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2）
「不過，這個天使不是你們想象中的神話生物。想想劇中對天使地描述，它是一種演員們看不到的存在，它知悉演員所有的一舉一動。你們想到了什麼？沒錯！就是觀眾！
「這是劇中的一個隱喻。這樣類似觀眾的存在，是不可能影響場上的演員的。與其說天使是加害者，不如說是……受害者！」
亂步模仿著推理中的偵探，在舞台上踱著步，繼續說道：
「這一場戲劇中，充滿著逆轉的元素。本應該由天使審批人類，人類是受害者。然而，真實的立場恰恰相反。人類變成製裁者，犯下了罪行。天使背負了罪責，變成受害者。」
他停住了腳步，麵朝觀眾，自信地大聲說道，「而這種結構，也原原本本地還原到了現實當中！」
他猛地指向最前排的一個空座位，是嫌疑犯西裝紳士的位置。
「那裡有個空位。」
觀眾們雖然看不見，但都不由得一起移動視線。
「警方認為，原本坐在座位上的那個男人，是殺害演員的天使。因為在事件後，隻有他不見蹤影。然而，就像我之前說的一樣。天使在這起事件中，不過是受害者罷了。」
亂步擲地有聲的聲音落下。觀眾們都安靜地聽著他講述。
「那麼，他究竟在哪裡？在這個被完全封鎖的劇場中，有一個警方未曾搜索過的地方。」
亂步轉身背對著觀眾往舞台深處走，聚光燈始終追隨著他。
「那裡是任何一個逃亡者都不會選擇躲藏的地方。除了工作人員，無論是誰進出都會格外顯眼。沒錯，就在這裡，就在這個舞台上——」
亂步走到舞台盡頭，然後用力扯下了舞台上用作投影背景的巨大白色熒幕。
「真正的被害人，在這裡！」
那位西裝紳士被捆綁著，陷入了昏迷。臉色慘白還冒著冷汗，眼皮不自覺蠕動著，像是被下了藥，但還活著。
觀眾席響起了小小的驚呼聲。
「下麵，讓我們進入下一個篇章。受害者已經出現，那加害者呢？犯人呢？為什麼在四百多名觀眾中選擇了他？這個人是誰？為什麼會被捆綁在這？大家想必都會有這些疑問吧。而這些，隻要問問當事人就知道了。對吧？加害者先生。」
亂步張開雙臂，對著虛空大喊。
四周一片安靜。
「觀眾們期待著破案哦？隻有出現了凶手，戲劇才能完結哦。現在是解決篇，不能完美解決的戲劇，隻是一部爛片罷了！一整出戲都隻會草草收尾哦。」
亂步仿佛在跟某個看不見的人對話，但無人回應。
「所有的一切都將逆轉！天使是被害者，而被害者才是凶手。現身吧，墮天者！你根本瞞不過我的眼睛。作為神子，我現在命令你，向著警官，向著無辜的群眾，揭露你的罪行。」
亂步生硬地在舞台上表演著，言辭和動作中，仿佛在模仿村上最後的演出。
話語落地，一片寂靜。
「這就是結局嗎……太好了！」
突然，一道熟悉的嗓音響起，一個身影慢慢走到了聚光燈下。
觀眾席一片沸騰，甚至傳來了幾聲驚喜的尖叫。
先前被認為死亡的村上，毫發無傷地出現在了舞台上，就像是先前的一切，隻是一場戲。
「真沒想到還有破案的角色出現。連舞台都為我準備好了，隻能應邀了呀。為什麼呢？明明不管是警官、同事還是經理，都沒有看穿。」
村上臉上帶著屬於演員的笑容，用柔和清亮的語氣說。
「哪怕血是真的，哪怕刀是真的，哪怕除了你死以外的一切，都是真的。但你瞞不過我的眼睛，這就是我身為名偵探的才能！」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村上用優雅的語氣詢問。
「打從一開始。」亂步直接粗魯地回應。
「在化妝間，你的臉色慘白，還不停地喝水。這是因為你剛抽了血。為了騙過現場見慣了鮮血的警察們，你使用的是自己的新鮮血液。而刀和血袋，都藏在你寬鬆的多層戲服裡。」
「那……」
「至於裝死，」亂步打斷，「隻能靠你自己的化妝和演技，就這點來說，完成得相當好。以及，你用來隱藏脈搏和心跳的，是這個，我在搬運入口的垃圾桶裡找到了。」
亂步拿出一個膠狀物，顏色與村上的膚色一致。
「這是演員在改變體型或者臉型時，會使用的矽膠假皮。垃圾桶裡的量，可是多到能覆蓋你整個手臂、脖子和月匈膛啊。」
鬆田不由扌莫著自己的脖子，回憶著當時測量村上脈搏時的觸感，對比了一下。確實有些不對勁，相對真實的皮膚來說，不夠細膩。
但鬆田平時扌莫的一般都是機械，沒怎麼扌莫過這種半死不活的人，隻以為是個體差異。當時也一心隻想著村上的生死，沒太注意其他。
不過，能讓他毫無察覺地上當，最為關鍵的一點是，村上的演技太逼真了。他瀕死時的表情，是那種一看就感覺他已經不行了的表情。一下子把在場的鬆田、佐藤和女演員都騙過去了。
「完全沒發現呢……」佐藤喃喃。
鬆田想起來，當時佐藤也上前測量過村上的脈搏，還試圖搶救了一番，但她也沒察覺到異常。
那就不是他個人的問題了。檢討數量減一。
——在確認這起事件沒死人後，鬆田整個人一下子放鬆了下來。
舞台上的亂步還在繼續：
「而你確認死亡的消息，隻要仔細詢問醫院就明白了。那邊確實有一位叫村上時雄的人因為外傷死去，不過是位六十多歲的老人家。大概是和症狀相似的人，調換了身份證吧。」
「我有共犯。」村上放棄了抵抗，微笑著說。
「是編劇？」亂步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反問。
「沒錯。」村上點頭，「這是我們兩人共同的計劃。他現在應該在家。」
數名警察急忙離開表演廳，趕去進行逮捕。
「假皮、醫院、血，你留下的證據像山一樣多。接下來，就是認罪環節了。」亂步停頓，對村上笑了笑，「我給你準備了一樣禮物。比起跟愚蠢的警察在審訊室無聊地陳述犯罪動機，我想你一定更喜歡這個——」
亂步手一揮。
燈光熄滅，劇場重歸黑暗。
然後下一瞬，一盞聚光燈筆直地打在村上頭頂。
村上一下子變成了全場唯一的焦點，無數雙眼睛看著他。
「我——」
村上嘗試性開口。
然後提高音量：
「我是演員！成為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人，表現出不同的人生就是我的工作！不管是主角還是配角，正派還是反派。扮演就是我生命的一切！」
村上不再偽裝著什麼，隻是將他內在真實的靈魂，通過言語大聲地道出。這種真實的傾訴，充滿著他想表達的情感，令觀眾無一不屏息凝神地注視著他。
「既然要扮演人類，那就會有一個無法避免的話題。那就是死亡！死亡不是單純的『生』的反義詞，它反而是生存的證明，是生存的動力。所有的活人都沒有體驗過死亡，所有的死亡無法訴說感受。因此，死亡，才是我追求的終極課題。不是那種老套的死亡，而是真正的，真實的死亡。那才是戲劇的極致。最後的結果就像你們看到的那樣。」
村上激動地伸出手，向前邁步，大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