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西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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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好大的火。

雕欄玉徹焚燒殆盡,錦繡榮華灼滅灰燼,無邊醜惡被吞噬埋沒……

她周身痛苦不堪,隻恨不得葬身在無邊的火海裡,而非忍受徹骨的痛苦。

一雙眼眸霍然睜開,她滿頭冷汗,額發已經濕透,貼在白淨的臉上,露出額頭上被遮掩的猙獰傷疤。

黑白分明的眼眸澄澈斐然,眼底倒映著無窮無盡的熊熊烈火。

破廟外狂風大作,呼啦啦將破窗吹的搖擺,老乞丐正在怒罵這見鬼的天氣,這破廟難道還住不下兩個無家可歸的人嗎?

一道閃電劈下來,將廟中風景點亮一瞬。

老乞丐睡眼惺忪,一身酒意,他罵罵咧咧的將飄起的黃符重新貼好,本就破爛的衣衫在夜色下更髒幾分。

現實的煙火氣息沖淡了眼底的烈火,沈七棄開口,嗓音清稚:

「昨日道長就說有大冤過境,煞氣沖天,讓你修一修破廟,你又不知道哪裡去醉酒。」

就著閃電,老乞丐看到沈七棄小臉煞白如紙。

他哼了一聲,沒說什麼,難得點上了蠟燭:「就這最後一根寶貝靈燭了,用了它,明日我還要乞討去。」

沈七棄:「亮起燭火,會招夜魅。」

她想了想補充道:「我們兩個普普通通的凡人,一不小心就隻能等死了。」

老乞丐跳腳:「你說我是凡人?你看不起誰呢?是,我是沒靈氣了,可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沈七棄小臉蒼白,眼底盈了些笑意:「師父,把靈燭熄了吧,最後一根,用了怪可惜的。」

老乞丐:「難道你還想睜眼到天明?你這麼強撐著,明天月圓之夜我們還怎麼狩獵?」

沈七棄的身體還虛弱的很,現在無法承受明天的狩獵。

沈七棄滯了滯,抿了抿蒼白的唇。

他甩了甩一頭亂糟糟的頭發,不耐煩地說:「睡你的吧,今晚上我守夜。」

她眨了眨眼。

老乞丐一向不靠譜,但是這個煞氣過境的黑夜裡,意外顯得有些安全感。

燭火搖曳,破廟在黑暗中成了亮眼的燈塔。

一絲絲黑色的死氣透過窗戶向著廟內蔓延,老乞丐暗罵一聲,修長的指尖飛出一道黃符,啪的貼在了裂開的縫隙上。

黑霧稍歇。

明明滅滅的光暈裡,沈七棄抱緊了懷中的打狗棍,蜷縮著身體試圖入睡。

在昏昏沉沉的夢境中,仿佛又回到烈火焚身的那一日。

「我把我的血都放盡,我把我的肉都拆解,我在這烈火中,將一切都還給你們!」

仙都最高處已然變成一片火海,少女一身紅衣,滿身鮮血,聲音依舊清澈。

她死在了那一天。

沈七棄大婚當夜,亡於高殿。

鳳凰悲鳴,灰燼漫天。

在滿城混亂中,一個老乞丐從灰燼裡抱出一枚小小的蛋。

他將滿身修為都傾注到這枚蛋上,滋養著它。

一年過去,這枚蛋毫無一絲動靜,吃靈氣倒是吃的蠻利索。

老乞丐愁眉苦臉地將自己最後的靈氣灌注到蛋上,念叨著你再不破殼他就要被吸乾了,這枚蛋這才破殼,裡麵,是一個滿臉傷疤的嬰兒。

老乞丐看她破殼,本想將她扔給旁人,不知道怎麼,那嬰兒抓住了他手中的打狗棒不鬆手。

老乞丐臉色一垮,從此將小嬰兒拴在了背上,帶著她流浪。

街頭巷尾,三教九流,她臉上的傷疤竟然漸漸退散,隻留下額上一部分,倒也不是猙獰可怖。

一晃十五年過去,她神識海中依舊燃燒著無盡的大火,老乞丐用自身靈氣為她消弭。

這些年來,他靈氣細微,幾乎如同凡人,而沈七棄重傷羸弱的身體漸漸有些好轉,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凡人。

老乞丐帶著小乞丐浪跡多年,兩人一直遊盪在冥域與魔域、凡界交界處的極樂城。

這裡時常有夜魅過境,老乞丐白天乞討,晚上驅魔斬妖,倒也活了下來。

「師父,你說我又活了一次,到底是誰呢?」

「那誰知道?你乞討的時候一會兒叫張二狗,一會兒叫李大壯,一會兒又叫李翠花,我哪兒知道你是誰?」

「師父,我……我現在身體裡再無半分靈氣,是不是再也跟修仙界之爭毫無關係?他們不會再找我了吧……」

老乞丐的聲音很嚴肅:「找你也別怕,我命由我不由天,這是我師父教給我的。」

「你師父是誰?一個更老的乞丐嗎?」

「他啊……是個比我更賴皮的老賴皮!」

……

沈七棄在昏昏沉沉的睡夢中迷亂。

她總是夢到她在擲地有聲的說下她血淚凝成的宣言。

隻要她閉上眼睛,前世的事情,像是噩夢一場,她以為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每天夜裡,卻還在提醒她還在夢魘裡。

如果,隻是噩夢一場便好了……一場火,便能將她不想提起的都燒個一乾二淨。

那火焰足以灼燒世間所有的希望。

熊熊火焰在焚燒,在神識海中燒了沈七棄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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