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圓(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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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時候來接蒹葭的還是那個男人。他話不多,眉間的川字紋很深,看上去格外嚴厲,站定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了顆丹藥叫她吃。

蒹葭接過來就咽了。

他看了蒹葭一眼,轉身在前麵帶路。幾個過來給五月收屍的仆役見了他,紛紛斂眸垂首地讓路退開。

蒹葭見到他月要上的玉牌裡頭仿佛有流火,牌中時不時有光團拖著尾翼向翠綠色的『地麵』墜落。

路上他簡短地跟蒹葭說了幾句:「我叫立秋,你叫我秋先生就行了。公子身體不好,你要盡心服侍。在公子身邊聽到的看到的,半個字也不可與人說。剛才給你服的符丸,每個月解一次,不然發作起來,不會叫你死,隻會叫你求人讓你死。例錢每月五十珠。做好有獎,做錯有罰。」

「什麼珠?」蒹葭問。

「剛才你連我給你吃什麼都沒問,但這時候又問起來?」

「問不問也是要吃的。再說,我即然是正經做事,又怕什麼?但例錢是怎麼樣還是要問清楚的。」

立秋說:「靈珠。以天地靈氣煉化出來的東西。一開始是窮困的修士煉化靈珠賣給沒有修為的人吃來賺錢。後來漸漸,修士之間開始以靈珠為貨幣。」

「一顆珠等於多少錢?」蒹葭問。

「一珠約可換一兩金。」

那五十珠確實是不一筆不小的收入。

「我也能吃?」蒹葭問。

立秋多看了她一眼:「修士可以將靈珠裡的靈氣納為己用,普通人服用可滋養內腑用來治病或延年益壽,永葆青春。」說完笑了一聲,有點皮笑肉不笑的意思:「你要是想吃,便盡管吃。這點供應公子還是付得起的。」

「永葆青春?」

「對。」

「那斷用呢?」

「你也還算有些腦子,知道問這個。」立秋說:「一旦斷用,輕,便如萬蟻噬身痛不欲生,重的,眼睜睜看著身上皮膚一點點脫落而亡,這個過程非常漫長,關鍵是,這些脫落的部分所遭遇到的一切,你在完全死亡之前都能感覺得到。就好像它還是你的一部分一樣。」

他說著頓了頓扭頭看她:「不論它離你多遠……」

蒹葭神色如常問:「永葆青春是真的永遠也不老,還是老得慢一點?」

立秋說:「一般人被後麵的惡果嚇破了膽。就不會再問了。」

「那到底是永遠不老,還是老得慢點?」

「什麼時候開始吃,樣貌就會停留在什麼時候。但需要的量會隨著時間越來越大。」

「怎麼個大法?今年要十二顆,每個月一顆,次年二十四顆,每個月兩顆這樣?」

「不一定。看人。也不一定是一個月吃一次。要是時間久了,吃劣等的不頂用就得找更純淨的來吃。」說著打量她:「一般來說,普通人聽到這麼凶險,又能換這麼多錢,先想的隻會是自己終於可以買什麼、可以擁有什麼自己以前絕對不可能擁有的東西,隻想著要如何揮霍。是不會想吃這東西的。」

兩人走了一路,遠遠看到那個遠離所有的建築的院子時,蒹葭愣了愣。

這裡是八裡居。

米驀山住的地方。之前她來過的。嬌嬌說他很少見人,一直閉關。這裡也並沒有什麼人跡,米氏子弟都不會來打擾他。

立秋帶著她走上台階,便直接推開了緊閉的大門。

繞過影壁,便是布置清雅的院子。穿過垂花門,裡麵的結構十分簡單,幾乎有點像四合院。東廂看上去是主家寢室。

蒹葭跟著立秋走過,看到地麵上有些赤紅色的顏料殘留。像血,但應該不是血,因為她沒聞到血的味道。可能是朱砂之類的東西。有些地方殘留的痕跡比較清楚,像是有人在地上寫過字。而這些字的中心,就是東廂。

五月說過,他們有『做法』。她的意思大概是為了治病,米氏在這裡布過法陣。

這陣可真夠大的。

一般的陣也要這麼大嗎?

蒹葭跟著立秋邁步上回廊,停在門外。

門簾被立秋掀起來的時候,裡麵有些細碎的聲音傳來,但人進去門簾落下了,那些聲音就完全消失了。看上去簡單的門簾似乎能阻隔一切。

蒹葭盯著布簾,想在上麵找出什麼『術法』的痕跡來。但因為她見識少,並不能確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自己以為的東西。

她又在想,這裡麵是米驀山嗎?米驀山和那個青年同一個人?或者隻是青年被安置在了米驀山這裡。

立秋好久都沒有出來,蒹葭安靜等著,沒有任何其他的動作。天空鳥雀飛過,嘰嘰喳喳。襯托得這院子更加安靜。

立秋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完全落下,餘暉散盡。蒹葭正拿著長杆踮著腳點燈。米氏用的東西都差不多,但這裡杆子不知道為什麼,比別處的短了一大截。她繃直了腳背,伸著胳膊才勉強夠得著。

立秋說:「公子睡了,你別吵人,行事警醒些。」

似乎對蒹葭有些不放心,但又不能在這裡耽擱太久,隻得再叮囑幾句,原本還想告訴她,哪個屋子是做什麼用的,不過看看她手上的杆子就算了:「除主屋、靜室和各處放置的公子的東西外,其他各處各物你自己看著辦吧。」

蒹葭應聲,低眉斂首放下杆子送他出去,他想說什麼又想不出還要說什麼,最終還是什麼也沒再多說。

立秋走了,蒹葭站在大門口看了一下,門她是打不開的。就仿佛生生焊上了一樣。連門環都像生來就與門身長在一起,絕不可能有半點移轉。哪怕明明剛才立秋隨手一拉,就能握在手中,可到她就是不行。

這大概也是某種術法吧。

蒹葭回身在院子裡轉了一圈,搞清楚各處哪是哪後,就掀開東廂的門簾進去。

裡麵異常昏暗,沒有點火燭。

過了屏風裡麵便是放置在窗下的八仙床。

床上的錦被、綢緞堆砌像流水一樣淌了一半落在地上。床的四個角擺著的夜明珠,散發著柔和的光,印在繡花的緞麵上頭。

那花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繡的,仿佛有生命一樣在微微搖曳,花間的蝴蝶似乎下一個瞬間,就要振翅高飛,落到她指尖。

而這一切,都抵不過被褥間露出來的那張玉雕似的臉。

這不是米驀山,但也不是她相處許久一起跋山涉水的那個青年模樣,當然更完全不可能是那用來混淆視聽的小娘子麵容。它甚至不是任何人的臉。

它仿佛一塊美玉,美得沒有任何瑕疵,美得讓人不敢觸扌莫怕玷汙了它美得……一馬平川什麼也沒有,沒有眼睛,沒有鼻子,甚至沒有嘴……

而有這樣一張臉的人卻是活的,月匈膛在被褥下微微起伏著。

有一瞬間,蒹葭感到無法呼吸。

她正要退到屏風外去,卻突然聽到床上人說話:「害怕嗎?」

聲音如同沙礫被緊緊擠在一起相互摩擦發出的聲響。

她斂眉垂眸說:「不害怕。就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事,有些奇怪。」

「抬起頭來。看著我。」榻上的人說。

蒹葭聽到一些響動,大概是對方撐著身體坐起來了。

她緩緩抬頭,榻上的人半倚在身後的軟墊上,錦緞的被子從他身上滑落,半搭在月要際,露出白色的褻衣,墨黑的長發披散,他頭發長得好極了,又黑又亮。比那緞麵還要好。肩膀雖然寬,卻並不太壯,大概是因為身形太單薄。

「過來些。我看不見你。」榻上的人說。

當他說話的時候,他臉上本來應該有嘴的地方出現的形狀,就好像是有一張布捂在嘴上。

蒹葭向前走了幾步。

「再過來些。」他說。

蒹葭又再向前幾步:「看得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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