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1 / 2)
第二天,銀古跟著獵戶上山。
「這座山以前沒有這麼多的野獸。」
獵戶的兒子說,他不似自己父親那麼沉默寡言,一邊用手中的柴刀劈開擋路的植被,一邊對銀古說這座山的故事:「但自從那個洞穴出現後,一切都變了。這座山仿佛煥發了第二次生命,大家都說裡麵現在居住著山神。」
……倒是也與山神差不多。
心中如此想的蟲師,沒有解釋什麼叫做光脈,什麼叫做山主,什麼叫做蟲。
為什麼?
累。
太累了。
這座山簡直寸步難行!
在老獵戶默不作聲的帶領下銀古很快找到了【不吃人的洞穴】。麵對這個帶有神秘色彩的洞穴,獵戶與獵戶的兒子明確表達了自己拒絕同行的意願,銀古隻好單獨前往,一人取出蠟燭邁進了洞穴。
洞穴很深,初時嶙峋不平,銀古需要一手持有蠟燭一手扶著牆壁再三看路,才能看清路況,一步一步向深處走去。
一股帶著水汽的風微微吹過,銀古抬頭,對黑暗長長吐出一口驅蟲的白煙。
果然很不對勁。
銀古想。
這裡居然沒有蟲。
怎麼可能沒有蟲?
銀古時刻小心手中的蠟燭熄滅,或者在洞穴裡狼狽的滑倒絆到,眼看洞穴的可見度越來越低,空氣也逐漸潮濕起來,遠方的黑暗裡突然亮起一點光。
銀古:「?」
一點熒光一飄一晃的飛來,靠近,落在銀古手持蠟燭的手腕上,是一隻螢火蟲。
洞穴裡有螢火蟲?
銀古頓了頓,手部肌肉帶動的震顫驚起了小小的天使,螢火蟲慌慌張張朝前飛,銀古連忙拿著蠟燭跟了上去。
「嘩啦。」
草地被踩踏的聲音響起,在這黑暗的洞穴空間裡居然生長了一片草地,驚起大片棲息在黑暗中的螢火蟲。就算是見多識廣的銀古在這一刻也有些驚呆了,他在這螢火蟲之穴裡仿佛身帶特效,每一步都會濺起朵朵金色的『浪花』。
已經不需要蠟燭了。
如夢如幻的景色中,銀古在螢火蟲的引路下越走越深,終於到了洞穴的盡頭,一處滴水的溶洞。
說好的不吃人呢?銀古想,我都被吃到胃裡了。
銀古哪知洞穴外的兩人也是這樣想的。
見外鄉人進入洞穴遲遲不見昏頭昏腦的出來,獵戶與他的兒子麵麵相覷,難道山神已經離開了?他們忍不住也走了進去,十秒不到的時間,他們便走出洞穴看著山景一臉茫然。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做什麼?
不明白隻有自己例外的銀古在洞穴裡,空盪盪的洞穴裡什麼都沒有……是的,什麼都沒有,乾乾淨淨,一隻蟲也不見。
難道是盤踞在這裡的蟲離開了?
銀古猜測著,突然感覺衣角傳來了細微扯感。他低下頭,黑發的孩子赤腳站在他斜後方,脖子上的蟲浮在空中無風自動,空盪盪眼眶中蟲倒是不見了蹤影,但黑漆漆的看上去還是有種鬼娃娃的詭感。
——特別小孩還留了鬼娃娃的經典娃娃頭發型。
這不是光河裡見到的那個孩子嗎?已經成為蟲的孩子。
『見』銀古低頭注意到了他,小孩子勾了勾唇角,艱難扯出了一個鬼氣森森的微笑。
「……」
銀古心累發現自己今天無語的次數有點多。
他抬手帶著試探輕輕放在孩子頭頂上,小孩子不躲不閃,彎彎眼眶甚至主動蹭了蹭銀古的手掌心。
好乖。
銀古揉揉黑發,問:「可以說話嗎?」
「……」
小孩張張嘴,張合了許多次,也沒有說出什麼。
銀古想也是,不能一下子要求太多。
「飛鳥。」
原來能說話啊。
恍然大悟小孩子可能是慢一節拍,銀古:「是你的名字?」
孩子又遲鈍的停頓了一會兒,小小點頭。
飛鳥,飛翔在天空的精靈。
【我希望你能有老鷹的驕傲,蜂鳥的樂觀,大雁的堅定……既然如此,我們就起名作飛鳥吧。】
飛鳥喜歡這個名字。
但他覺得祂對他自己是不是太自信了呢?他感覺自己一個都不可能達標。
沒有被世界認可的身份證明,飛鳥流浪在各個世界之間,像是一顆嫌人厭的皮球被踢來踢去,時間已經對他失去了意義——他看不到奇形怪狀的天人,看不到食人肉的怪物,看不到機甲在宇宙裡開炮,也看不到奧特曼打小怪獸。
他看不到天,看不到地,看不到彩虹與飛鳥,也看不到太陽落山時天空上的火燒雲。
他想不出櫻花的粉,想不出天的寬闊,想不出山的巍峨,他的眼前永遠是不同這片世界多彩繽紛的虛無。
人類總是得不到的東西在躁動,他想要活著,他想要自由,想要自由就要活著,而宇智波大宅裡沒有自由——
也沒有活著。
沒意思。
飛鳥想。
我明明愛著世界,卻無法擁抱世界;我明明痛恨著命運,卻隻能與命運共苦。
死去吧,死在這裡,沉眠在生命的洪流中是如此浪漫,與生融為一體,死亡便是新生,與死融為一體,新生也是死亡——正如祂曾說過的泰戈爾的詩句:『死亡隸屬於生命,正與生一樣,舉足是走路,正如落足也是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