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語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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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今後的生存

許蜜語笑著對聶予誠說:我們離婚吧。

她笑得那樣好看。

聶予誠卻哭了出來。

他帶給許蜜語的那袋東西從他手裡脫落,掉在了地上。

巧克力從袋子裡灑了出來,鋪散了一地。

許蜜語的笑容在臉上抖了一下,快要破碎一般。

原來出門前他興致勃勃帶的東西是這個。他想讓她擁有甜蜜的快樂。可怎麼辦,現在它們在她眼裡,都是苦澀的傷痛。

曾經初見時她遞給他的那顆巧克力糖,如今已經變成他送還給她的滿地苦果。

聶予誠上前來抱住許蜜語。許蜜語掙開。他再抱。她又推開他。他還是拚命去抱。

許蜜語累了,放棄掙紮。她被聶予誠緊箍在懷裡,聽到他把頭架在她肩膀的狼狽哭聲。

他哽咽著說對不起,說我們再試試。

等他哭得停一停,稍微冷靜了一些,許蜜語慢慢推開他。

然後她帶著一臉的決然,告訴他:「我原本不想離婚,我怕我成全了你和魯貞貞。但我堅持不下去了。出軌不隻是小三的錯,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更有錯。我做不到隻恨魯貞貞一個人,然後繼續和你過太平日子,我做不到。我覺得你髒,我恨你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我們不可能了,予誠,我們離婚吧。」

*

許蜜語以為離婚是兩個人的事。但從進入離婚冷靜期開始,不斷有人擠進她已經步入尾聲的婚姻裡,語重心長地告訴她,這婚不能離,不該離。

一夜之間好像所有人都在抨擊她離婚這個決定。

父親許光宗聽說許蜜語打算離婚,一向話少的他居然立刻打來電話,很激動地告誡許蜜語,不許離婚。

「你離什麼離,你都沒工作,離了婚你怎麼活?你就沒資格離婚知道嗎!這個社會就是這樣,男人越離婚越吃香,女人越離婚越貶值,你離完婚立刻就貶值了你知道嗎?現在年輕漂亮小姑娘滿大街都是,你個大齡離婚婦女要怎麼跟人家競爭?還有像樣的人能要你嗎?聶予誠不就出軌這麼一次嗎,他不都說要改了以後跟你好好過日子嗎,你就別沒完沒了咬著不放了,他平時對你也不賴,對咱家也不賴。你真跟他離了,上哪再去找這麼能借力幫咱家的女婿去?」

許蜜語聽前麵的時候,覺得父親的觀點她雖然不能苟同,但他起碼是在為她考慮。可是聽到後麵她懂了,父親真正擔心的是許家以後得不到聶予誠的照顧了。

她心冷了一截,沒有理會父親的話。

母親焦秀梅隨後對她展開警告。

「老三,你可別任性了,這婚不能離,這次你聽我焦秀梅女士的準沒錯!你爸說得對,聶予誠就糊塗這麼一次,你原諒他就好了嘛!他有這個把柄握在你手裡,一輩子都會覺得對不起你,以後隻會對你更聽話。而且我之前問過聶予誠了,他說出軌這事兒他很後悔,他也讓我勸勸你呢,別離婚行不行。他還說了,以後肯定對你更好,對咱家也會更關照。老三你說人家聶予誠都這麼表態了,你還非離婚不可,非給外邊那小狐狸精騰地方,你說你是不是傻?你可長點心吧!」

大姐許蜜子也特意找到她,苦口婆心地勸她,不要離婚,給小三兒騰地方不值當。畢竟她和聶予誠是有感情基礎的,這麼就散了實在太可惜。最後大姐還說:你要是真跟聶予誠離婚了,我和你大姐夫將來也不好辦,我們倆還在他那上班呢。

二姐許蜜男也給她打電話勸她:別離婚,離個屁婚,腦子被豬拱了這麼想不開?爸媽大姐說的都對,你現在離婚就是犯傻,離過婚的女人今後不好生活。最後二姐又說了一句:你家房子學區挺好的,本來以後我想把我娃戶口落你家呢,你要離婚了,你外甥可真就沒啥好學校上了。

連許蜜寶這個啃老媽寶男都要來摻一腳,警告許蜜語:「許蜜語我不愛跟你囉嗦,長話短說我告訴你啊,你別跟我姐夫離婚,離也等把我房子買了之後再離!」

……

接收到這些反對離婚的轟炸,許蜜語身心俱疲。每個人好像都在為她考慮,可其實每個人都在打著為自己謀利的小算盤。

她氣他們各自都在為自己打算。可他們終歸是親人,氣也掙不脫骨肉相連的事實。

在這些氣憤之餘,她弄不明白的是,她就是想離個婚而已,怎麼這麼難?二十一世紀了,社會發展,技術進步,離婚卻多了冷靜期。女人想離個婚,怎麼變得越來越難?怎麼有那麼多固有的世俗評判會提前預加在一個準備離婚的女人身上?是誰規定離婚後女人肯定就要比男人更不幸?

她心裡因此滋生了一絲叛逆,更加堅定冷靜期結束後一定要離婚。

這期間隻有一個人明確表態,同意甚至是鼓勵她和聶予誠趕緊離婚,別再猶豫的——是許蜜語的婆婆,聶予誠的母親。

但她沒有直接對許蜜語說,這些話是從男方親戚那裡轉到許蜜語耳朵裡的:

「離了也好,早就覺得那女的背後的一大家子沒個樣子,自私算計,就會吸血,根本和我們書香門第門不當戶不對。我早說那樣家庭裡出不來像樣孩子,這不麼,這個許蜜語,三流大學畢業後就沒出去工作過,就待在家裡全靠我兒子在養。可她在家這麼些年,肚子也沒個動靜,這幾年也不知道都在瞎忙些什麼,一點正事沒乾。當初他們說結婚我就不同意,哪裡般配?但耐不住我兒子鬼迷心竅就是喜歡。現在能離也不算晚,正好我兒子趁正當年還能再找個像樣的漂亮姑娘,趕緊給我生個大胖孫子。」

許蜜語這才知道,她一直以為性情比較冷淡的婆婆,不是什麼性情冷淡,是對她有著諸多的不滿所以冷淡。隻是以往那些不滿都被聶予誠擋住了。

所以離了吧。離了以後聶予誠的母親就再也不用替兒子抱委屈,她也再不用被各種指摘了。

等離婚冷靜期終於熬過去,許蜜語和聶予誠一起去領了離婚證。

聶予誠最後又爭取了一次,許蜜語笑著搖頭說了不。

聶予誠於是知道,許蜜語是真的不會回頭了。

房子和車是聶予誠家裡出錢買的婚前財產,法律上都歸聶予誠所有。聶予誠想把車留給許蜜語,但被許蜜語拒絕了。家裡的存款有一些,聶予誠也都要給許蜜語,許蜜語隻要了其中應得的一半。

財產很容易就分割好了。許蜜語回家收拾好一小箱行李往外搬。

臨出門時她不敢回頭。她怕後悔領了離婚證,她怕舍不得這個住了六年多的小家,她怕她放不下和聶予誠在這個家裡太多的回憶。

聶予誠送她到樓下時,還是忍不住拉住她。

他問她:「有地方去嗎?要不就先住在家裡吧!」他幾乎有點祈求似的。他舍不得她就這麼從他生命裡走掉似的。

她笑著告訴他:「那怎麼行,現在咱倆都沒有關係了,我怎麼能賴在你的房子裡不走呢?」

他問她:「那你有地方去嗎?你今後打算乾點什麼?」

許蜜語回答:「我先回鄉下娘家待一陣子,往後乾什麼我再慢慢想吧。」

他欲言又止,最後說:「你家裡人如果給你臉色看,你就回來吧。」

許蜜語說了聲謝謝。

一句客氣話,把他們兩個拉開成了彼此生命以外的人。

許蜜語說,聶予誠,謝謝你啊,離婚了你對我也不薄,還給我分錢。天陰了,你趕緊上樓吧。

她攔了輛出租車,把行李放上去。

街邊種著梧桐樹,陰天裡本就灰白錯落的樹皮更顯得斑駁,像哭脫了妝的花臉似的。

樹影下,許蜜語轉身向聶予誠微笑擺手。

「再見了。」她說。

她轉回身上車的剎那,笑容頃刻碎掉,淚水奪眶而出。她淚跡斑駁的臉就像那棵梧桐樹似的。

外麵響起一聲雷,大雨轟然地滂沱落下。

老天爺也哭了。

她坐在後座上不敢回頭,痛哭得無法自已。她在淚水中痛苦地和過去六年的自己做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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