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守孝(1 / 2)
十一月十四,大雪。
平京城下了初雪,一下就是三天。
郊外的陸家莊,被積雪覆蓋著,就連進莊的路都不太好走。
莊子很冷清,看得出有陣日子無人清掃。
莊內尚有十畝荒田,背靠一座名為臥葫蘆的雙峰,峰間夾著一抹涓涓細流,此刻也已凍成寒冰。
林林總總加起來,方圓五十畝的土地,卻隻住著陸長歌一人。
乾淨整齊的臥房內,陸長歌坐在塌上,翻閱著爺爺留下的古籍。
他穿著一身樸素的喪服,手臂上還綁著服喪時才戴的黑布。
陸長歌沉默著將古籍收起,閱讀的興致驟然全無。
明明已經過去了快三年,連守孝期都要過了,可他還是沒能走出爺爺離世的悲痛。
畢竟……這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或者說,是他認可的唯一親人。
從陸長歌記事起,他就沒有見過他的爹娘,以至於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可爺爺卻說,他的爹娘都活著,隻是他們都有大事要做,無法陪在他身邊。
但陸長歌不理解,什麼樣的大事,能讓他們在兒子弱冠之前,都沒來看過一眼。
什麼樣的大事,能比至親離世更重要!
對於父母,陸長歌說不上怨恨,畢竟這些年沒有他們,爺爺也將他照顧的很好。
可終究談不上親人。
這世上的親人,他隻認爺爺,也隻有爺爺。
陸長歌搖了搖頭,將煩躁的思緒拋之腦後。他走到窗邊,看向屋外的院子。
爺爺的墓就立在那裡,他親手埋的。
爺爺走後,他遣散了全莊仆役,曾經繁盛的莊子如今也陷入凋零荒廢。
陸長歌嘆了口氣,望著漫天飛雪。
大雪染白了遠方的山尖,這片銀色的世界,與蔚藍的天空交相映輝。
隻可惜這麼美的風景,他卻一個人獨賞三年。
「長歌!」
遠方的呼喚將他從思念中喚醒,風霜的背麵,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身影,闖入了他的銀色世界。
陸長歌憂傷的臉龐上,難得的露出一抹笑意。
那是他最好的兄弟,餘慶之。
餘慶之翻身下馬,在院外抖去鬥篷上的積雪,迫不及待的沖進溫暖的屋內。
「還是你這屋暖和,我這一路過來,都快凍死了。」
陸長歌將火爐朝他推了推,對餘慶之的到訪,他感到很意外:「今天怎麼想起到我這來了?」
「這不齊國公家的小兒子中了文進士,國公府的慶宴都快擺了一個月。平京城上下有名有姓的才俊都被邀請去吃酒,咱們武院裡就剩個寥寥數人,林師索性給咱放了一天假。」
餘慶之好不容易從繁忙的應試中抽身出來,難得有喘口氣的功夫,頓時嚷嚷著要喝兩杯。
陸長歌無奈的笑了,從榻上站起,拿出兩隻茶杯。
守孝期不得飲酒,一壺熱茶已成了兩人這個冬天的默契。
一杯熱茶下肚,餘慶之暖和了不少,話匣子也漸漸打開:「現在平京的貴人都說,天下之才共一石,齊府雙龍獨占八鬥。要我說啊,若不是你守孝三年,還有那齊府大郎什麼事!
「當年武舉新秀榜,你可穩壓齊斌一頭,若你倆一同應試,指不定誰最後高中武狀元呢!」
聽了這話,陸長歌緩緩垂下頭,雙眸木然的在茶盞上飄忽,思緒漸漸飛遠。
大夏王朝文武並立,在文武兩科上都分別設立了嚴謹的科舉選才製度,分文武進士。
文進士修行濟世救民的道法,入道宮、六部或地方府衙為官。
武進士修行萬人敵的戰法,入六扇門、禁軍或任地方將校。
得益於大夏開國太祖的英明遠見,科舉製自八百年前設立,延續至今,已經演變成夏朝唯一的晉升階梯。
即便是皇親國戚、功勛貴族,若過不了科舉一關,別說承襲爵位,能躺在家族的餘蔭下安享餘生就算不錯了。
開國至今,不知有多少大姓因為後繼無人,消失在漫漫人潮中。
陸長歌笑的有些苦澀,曾幾何時,他也是科舉場上的弄潮兒。十歲習武,十四歲武道入品,名動平京。十六歲入八品。
歷年評定武科舉子的新秀榜,原先隻開了天地二榜,用於評選綜合實力前二百的考生。
而因為他的出現,排榜者特開人榜,用以評舉十八歲之下的潛力新人。
在人榜的一眾天驕中,他毫無爭議的穩居榜首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