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二合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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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硯北狠狠抓著天窗邊緣的鋼架,身體做出最直接的反應,不顧屋頂距離地麵有多高,就像從前那個野蠻生長,無法無天的少年想做的一樣,從上麵一躍而下,落在鬆軟的地毯上。

雲織比起最嚴重的時候,現在略微能看見一點了,勉強可以辨認輪廓,隻是耳朵受刺激大,聽力方麵還是沒有好轉。

她雖然聽不清,但能感覺到震動,緊張地攥著毯子直起身,怔怔望著眼前模糊的影像。

秦硯北慢慢走向那個在幻想裡從來沒有看清楚過的人,逆著光,屏息俯下身,怕一碰就會戳破似的,輕輕觸扌莫雲織的臉。

滿手都是最熟悉的溫軟綿潤,確確實實存在於他眼前,不是抓不到任何證據的虛妄。

那個小孩兒太瘦,營養不良,一口飯都吃不下,織織現在的狀況,又能比那時好多少?

以前小孩兒總愛把自己蜷著,好像隻有這個孱弱的身體才是她唯一屏障,現在織織也會縮起來,但她願意把自己敞開給他,隻給他。

小孩兒抬頭看過他那麼幾次,眼睛又大又黑,總濕蒙蒙蘊著水汽,從第一次跟織織在酒吧見麵起,他就已經在想,如果小孩兒長大,那雙眼就該是這樣的,剔透乾淨,能清楚映出他的影子。

按醫生說的,織織上一次的應激反應就在那個年齡段,這還能是巧合嗎?還能簡單用自己想太多來解釋?或者說他的妄想症已經在不知不覺裡加重扭曲到這個程度?!

秦硯北手指發顫,撫著雲織的睫毛,他心底那個固守多年的城池,早就在一次次找不到證據的落空和失望裡風化黯淡,接受了別人的說法,自己也逼自己去相信,那個人,那段時光從未存在過。

但這一刻,突然被狂風驟雨沖開所有堆積的塵埃,漸漸露出本來的樣子。

秦硯北抱住雲織,她猝不及防,往他懷裡栽倒。

他腿有些不穩,帶著她從沙發上滑下,兩個人糾纏著一起跌在地毯上。

秦硯北喘息聲很重,環著雲織的月要,死死扣緊。

他剛滿十歲就被秦家放逐,一個人在外麵自生自滅,當時他父親秦煜在家族和集團裡風頭正盛,就算是掌權的老爺子也得讓三分。

對於他這個毫不馴服,一身反骨的兒子,在秦煜看來麻煩又不好掌控,小小年紀就透出邪肆,留在身邊隻會徒增隱患,何況又是沒感情的妻子所生,還遺傳了她的病,隨著年齡增長,那種偏激的心理病必然越來越重。

於是趁著老爺子生病放權,秦煜果斷讓人把他帶出秦家,扔去秦家飛機製造基地附近的山坳村鎮,不聞不問。

轉頭秦煜就讓人把外麵女人生的孩子堂而皇之領回去,於是整個秦家核心成員都知道,他做了幾年大少爺,往後就隻是一條被放棄的野狗,在外麵自生自滅,再也不可能回到這個名利場。

他母親是明媒正娶的太太又怎麼樣,秦煜當時跟她結婚,本身就是家族間互相利用。

秦家的人都在暗地議論,是那個女人太蠢,居然看不清本質對秦煜死心塌地,自己家倒了台,父母不在,還天真地以為能依靠丈夫,才會在孕期發現秦煜出軌,而且不止一個對象的時候崩潰到那個程度。

當時到了孕晚期,強行引產危險性太高,秦家也不允許,她煎熬到生產的時候,已經是重度躁鬱症,發作起來狀況可怖,幾乎要用束縛帶。

等生產結束,本來答應離婚的秦煜又變卦,聲稱秦家容忍不了這種風言風語和難聽名聲,她到死都得是他妻子,她舍不得把怨恨連累孩子,勉強控製自己,一天天衰弱垂敗。

他小的時候,不懂為什麼父母感情會不好,更不懂為什麼母親要被單獨放在一棟房子裡,很少出門。

他懂事一點後,一次次嘗試讓父母能多點機會親近,希望母親能露出一點幸福,在母親生日當天把秦煜努力帶到她的住處,甚至偷摘了花,想塞進父親手裡。

那天母親崩潰尖叫,放火幾乎燒毀屋子,從未那麼撕心裂肺過,之後她的身體精神每況愈下,不久後過世。

也是在那個時候,他才從別人口中得知了母親病重被看管的真相,以及她生日當天,就是當初發現秦煜出軌,世界崩塌的日子,也是在那個他帶父親來看她的生日裡,他父親親口逼問她:「你怎麼還不死」。

他痛極怒極,從母親那裡遺傳來的躁狂第一次大肆發作,去找秦煜撕掉他偽善的麵具,他的確成功了,毀掉了秦煜準備已久的,而且是攜著新女友的談判儀式。

秦煜大發雷霆,踩著他肩膀冷笑,告訴他。

「是你害死母親的。」

「如果不是懷了你,當時矛盾爆發,她本來可以選擇和平分開,沒有孩子,秦家不會對她那麼執著。」

「如果不是生了你,她各方麵的狀況都不會那麼急速滑坡。」

「如果不是你強行帶我在那天去看她,她也就不會崩潰到死。」

他的精神徹底坍塌,才年紀那麼小的孩子,口中泣血,冷冷撿起一邊的高爾夫球棍,狠戾地敲斷了秦煜的手骨。

從那以後,他滿身仇恨和攻擊性,憎惡有著血緣的父親,憎惡整個秦家,原本出身尊貴等著做繼承人的太子爺,沒多長時間後就被秦煜忌憚又厭煩地送出秦家。

走的那天,是他生日。

生日,是母親含恨忍痛生下他,注定了走向絕路的日子。

是他再也沒有家,永遠獨自掙紮和流浪在這個扭曲世界上的日子。

在放逐他的小鎮裡,他是有名的魔童,周圍有孩子的家長把他當鬼,當毒藥,生怕自家的小孩兒沾上半分,不止一次商量著把他扭送去少管所關起來,隻是憑著他的眼神,就斷定他會傷人甚至殺人。

沒有人收押他,他連個能來簽字的家長都沒有,最後那些人隻能暗地裡咒罵,說他沒家教,沒人要,這種對別人造成威脅的恐怖孩子,早晚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秦煜也這麼說過。

秦家很多人都明裡暗裡這麼說過。

可他偏偏要活著,病痛折磨沒有醫生治療,不懂吃藥,全靠忍著扛著,清醒看著自己狂躁和抑鬱交替,還隨著年齡增長,伴有妄想。

但他那時候的妄想,從未想過或許這世上會有一個人喜歡他。

他想的,都是別人恨他,厭惡他,盼著他消失,會拍手笑著看他死。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隻是偶爾深夜裡抬頭看天,群星閃爍,也有幾個瞬間曾經想,能不能也有一顆星,照一照他,說不定就不會那麼孤獨,深冬臘月裡,也不會冷到打顫。

小鎮離山近,他像山裡的孤狼一樣沉默長大,身上傷痕無數,精神心理在小小年紀也已經千瘡百孔,他堅持上學,沒錢就去賺,知道自己有飛行器設計的天賦,就不分日夜地拚命鑽研。

他混進過秦家的飛機製造基地,憑本事給秦煜製造大麻煩,讓秦家那一次損失慘重,秦煜派了一堆人來抓他,下的命令是往死裡弄。

他站在屋頂大笑,少年清瘦筆挺的身形被風垂透,笑得肆野不馴,又窮途末路。

精神的折磨太痛了。

他不想發作,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發作,別人的惡意,他甚至分不清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妄想。

他隻知道,從未有好的事情降臨在他身上過。

也許到最後,他的結局真會如他們期待的那樣,不得好死,反正鎮裡的醫生也說了,這種心理病,嚴重起來,到最後多半都會自殺。

死就死吧,也沒什麼可留戀,他天空裡的星星永遠都是黑的,從來沒有亮過。

直到那天,他嚴重發作,為了不在暴躁時候打傷人,於是弄傷了自己,半身血地穿過了那座有桃樹的山,渾渾噩噩去了山對麵的縣裡。

走在路上,別人怕他,像看怪物那樣看他,他索性撐著力氣跳上一截矮牆,踩上屋頂,挑著最僻靜的路線漫無目的走,聽著腳下各種瓦片和木板的咯吱聲。

那是個傍晚,他被一個金屬把手絆住,在染紅的天色裡,低頭看見一扇老舊的天窗。

他無處可去,無家可歸,這個世界再大,都與他沒有任何聯係,他像一個戴罪的囚犯苟且活著,隻在這一刻發現了一點點樂趣,於是鬼使神差蹲下身,掀開了那扇窗,夕陽透進去,照亮昏黑的小房間。

也照亮了小床角落裡,無助抱著膝蓋,奄奄一息的小孩兒。

她床邊有飯,看樣子早就涼透了,床被仔細收拾過,但也殘留了一點掉下的米粒,顯然被掙紮抗拒過。

門並沒有上鎖,甚至還開著縫隙,她不是被關起來的,她隻是關住了自己。

他盯著她看了很久,夜風開始涼,他穿著單薄的衣服,身上血跡已經乾透。

兩個孩子,一個孑然一身地站在屋頂,一個形單影隻地蜷在角落,卻被那晚的夕陽串聯,框進一個世界裡。

他低頭審視自己,沒有什麼見麵禮,隻有經過山裡時,摘下了一把小桃子。

於是他好奇又耐心地把輕飄飄的小桃子丟向她,具體幾個,在當時也沒有數,隻知道是他所擁有的全部。

那晚他沒有回去,就躺在她的屋頂上,明明不認識,沒有正式見麵,可好像知道下麵有一個人跟他一樣堅持活著,就沒那麼孤獨。

從那天起,他乾枯貧瘠的生活好像突然有了一絲牽扯,那個屋頂,像一個隻有他發現的秘密,他不辭辛苦地在兩地往返,白天上學賺錢,結束了就馬上翻山越嶺。

有時候為了能多買幾個種類的零食,工作晚了,他深夜也會來,熟練掀開她的窗戶,把懷裡帶著體溫的禮物一個一個丟給她,也會逗她講話,他說。

「我是秦硯北,你抬頭看看我。」

她愛穿一件襯衫,頭發半擋著臉,膚色雪白,在他日復一日的打擾下,她開始少量吃東西,也會撿起他扔下的,默默攥進手裡。

他在她的屋頂上哼一些沒有歌詞的調子,躺下看那片終於亮起了一抹微光的夜空,跟她斷斷續續講很多話,有時候也會問她:「我的存在是不是隻會害人?隻會給人添麻煩?」

她懵懂茫然,從不回答,但最後一次他這樣問她的時候,她略微抬起臉,大而圓的眼睛望著他,輕輕搖頭。

那時他第一次流淚。

他明知道,她可能聽不見,都是巧合,但他還是把腿從天窗垂下,低頭跟她說:「我信你,我沒那麼壞,我還能看著你好起來,不是毫無意義地苟活著。」

「等明天……」

「明天你應該就更健康了,膽子再大一點,我就跳下去,看看你的樣子。」

「我是秦硯北,你到底記住沒有?」

「記不住也沒關係,等明天麵對麵,我就再跟你說一遍,如果說了聽不清,我就在你臉上寫字,讓你忘不掉我的名字。」

「你要是感謝,不然就抱我一下。」

他別扭地板著臉,冷冷說。

從有記憶開始,他從來沒有被抱過,父母,親人,都不會這樣對他。

他有點好奇,被抱是什麼感覺。

「總之你記得,你欠我一個抱,別忘了還。」

等明天,明天就會見麵,明天就也許會知道被抱的滋味,明天大概有人作伴,世界就不是那麼冷寂,星星說不定會亮起。

但那個明天永遠沒有來。

時隔這麼多年,他被秦家的人找到,說秦煜後來的兩個兒子一個重病一個早夭,秦煜本身也纏綿病榻,不久於人世,秦家飛機製造上遇到跨越不了的困難,家族岌岌可危,秦家急需出身正統的繼承人,隻有他。

他隻覺得聽到了最齷齪的笑話。

來圍他的人不計其數,他在中間,隨手拎起一根棍子,不要命地打,就像當初親手打斷父親的骨頭。

一群身手再好的,也怕深山裡抵死反抗的瘋狼。

最後是秦家老爺子出現,身後跟著幾個醫生,判定他病情發作,快無藥可救,硬是把針頭紮進他的身體。

他有病。

可他還有一線天光。

那個鏽跡斑斑的天窗,還等他去掀開跳下。

但他再也沒有機會去見她。

他被治療,被拯救,身邊所有權威醫生都在告訴他,是他病入膏肓,妄想症已經到了分不清虛實的地步,才會自救一樣,虛構出一個人,一個能彼此陪伴,被他拉出深淵的人。

那個人從未存在過。

他也從未真的被對方需要過。

一切清晰的記憶被反復鍍上一層層沙塵,模糊,混淆,他極力反抗,對方再變本加厲地添籌碼。

直到他精神薄弱到不得不去偽裝接受,固守著他已經岌岌可危的單薄回憶,說他相信,相信他奄奄一息時虛構出了一個人,而他的夜空,確實沒有亮過,也永遠不會有那個人來抱他。

他從此沉默不言,性格大改,踹翻所有儀器,挺直脊背做回秦氏金字塔尖的太子爺。

但想讓他聽話,絕對是做夢。

他在一堆虎口裡搶到大權,掌握秦氏的命脈,大勢入主飛機製造全套生產線,剔除身邊所有異心。

短短時間,他數不清把多少笑過他,笑過他母親,當著他路的人趕盡殺絕,坐擁秦家,讓整個集團聞風喪膽,而他脫下西裝,不知道多少次回去那個小鎮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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