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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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平四年,春,萬象回生。

——

昌東伯夫人在嫁給昌東伯第十年,終於生下了一個嫡子,昌東伯大喜,在嫡子滿月時設下筵席,大請親朋。

親朋自然也包括住在昌東伯家對麵的文遠侯府。

身為文遠侯府庶女,六歲的折邵衣跟著嫡母去吃流水席。

她坐在末端,梳雙丫髻,穿緋色上衣,下身著白色襦裙,通身繡桃花枝葉,蔓延至衣襟,袖口。此時胖乎乎的小爪子捏著塊棗糕,正認真吃糕點,低頭垂眸,讓人一看便覺得此女乖巧。

她身邊坐著文遠侯其他八個姑娘——文遠侯家九個女兒,她排最末。跟她同年的隻有七姑娘和八姑娘,其他的姑娘們都到了找夫婿的年歲。

於是,京都哪裡有筵席,便有文遠侯家姑娘的身影。

折邵衣每次都不願意跟這幾個適婚的姐姐們坐在一處。

比如現在,大姐也不知道為何,好似吃了火藥一般,暗諷二姐前兒個在詩會做的詩句過於淺顯,丟了同行之人——也就是大姐的臉,二姐脾氣爆,就要發怒,被三姐和四姐從桌底按住了手,但三姐四姐也不是好心,隻是怕二姐不管不顧,丟了她們的臉麵。

五姐六姐坐在一邊看笑話,笑盈盈的喝茶,眼底盡顯輕蔑和譏諷——一二三四都是庶女,五六是嫡女。

這一番鬥氣,不過轉瞬,眾人表麵相安無事,唯獨折邵衣做了此事殃及的池魚。

二姐因憋著氣,起身想出去透透風,路過她身邊時,衣裙不小心帶倒了桌子上麵的茶杯,砸了她一身。

好在茶水不燙,隻是髒了下裙。折邵衣低頭抿唇,倒是也不生氣——二姐回去肯定要受罰了。

果然,見嫡母那雙冷漠的眼睛看過來,二姐臉色嚇得慘白,站在一邊動也不敢動。

她們這邊的動靜太大,引得人紛紛看過來。

昌東伯夫人今日高興,也不在意這些姑娘們的小動作,隻道:「隻要沒燙著就好,去換一身衣裳吧。」

文遠侯家的姑娘們出門做客,例來都會在馬車裡麵備著衣裳。但今日是來昌東伯家,因住得近,沒有用馬車,準備得不周,倒沒了衣裳換。

文遠侯夫人就讓人回去取,左右不費事。昌東伯夫人攔了,笑著道:「我家三姑娘跟你家九姑娘身量一般,不如就用她的吧。」

文遠侯夫人點頭,昌東伯夫人便讓小丫鬟帶著折邵衣去後院的客房換衣裳,這一小岔曲就過了。

……

昌東伯家占地算不得廣,跟文遠侯家一般,慢慢的沒落了。從宴客的地方去後院,隻需要經過一處不大的桃林。

隻還沒走完桃林前的路,領路的丫鬟肚子痛起來,額頭上冒了汗,已然不能行走。又因今日昌東伯府大宴賓客,所有人都在前院忙,於是四處張望,卻沒見著有人能替她一替。

小丫鬟便求著折邵衣和她的隨身丫鬟在此處等一等,她先去一趟茅房。

折邵衣乖巧點頭,坐在丫鬟用帕子掃過的石頭上,微微抬頭去看不遠處的桃林。

如今三月,桃花開得艷,春光撒在樹梢,連著桃花枝葉倒縈在地上,點點光隙延展到她的上衣處,跟她今日的衣裳正好相交輝映。她就想起姨娘教她正在繡的桃花瓣帕子,想著等她粗苯的十根手指繡完帕子,這裡的桃子怕是能吃了。

正坐著等,卻聽見前頭竹林裡傳來幾聲痛苦的悶哼。而後,就是幾個人對一個人的拳打腳踢聲。

她瞬間站了起來,悄悄豎起了耳朵。

折邵衣長得乖巧,但骨子裡卻有一股天生的「俠義」。小小年紀,雖被教導得也懂在外人麵前裝一裝「嫻靜少言」。但到底年紀小,還沒有明白少管閒事保平安的道理,於是路遇不平,很想拔刀相助。

她迅速轉身朝著桃林處走了幾步。她走的快,丫鬟沒反應過來,隻好喊了一句九姑娘慢點,急急跟在後麵,不過轉了一處彎,便見打人的不見了蹤影,想來是因為聽見她們來跑了。

打人的跑了,就隻剩下被打的。盛開的桃花樹下,躺著個病弱的男童,混著地上的桃花瓣一起,臉上衣裳上都沾染了塵泥。

他大概五六歲的模樣,瘦瘦小小,麵黃肌瘦,臉上和露出來的手腕處皆有傷痕,新的舊的,觸目驚心,明顯不是一日累積而成。

可見是常挨打的。

隨行的丫鬟低聲驚訝了一聲,便掏出帕子要去給他擦擦臉上的泥,誰知剛剛還緊閉雙眼的男童卻突然睜開了眼睛,趴在地上直直的看向了她家九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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