「那行吧,你趕緊進去跟大部隊回合,我也不看著你進去了,這天兒也太冷了,嘖,咱們出來再約飯。我為了洗頭化妝,起的太早了,現在還困著呢。」
孟繁穠拿出手機,「你最好也不要開車回去了,我給你叫一個代駕吧。」
明和光笑嘻嘻擺擺手,「不至於,不至於,我隻是回家睡個回籠覺而已,說真的,你要是真對我好,就去多要幾個帥哥的電話給我,記住啊,我的取向是比我年紀小的。」
說到這裡,她有些促狹地笑道:「不過,如果你碰上了喜歡的,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我一定要大擺宴席。」
孟繁穠捏著行李箱拉杆,清冽的眸中閃過一絲復雜。
她露出無奈的神情道:「你怎麼跟我爸媽一樣,老是催著我結婚啊?」
明和光突然沉默下來,良久才道:「你該不會還想著他吧?都這麼久了,你該走出來了。」
她仔細看了看孟繁穠的臉色,低聲道:「我看你的坐車的時候好像沒有再犯病,應該走出來了吧?」
孟繁穠藏在風衣袖擺下的手指猛地縮緊。
見孟繁穠臉色有變,明和光立刻轉移話題道:「啊啊,你看看我這破嘴,我提這些做什麼啊。」
「算了,感情上的事情都由你自己做主,我就不為你瞎操心了,不過,如果這次遇上了不錯的人也要嘗試一下啊,我可不是催婚,我是勸你享受愛情。」
她輕輕眨了一下眼睛,打趣道:「聽說這些乾體育的都身材好,年紀又輕,妥妥的小狼狗嘛。」
孟繁穠捂著額頭,「別提了,我媽也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了一個相親對象的聯係方式,據說他也在奧運村裡工作,讓我抽時間見一見,說是正好工作和相親兩不耽誤,我都愁死了。」
麵對孟繁穠的「困境」,作為損友明和光是毫不避諱地大笑出聲,「阿姨可真是太有才華了,是運動員嗎?還是教練?工作人員?」
孟繁穠搖了搖頭,抬手將耳邊的碎發別到耳後,「我沒有這個心思,也沒有細問。」
明和光眼波一轉,笑眯眯地湊到孟繁穠身邊,將一盒東西偷偷塞進她的兜裡。
明和光:「姐妹,別說我沒有打助攻啊,記住,要人嘛就是要及時行樂,雖然聽說奧運村中提供這個,但我怕你不夠用,先給你一個贊助一盒。」
塞完後,她立刻後退一步,笑彎了眼睛,語氣歡快道:「好了,我先回去了。」
她一說完,就立刻腳底抹油溜掉了。
孟繁穠都來不及再說兩句話。
她看著猛躥出去的跑車屁股,疑惑道:「跑這麼快做什麼?」
孟繁穠探進風衣的兜裡,想要看看明和光給自己帶來了什麼。
她手還沒探進去,口袋裡的手機便先響了起來。
她的手隻得拐了個彎去拿手機,她的手背碰到一個涼涼扁扁的盒子。
手機鈴聲一聲緊似一聲。
孟繁穠一手拉著行李箱走向門口,一手舉著手機放到耳邊。
耳邊突然響起一個女孩子帶著泣聲的求助:「孟姐,我……我……」
孟繁穠猛地停住腳步。
她能聽出來,這是之前在她這裡做過心理谘詢的一個小姑娘。
她現在一定處在近乎崩潰的地步,這個時候如果開口安慰反倒起到反麵效果。
孟繁穠硬著語氣,命令道:「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電話裡的女孩子無意識地開口道:「我……他又這樣對我。」
孟繁穠:「他還沒有被撤職?」
孟繁穠強忍火氣,冷冰冰道:「他又要教訓你?」
「嗯。」
孟繁穠:「那就不用忍,你跑出來了嗎?」
「是,但是我怕……」
孟繁穠抬起頭,立在寒涼蒼白的冬日陽光下,堅定道:「去找工作人員反應情況,跟他們待在一起,不要一個人行動,不要怕惹事,不要怕鬧大,我這就來,交給我。」
「可……」
孟繁穠提起聲音:「你不想再這樣下去了,對不對?」
「……是。」
孟繁穠語氣嚴厲,「那就聽我的,我之前說過的,你比任何人都重要,保護好自己是你的第一要務,找個地方待好,誰找你都不要聽,等我來。」
那邊半天才輕聲道:「好。」
孟繁穠等到那邊掛斷電話,才放下電話。
她雙腳早已經凍得麻了。
她拉著行李箱,加快腳步跑向門口。
……
孟繁穠好不容易跟大部隊回合,上了車。
孟繁穠臨上車前打了好幾個電話,以這次冬奧會奧運村中運動員心理谘詢師的身份給領導匯報了一下那邊的情況,讓他們去處理一下辛杳杳那個外國教練的事情。
事情暫且穩住後,她掐著手機,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鼻梁,身子往後一倒,整個人靠在了車背上。
大概是昨晚沒睡好,一場噩夢讓她淩晨三點就起來了,之後就再也睡不下了。
她不敢去看車玻璃,也不敢亂動。
她抱著胳膊,縮緊身子,以一種保護自己的姿態將自己陷進座位裡。
她用力吸氣呼氣,仍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自從那起事故發生後,她的心理就出了問題,她治療了好久,現在總算是能跟普通人一樣坐上密閉的車子裡,但還會忍不住心慌氣短。
可她沒有想到,隨著大客車的行駛顛簸,她竟慢慢睡了過去。
……
潮濕,灼熱,讓人頭皮發麻的危機感。
她似乎被什麼纏上了,掙紮不開。
壓在身上的黑暗如有實質,像是正在燃燒的雪和溺死自己的海。
她艱難呼吸著,卻隻能從喉嚨深處擠出一絲破碎的呢喃。
猛獸從背後接近,滾燙的呼吸打在她的後脖頸上。
她後脖頸的肌膚一片酥麻。
從背後的黑暗探出一雙手。
精乾有力的手臂死死捆住她的月要,像是要將她勒成兩半似的。
她控製不住地隨著那股力道滾進背後猶如岩漿一般的熱度中。
一隻掌心發燙的手捂住她的眼睛。
她身體在發顫。
那人的手指指尖散發著將人燙傷的熱度,帶著淡淡的煙氣。
淡淡煙草味兒像是嚼碎的玫瑰與血與硝煙的味道。
她在顫抖著,不,不是她在顫,而是那雙手的主人在顫抖。
明明是她被束縛著,然而,被束縛的卻仿佛是身後那人。
滾燙的呼吸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一片滾燙的肌膚終於貼上她頸側。
她頭皮發麻,整個人像是放在燒熱鐵板上的黃油。
那人從喉嚨深處擠出一絲喟嘆,那聲嘆息就像是火山口迸濺的火星。
火星落下,燎燒她。
那人轉過頭,肌膚蹭過她的肌膚。
他貼著她的耳邊輕聲道:「嫂……」
……
孟繁穠猛地睜開眼睛,幾乎從車座上跳起來。
她滿頭冷汗,大口大口喘著氣。
她忍不住扯開衣領的扣子,讓自己的呼吸更加順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