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1 / 2)
雲織就算不想接受現實,也不得不承認,她很難跟秦硯北和平解決,讓他想通了主動放人。
不是時間問題,也不能靠磨他的耐心,他為了抓住那一點微弱的光,什麼都可以不顧。
或許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以身相許」式的報恩,讓他得到,給他滿足,這樣他真的擁有後,也許就會意識到她沒有想象中那麼美好和值得,他自然就會對她失去興趣,找到新的錨,到了那時候,他大概還會趕她離開。
但雲織知道,她說服不了自己這麼做。
她是一個情感健全的人,也會酸會疼,不能把戀愛當成一個籌碼,何況她一直把秦硯北看得重要,就更不能以欺騙的方式混淆兩個人的關係。
更重要的是……
她看透了自己,心底其實在害怕真的走近秦硯北,怕自己有一天會忍不住被動搖,迷失在他身上,本來想脫離對方,最終卻讓自己陷進去,再也回不到日以繼日單純想著十一的那個雲織。
即使她一輩子都找不到十一究竟是誰,她也不後悔。
至少現在,她放不下當年屋頂上那個從未麵對麵見過的少年,做不到坦誠去接納另一個人。
所以能走的路隻有那麼一條,就是她原本最不願意選的,抓住每個有可能的機會,從秦硯北身邊逃離開。
分開了,她跟他才能徹底清醒。
雲織做好了打算,如果她真能跑出去,秦硯北不會輕易放棄,她要先跟美院這邊請長假,甚至短期休學,等時間久了他淡了,不再關注她的時候,她再回來繼續把學上完。
另外還要準備錢,哥哥那邊治療的費用她要管,還有不知道持續多久的躲藏,原本賬戶裡的錢不能隨便動,要是現在大額轉出,秦硯北估計會發覺。
最好的辦法,就是她盡早把電影海報畫完,合同裡寫了滿意的話三個工作日內就付酬勞,她換一張新卡接收,應該更安全。
具體要去哪,她還沒考慮好,大不了就去桐縣那邊的山裡,交通越不方便越好,自己悄悄租一個小木屋種菜畫畫,也能過日子。
那麼目前她最該做的,就是在海報交稿之前盡量降低秦硯北的危機感,隻有他稍稍覺得安全一些,她才能找到機會。
隔天就是青大的開學日,雲織這學期課表不緊,第一天隻有兩節課,上午的課是幾個係混上,她以前都是習慣性降低存在感,但這次不僅降不了,還成了全學校最高調。
上午八點半的課,雲織束手束腳往教室走,身旁陪著的高大男人氣勢懾人。
秦硯北為了跟她相配,特意換掉了常穿的西裝,一身簡單的黑長褲白襯衫,可架不住骨子裡的壓迫感擺在那,隻是沉默地跟她並行,就不可能像個普通學長。
他手裡提著雲織洗到有點發舊的帆布包,坦然進教室給她找座位,椅子早上有些涼,他把手蓋在上麵,用體溫暖了片刻,才拉住雲織手腕,抬眸低聲:「織織,來。」
偌大一個容納二三百人的教室,起初隻是不約而同地屏息不出聲,一聽到男人的磁沉嗓音,才憋不住開始騷動,男男女女都在亢奮地回頭看向最後一排,雲織受著大家的注目禮,脖頸燒得通紅。
其實這教室裡帶男女朋友來上課的同學多的是,教授也不反對,反而樂見其成,鼓勵她們拖家帶口,可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尤其對方還是秦硯北,雲織就沒辦法不在意。
他沒有真的鎖住她,但無形的鎖鏈時時刻刻都纏在她身上,她一舉一動全在他灼灼的注視裡。
雲織還沒被這麼多人一塊兒起哄過,耳朵也不受控製地開始發熱。
她咬唇坐下,把頭垂低揉了揉臉鎮定,擺好正常表情,這幫按捺不住的同學眼見秦硯北沒有反對的意思,就笑著說:「咱院花要麼不找,一找就是天花板,上來直接王炸。」
「織織——」跟她熟悉的女生提高音量,「你男朋友也太帥了吧!你簡直犯規!我們家的那些庸脂俗粉以後還怎麼往教室領!」
教室裡這會兒氣氛更活躍起來,嚷著問雲織這種神仙男朋友在哪找的,雲織想開口解釋,又覺得沒法把這事說清,掙紮的時候,手就被秦硯北攥住,他語速放慢,沉而鄭重:「我是她未婚夫。」
教室陡然靜了一瞬,隨即炸開,趁著上課之前群情沸騰,滿屋都在吵吵嚷嚷院花進度太快,有人反應過來,小聲吸著氣插言:「等等……他好像是……秦硯北啊……」
還不等這個名字引起更大騷動,教授就推門進來,一見最關注的那個學生今天竟然帶了家屬,忍不住樂了,故意提了個刁鑽問題,讓雲織站起來回答。
雲織腦子都是懵的,連教授說什麼都沒聽太清楚,想讓他重復一下,身邊的男人就不疾不徐起身,手在她頭頂上輕輕按了按,嗓音平穩地替她作答,隨後淡聲說:「她緊張了,讓她緩一下。」
滿教室都在激動拍桌,教授捂著嘴清嗓子,莫名有種被頂頭上司吩咐示下的錯覺,本能地就點頭答應。
雲織一節課上得雲裡霧裡,幾次逼著自己忽略近在咫尺的人,才能如常聽講記筆記,但還是漏了幾個重點,等下課,她還沒來得及把本子合上,旁邊就推來兩張寫滿的紙。
上麵的字鋒芒盡顯,橫豎撇捺都是恣肆飛揚的風骨,簡明扼要記了整節課所有知識點,秦硯北半垂著眼睫,直接折起來夾在她課本裡:「織織,我不是來吃白食的。」
說完,他趁亂靠近,發涼的唇壓上她耳畔,似口勿非口勿地輕輕研磨。
雲織皮膚灼燒,指節收攏著,在衣袖裡蜷起來。
後麵的課,秦硯北隻要能抽出身,基本都在寸步不離地陪她上,她已經成了全校焦點,反而靜下來,沒有反對他。
雲織眼看著他黑瞳深處艱難累積起薄薄的歡愉,像層剛結起的浮冰,一碰就會碎掉。
上課將近一周,雲織都沒有見到唐遙,問過之後,得到的說法是唐遙家裡有事請假,要過幾天才能來,她心裡知道,多半是秦硯北怕她跟唐遙接觸太多有隱患,才限製她來學校。
周五下午是油畫綜合訓練課,雲織在課前接到院裡老師的通知,讓她下周三去體育館,跟其他學院代表一起拍一條青大今年的招生視頻。
老師半開著玩笑,千叮萬囑:「你可是咱們美院顏值和專業雙門麵,千萬要給全院掙夠麵子,今年招生穩超央美的目標就靠你實現了啊。」
雲織邊答應邊走進上課的畫室,看到自己座位的時候怔了一下。
她居然已經習慣旁邊位置有人,但今天是油畫課,沒有聯排座位,隻有單人單位的畫架,帶不了家屬,她的位置緊靠窗戶,旁邊過道正正好好的距離,現在異樣的顯得有些空。
雲織暗暗舒了口氣,想著秦硯北倒還沒太過激,知道收斂一些,但下一秒,她就意識到不對勁。
其他靠窗的同學,都在有意無意往樓下瞄著,有幾個還在偷偷用手機拍照,她心提起來,快步過去看了眼窗外,愣住。
懷城的春天已經正式到了,多雨的那段日子過去,從前兩天開始就一直放晴,樓下的草木都沁出蔥鬱綠色,被午後陽光一照,泛起粼粼金沙。
秦硯北應該是剛結束會議,身上還是一絲不苟的深黑正裝,現在卻閒散坐在她窗口下麵的草坪上,長腿懶懶彎折,價值不菲的西裝脫下,毫不在意地搭在一邊,襯衫袖口翻卷到小臂,燒傷的疤痕張牙舞爪盤附在他手腕上。
而這隻手正隨意捏著支鉛筆,在簡易畫板上慢慢勾描。
雲織趕緊收回視線,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畫布上,她聽課,調顏料,筆刷落下,按課程要求畫今天午後的陽光。
隻是餘光像有自己的意識,不斷飄向窗口,又匆忙轉移。
雲織心神不定地畫完,扶著畫架低頭喘了兩口氣,就突然聽到後麵有同學小聲驚呼,她下意識轉頭,望向那個不斷擾亂她的位置。
秦硯北正好把畫紙扯下,抬起頭看過來,跟她眼神在半空相撞。
她畫的陽光還在架上,而他朝她舉起的那張畫紙,用鉛筆清晰勾著一道側影,女孩子坐在樓上的玻璃窗內,認真抿唇,臉頰微微鼓起,捏著筆刷,在畫窗外的陽光。
她畫萬物。
而他在畫她。
等雲織晃過神,她手裡一片黏膩,略顯無措地低頭去看,指縫間都是碰灑的顏料,弄髒了左手中指上被他強迫戴好的訂婚戒指。
這麼貴的首飾,她走的那天肯定要還給他。
雲織摘下來找材料清洗,擦拭的時候,無意中扌莫到戒指內壁,才發現裡麵居然刻著一行手寫體的英文,譯過來是很簡單的一句——
「鍾愛一生。」
他定製這枚戒指的時候,還傲嬌嘴硬不肯輕易低頭,她也尚且對他的感情一無所知,並未給過他明確的愛意。
而他已經為了那一簇點燃他世界的渺小燭光,甘願交付出了自己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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